第13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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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雷只能朝着蜂拥上来的大鹰爪帮徒众叹气。
真不知道那个混蛋敲的锣,平白将那两层灭敌绝计毁去。
金雷叹了一口气,朝金豹苦笑道:“方才未听的进君言,今后悔已晚——。”
金豹长叹,恨恨道:“斋二郎已经先往东海而去了,这小子倒见机的快……。”
金雷道:“你打算如何?”
金豹稍一沉思。
耳中,传来的尽是攻伐打杀之声;目中,便是火光四处,刀剑齐飞。他沉声道:“回高丽……。”
“回高丽?”金雷惨然道:“有这面目回去?”
金豹咬牙,道:“金战在一年前被俞傲打败后,躲在云山苦练刀法——。我去找他——,终是还会回到中原来的。”
金雷点点头,长吸一口气道:“豹兄,请保重!”
金豹一愕,道:“雷兄不走?”
金雷摇摇头,望向半山腰缓缓道:“本门弟子正在血战,金雷身为掌门岂可临阵退怯——?”
金豹急道:“雷兄——。”
金雷忽的提刀在手,大喝道:“豹兄,复仇之事来日交给你了!”金雷说完,口中往山下大喝:“苏小魂——,金雷来了!”
金天霸将虎皮椅搬到决战坪上,手上,是东、西两路的报告。
西路在晨曦初现时全垮,金雷死,第五先生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第五先生伤了钟梦双、冷默、赵任远。
东路,在卯时将尽时兵溃。
斋二郎先一步回东海,金豹下落不明,金雷被苏小魂所擒!
至于自己所掌握的中路,只怕挺不住到正午时刻,便得在三路人马夹击下溃散。
他金天霸不提得起放不下之人,他这回东来的目的是要以申屠天下的鬼刀斗俞傲。
而今,再多死伤已是无益。
金天霸“虎”的自椅上站起,大喝道:“传令下去,本门弟子一律停止战斗……。”
这命令,刹时滚滚轰传往山下去,落入了俞傲耳中!
金天霸的挑战,终于到!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
“天霸鬼刀,狂天傲地!”
俞傲自从上了决战坪见到金天霸,到了一步步走向金天霸前方三丈处停步时,总共走了八十一步。
金天霸眼睛一亮,笑道:“很好——。”
俞傲点头,道:“很好!”
两人之间,便无再有言语,是剩肃杀。
此时,苏小魂、钟玉双、六臂法王、大悲和尚、葛浩雄及鹰爪帮弟子已围绕在决战坪外。
另方面,金天霸带来的人,亦占据一隅凝神观察。
就比凝神时刻,赵任远、冷默也叫人抬了上来;身旁两骑,则是朱馥思扶着钟梦双,也赶来观看足称刀战史上高丽、中原刀法第一名家的决斗!
金天霸脸上略略一傲笑,四下环顾,只是见那簇旗迎风拍响,数千上万道目光俱投向自己和俞傲身上。
这一番看下来,不禁仰头狂笑,足足笑了片刻,方将双目瞪向俞傲,眨也不眨。
俞傲不动,隐然已感觉到眼前金天霸所散出来的杀机霸气,果然称得上狂天傲地!
这一瞬间,“鬼刀幻手”申屠天下似乎又自金天霸眼中、手中、刀中重现!
俞傲一想及此,不禁豪气大生,口中一声龙吟,手动、出刀!
便此时,金天霸亦摔鞘拔刀,奔向俞傲而去。
两把刀,一是昔年宇内三仙,“刀法第一”申屠天下的鬼刀;一是昔年制刀名家,剑秀才毕生心血的蝉翼刀!
蝉翼如纱、如雾、如诗、如梦!
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
鬼魅如影、如虚、如魇、如亡!
鬼魅为刀,刀锋所,如断、如裂、如灭、如毁!
俞傲、金天霸已然手上利刃交响,便这一声中,双方各自使出了一百二十五招!
金天霸手上沉刀似是有鬼如魅,前后飘浮怒动,几以为无所不在!
俞傲手上快刀,则如轻风过草,全无痕迹又令人为之眩目!
双方一使完前面一百二十五招,立时身位互转,又各自出招一百二十五。
如此,不断互换位置、出手,竟达十二次。
双方的挥动,已达一千五百招!
真够值回票价!
赵任远叫人撑起来看,眼前如许精彩绝伦,只弄得他病痛都忘了。
耳旁,传来一句:“过瘾,真过瘾——!”
赵任远闻言,应和道:“这一战真可以名垂千古……。”话一说完,忽的想起是冷默发的声音,不觉惨然一下。
只是,眼睛舍不得离开场中交错的人影,口里只道:“喂——,冷默,你还好吧?”
那厢,冷默有气无力道:“好——?好你的大头……漂亮,这三刀真漂亮……呃——,赵大人你怎么啦?”
赵任远半骂道:“我?哥哥我如果不是为了你……好!好身法,刀更俊!喂——,如果不是为了你早就……俞傲漂亮!”
蓦地,传来钟梦双、朱馥思双双斥道:“吵死了——!”
苏小魂注目于场中那**人影,耳中听那赵任远、冷默对话,不禁莞尔一笑。
此际,场中俞傲、金天霸双斗已达三个时辰!
夕已将尽,那人影已渐模糊。
苏小魂朝葛浩雄道:“葛帮主,可否令贵帮弟子掌火?”
葛浩雄似已看痴,并未搭理。
那苏小魂一笑,又说了一遍。
葛浩雄似是由恍然中醒来,大悟道:“是极——。”当即,便传令道:“大鹰爪帮墨角旗弟子掌火把……。”
一片光亮耀目中,已最少有三百支火把高举。
六臂法王凝眸场中许久,此时才笑对苏小魂道:“苏施主果然大非常人——,老衲心折不已!”
大悲和尚可不服气:“什么跟什么。天暗了叫人弄几把火也算非常人?大和尚有没有搞错?”
六臂法王一笑,道:“大师——,俞施主和金施主已经交手几招?”
大悲和尚想也不想,道:“对换十四回,总共各自出一千五百六十八招!”
六臂法王轻一叹,道:“大师的眼睛有没有离开过?”
“笑话!”大悲和尚道:“这百年难得一见……,除非是笨蛋或者是已知道结果的才会。”
苏小魂是不是笨蛋?
不太像!
大悲和尚讶异转头看了一下六臂法王,又立即将目光投入场中决战坪上的两把刀,道:“莫非那臭小子已经知道结果了……?”
“不知道!”苏小魂回答的很明白!
“喂——,大和尚!”大悲和尚叫道:“你不是寻我开心吧!”
六臂法王笑道:“苏施主虽然不知道俞施主和金施主之战的结果,不过,在第一千五百七十九招时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什么?他们以为我们来看猴戏的……。”
“不是!”六臂法王苦笑道:“他们不过是由对方的出招、出手中去领略武功心法、刀上回力……。”
大悲和尚讶道:“然后呢……?”
“然后……,”六臂法王轻念了一声佛才叹道:“真正的鬼刀和闪电刀出,便足以分出生死胜负!”
场中,第十五回换位,双方共出了三千七百五十招!
第十六次,两人又各出一百二十五刀!
大悲和尚叹道:“大和尚是在第几招发现的?”
六臂法王道:“一千五百八十二招……。”
大悲和尚笑道:“和尚好利害,在场众人只怕你属第二……。”
六臂法王苦笑道:“不!若非老衲听见了苏施主朝葛帮主说话才猛然看出,否则也是一样……。”
这时,苏小魂忽然一叹,道:“我是第二个知道的……。”
大悲和尚一愕,叫道:“谁是第一个?”
“第五剑胆!”苏小魂叹道:“他在一千五百六十二招时便已经看了出来……。”
六臂法王急道:“他在那里?”
“走了!”
“走了?”
“对!”苏小魂叹道:“他发觉我在注意他时便走了——。”
“你为什么不揽……?”问的是钟玉双。
“第一,揽不住!”苏小魂苦笑道:“第二,只怕我这一喊俞傲便得当场丧命!”
俞傲当然想和天下最神秘的第五先生一较高下,只要他心一分,便立即丧命在金天霸手上鬼刀下。
所以,苏小魂不能喊,只有眼睁睁看第五先生在对方阵营中消失。
俞傲在使出第两千七百五十刀时,已是第二十二次换位!
此时,玉免已沉,金乌将出。
俞傲只觉全身血脉已然畅通无碍,所有细微的反应已然趋向于颠峰!
金天霸呢?
他手上所使的申屠天下“鬼刀”必杀法,经过出招两千七百五十次已然是融汇于心,其中任何的变化机巧,用力使劲上全然无所滞碍。
金天霸微微垂闭双目,领略刀锋所掠的带起风声。
呵——,多像那长白极顶上的雪打大地呼啸漫天啊!
金天霸用心听刀,已入浑然忘我之中。
便此刻,心中亦有感应,心中一股意念清明,瞬间知道眼前俞傲亦已进入禅定之中,任何一丝行动,已牵起他们两人相互的刀动行进。
便此刻,其实两人已化成一人;两刀正似如天如地,相峙又相辅,壑然之间丝毫无缝圆满!
此际,两人已使出第两千九百九十九刀!
第三千刀,该是生死胜负分明!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
“天霸鬼刀,狂天傲地!”
晨曦划破天际、星辰、落月、黑暗。
第三千刀出!
武林刀战史第一千零六十八页。
时——明宪宗成化七年十月九日,晨,破晓时分。
地——霍山决战坪。
人——金天霸、俞傲。
观战人数——两万零二十八名。
次——算第一次。
刀战史第一千零六十九页。
注:昔日嵩山之下只有金天霸出刀,所以未予计入。
刀战史第一千零七十页。
评语:为本史至今为之最成功,亦是最失败的一战。
胜:俞傲、金天霸。
败:俞傲、金天霸。
第三千刀出,出于天地之间,化于天地之外。
俞傲、金天霸的第三千刀并没有砍向对方,而是落向朝至东曦、落向天、落向地。
当鬼刀和蝉翼刀双双由半空中“笃”的定入大地上的同时,俞傲和金天霸的手已紧握住!
两人无言,言尽在眼中!
第三千刀出,天灭地毁,只不过是叫两人各叫对方一刀送入黄泉罢了。
他们不是不想试,而是,双方气机之中的天地璇桥已成,这一瞬间彼此由禅定中大是相惜。
手上略一缓,刀已自掌中离!
而手势不变,便相搭扣一起。
此时,若是手上有刀,两相命亡。
俞傲明白,金天霸也明白。
明白的事便不用的着言语!
所以金天霸大笑,对那朗朗晴日大笑,才道一声:“不枉此生——!”
便即转身,大步迈向鬼刀落处,拔起回鞘。
就此,迎朝阳和风,往北、往长白、往高丽而去!
潜龙看着这些朋友招摇而来,不觉摇头道惨。
与红豆大礼,眼前这些家伙来了便有一番好闹!
“干什么!”赵任远挣扎叫道:“哥哥我重伤赴宴,你不感动啊?”
“感动、感动——。”潜龙苦笑道:“来的真是情深意重……。”
“算了吧!”钟玉双哼道:“你定这个十月十五,本来以为我们赶不到对不对?”
“没有哇——。”
“没有?”朱馥思嗔道:“只是你没想到我们退金天霸退得那么快,是吧——?”
钟念玉也道:“潜龙大哥——,你到底有没有诚心……?”
潜龙除了逃以外,还能怎样?
所以,他立即钻入和尚群中远离女人。
六臂法王失笑道:“施主躲个啥?”
大悲和尚笑道:“可别逃婚,否则那相思红豆可不饶人的……。”
众人正在哄笑,那门口传来:“洞庭湖王京十八及冷知静大侠到……。”
果然,门口朗笑声中,京十八和冷知静踏入。
苏小魂迎上大笑道:“湖王别来可好?”
“好、好——。”京十八笑道:“本湖弟子造了十艘巨舰准备和那条鲨大朝一场,这怎能不好——。”
那厢,门口中又传来大笑,只见是名老叫化子到,不是雷齐是谁?
潜龙叹口气道:“惨了——。”
雷齐大声道:“惨什么?”
潜龙苦笑,叹气道:“怎不惨——?老叫化来,而不在东海和那斋一刀对抗便有文章了……。”
雷齐大笑道:“什么文章?”
“还有什么?”潜龙苦笑道:“便是想借潜龙我的行礼大典来讨论对付狂鲨帮之法,怎会不惨……。”
雷齐大笑道:“聪明——!”
煞风景!潜龙心里大骂,口上可是很豪爽大笑的真辛苦。
赵任远倒真够朋友的安慰道:“还好万夫子和唐门的人没来……。”
正说着,唐雷和万夫子已然双双而至!
“柳三剑和金天霸都失败了?”
“是!”
“第五剑胆呢?”
“行踪不明——。据说,俞傲、金天霸一战时,他曾在一旁观战!”
那老人听了回答,缓缓点一下头,隔一片大洋往远方陆地上看去。
此时,他正坐于船桅顶端,另旁,是名忍者打扮的精壮汉子!
老人注视陆地良久,才缓缓道:“那片中原大陆,我上回上陆的时候是十年前了……。”
老人的感叹,是因为感受到死亡已经在招手?
那名汉子恭敬道:“是——。”
老人一笑,又道:“十年前,我没听过苏小魂这个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堀起而领导中原武林?”
汉子恭敬道:“苏小魂,钟家女婿,三十二岁。使用的兵器是天蚕丝,武学心法是大势至般若……。”
老人摇头打断道:“我不要听这些——,我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中原武林人物会信托这个人?”
汉子沉吟了片刻,道:“有仁有义,视友如己!”
老人默默望向西方,一轮夕照已将落;顶上,颗颗繁星显来。
老人复看向起伏波涛,只击的船壁滚出翻翻白浪,果真如那中国大诗人所言;卷起千堆雪!
雪?雪子!
老人似乎想起一件极为珍贵之物,悠然道:“雪子怎样了?”
“禀告帮主——。”那汉子恭敬道:“雪子姑娘在国内很好,请帮主放心——。”
这老人便是狂鲨帮帮主斋一刀!
老人大笑,豪气干云道:“我斋一刀终会统御中原武林!哼,那冷**的下落找到没有?”
那汉子屈身道:“属下无能,未能找到……。”
斋一刀点点头,恨声道:“好个冷**,竟想将老夫辛苦创立的海舰大联合拆散毁灭——。中本义一……。”
那汉子恭声道:“属下在——。”
斋一刀冷然道:“立即派人杀冷知静……。”
那名叫中本义一的汉子恭敬应了声“是”!便跃下船桅,迅速将斋一刀的命令传出。
中本义一指使的是四杀组中的“无限”!
无限,只由六名忍者构成,全数来自甲贺谷。
无限组的组长就叫做无限界!
中本义一下的命令很简单:“无限兄,帮主想早点见到冷知静的头胪……。”
无限界是个沉默的人,他认为动手比动口有用多了。
所以,他只是一点头,转身传已消失于总舰的甲板上。
中本义一满意极了,对于甲贺的暗杀术他很有信心。
就在他打算向斋一刀报告的时候,他已然看见了斋二朗自海上乘舟而来。
斋二朗的样子并不好看,不过,必有不少的情报可知。
“你遇见了第五剑胆和庞虎莲?”问话的是斋一刀!
“是!”斋二朗跪在船板上恭敬道:“庞先生的武功已经复原……。”
“第五有没有告诉你一些什么?”
“有!他说赵任远受了重伤,已和朱馥思返回大内疗伤,只怕一年半载无法用武……。”
斋一刀冷哼一声,道:“还有呢?”
“冷默和钟梦双亦双双受了重伤,已往钟字世家去……。”斋二郎接道:“潜龙和红豆接管绿盟之后,已然配合唐门的唐雷清除我帮在中原中部的势力……。”
斋一刀冷冷道:“那位中原第一刀法名家呢?”
“禀告师父——,”斋二郎道:“俞傲和他的妻子钟念玉行踪不明——。”
斋一刀眼睛一亮,寒声道:“中本义一——。”
中本义一往前一步,跪下道:“属下在……。”
斋一刀道:“传令下去,找到俞傲……,要活的——。”
“是!”
斋一刀又向斋二郎道:“第五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斋二郎脸上露出一丝惧色道:“苏小魂已经东来,打算向本帮挑战……。”
“哈……,”斋一刀狂笑,自船桅杆上立起,双目精光暴射对远处岸上大喝道:“苏小魂来吧!斋一刀正等你……。”
月,无声投射于大地、海洋,有声的是,笑声、刀声!
安霉白兔湖畔的桐城,不但城大人多,而且文化鼎盛。
钟玉双对着市集上繁行的大群和一路挂卖的字画便觉得满心的愉快。
她笑着朝六臂法王道:“大和尚,可别被十丈红尘给迷惑啦……。”
六臂法王一笑,道:“我心有佛,迷不了的——。”
叹气的是大悲和尚:“各位肚子不饿啊?”

大悲和尚看看顶上一轮明月仰起,只觉肚子一番咕噜噜响!
钟玉双耳尖,笑道:“和尚对这身臭皮囊眷恋得很哪——。”
大悲和尚苦笑,还好苏小魂这个朋友开口了:“前面那家大名楼很有名,我们便到那儿打尖吧——。”
大名楼,桐城第一酒楼。
不但大,而且有名。
大名楼有三个掌柜,分别负责前厅酒楼的梁大,负责客栈的梁二,负责后院花园的梁三。
大名楼之所以会成功,那是因为这三个掌柜之外,还有一个大掌柜。
因为这个大掌柜,所以才能把桐城原本三十六家酒楼打的只剩下四家。
大掌柜的口号很简单,也很容易记牢。
他的口号是:“良心酒楼”。
这个意思是说,大名楼是个很有良心的酒楼!
另外一个意思是,大名楼就是他的,因为——,他的名字就叫做梁心。
心,是良心的心!
大悲和尚对这大名楼满意极了。
尤其是门口那斗大“良心酒楼有良心”的字联,完完全全没有跨大。
炸稣菜饼、莲子粥,再配上三两小菜,当真美味的可以。
多少钱?一两银子!
最少比别人贵+贵,可是却让你挑的心服口服,绝对值得!
“最少也值得十两银子!”大悲和尚叹道:“这等美味只怕大内禁宫也做不出来……。”
钟玉双赞成,瞅向六臂法王道:“大和尚以为如何?”
“好——!”六臂法王笑道:“比那大漠风沙好得多!”
苏小魂朗声一笑,道:“待灭了狂鲨,擒下第五,法王何不在此畅谈十天十夜?”
六臂法王心里一阵温暖,喝了口茶道:“施主当未忘我们之间的……。”
苏小魂大笑道:“那又何妨?”
六臂法王一愕,也大声道:“是又何妨?”
这一顿,每个人都吃得很满意。
当然,也有人听得很满意。
梁大就坐在他的掌柜台后头,眼睛看的是桌上的算盘,手上打的是盘珠子;耳朵呢?只不过是把近百名来客中吵杂的声音,单独挑出苏小魂那桌的来听罢了。
东海狂鲨帮有四杀组。
如今,狂暴、狂风已灭。
“无限”去殂杀冷知静。
此外,还有一组叫做“亡人”。
亡,就是死,就是消失,就是没有。
亡人的组成份子只有四个人,他们的名字就叫做梁心、梁大、梁二、梁三。
斋一刀在十年前这带他们自海上来,到了长江分流白免湖畔的桐城开了这家大名楼。
十年来,他们负责监视长江沿岸的官兵活动,将情报传到海上。
是以,每回的剿讨,狂鲨帮早已先机在握,反令明朝水师灰头土脸。
另外,他们偶而也干干杀手的行业。
一年之内,最多下手的目标没超过十个。
十年下来,也不够八十来名。
当然有一个原因是,值得他们下手的目标太少。
眼前,就有四个!
梁大不禁兴奋起来,手指拨弄盘珠子也有些颤抖。
他已经通知了八个武功绝对不错的帮众下手。
虽然这八个人一定回不来,可是够了。
只要从他们身上的伤痕,便可以明白眼前这四个人的内功回力,使用手法。
梁大不一定看得出来,他相信梁心一定办得到。
良心酒楼的梁心,只要是在他酒楼内,没有什么事他办不到的。
因为人们看见梁心的时候,不是很惭愧就是笑的很愉快。
会渐愧,是因为做错了事被梁心看见;很愉快,是因为梁心从不动口骂人动手打人。
所以,桐城有一句话:大名楼有一个有良心的梁心。
梁大一推算盘,自笑了起来。
人们怎么会知道从不当面打人、骂人的梁心,却是黑暗中最会杀人的人!
苏小魂和钟玉双一踏入雅竹三房,立时到了窗前四顾了一番。
钟玉双愕道:“怎么啦?有什么不对?”
苏小魂细细看了一番后头的雅竹园,方道:“这大名楼有几院?”
钟玉双叹道:“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雅竹、涛轩、落雁、君子,总共四院两百一十六房……。”
苏小魂点头道:“只怕今晚雅竹院里便有事。”
“有事?”钟玉双娇笑抱住苏小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未卜先知?”
苏小魂一朗笑,也抱住钟玉双,却在她耳旁低声道:“大概来了八个……。”
钟玉双也低声回道:“冲着我们?”
“我们只分到四个!”苏小魂轻笑道:“和尚们分了四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吃饭的时候——。”
这时,苏小魂和钟玉双像极了热恋中的情人,两个紧紧抱着,往那床上移动。
钟玉双将头埋入苏小魂胸前道:“怎么知道的?”
“杀机!”苏小魂已然抱着钟玉双上了床,身子一压的同时顺势说道:“那个叫梁大的掌柜打算盘中透出来的杀机,指着是我们四个人……。”
钟玉双一笑,道:“和尚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和尚正在下棋。
棋盘上,黑白对峙;一旁,则是上品的普洱茶。
大悲和尚落下一子,满意的喝一口茶道:“好——,真的好——。难怪这大名楼果然鼎鼎大名……。”
六臂法王招子在手,落下棋盘,也呷了一口茶道:“何止好,简直是服务到‘家’。”
大悲和尚竟伸手抓了自己两颗白子,六臂法王的两颗黑子摆上了棋盘,笑道:“如何?”
六臂法王点点头,右手上犹拿着茶杯。
忽然,左手动了动,那二白二黑子便移动了一下位置。
六臂法王放下茶杯,笑道:“对不对?”
“对!对极了!”大悲和尚大笑,出手!
六臂法王也出手。
破窗纸而出的,是棋盘上那二黑二白的棋子!
苏小魂觉得撞破人家鸳鸯好事是很煞风景,而且很无趣的事。
这种事,他不干;他更不愿意让人家来撞破他的好事。
所以,当四名蒙面汉子从窗外要冲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用天蚕丝把窗户打开,以便让这四个人进来快点,而且也不会在三更半夜吵到别人。
当然,进来快点的意思,就是出去也快。
钟玉双显然也不愿人家撞破好事煞风景,她的红玉双剑只不过在这四个人的手掌外关**不轻不重的刺一下而已。
为什么不刺脚让他们留下?
钟玉双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窗子……。”
窗子?这跟窗子有什么关系?
“苏小魂为什么不让他们撞破窗户?”钟玉双道:“因为没窗遮掩,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至于做什么事,那只能意会的了。
钟玉双还有第二个理由:“首脑是谁我们已经知道了,抓这些小罗喽干什么?杀了造孽,不杀摆在房里那才真的煞风景呢!”
所以,与其到头来还是放了,不如叫他们用自己的腿早早离开就是了。
梁大昨晚显然没有睡好。
那八个笨蛋连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就跑的不剩人影。
尤其那四个躺在竹子下面睡觉的更是可恨。
身上多出了黑、白色的围棋子。
梁大的目的没达成,无论是打**的手法,或是剑伤的伤口,全然看不出使力的方式。
唯一的结论是,这四个人都很可怕!
梁大叹了一口气坐上柜台,就看见苏小魂漫步走来。
“掌柜早啊——。”苏小魂叫的亲热。
那梁大就算肚子有一百万声脏话,到了脸上是笑脸,到了口里是亲热:“客倌您早啊——,这么早就起来啦——?”
“是啊——。想去那湖面采些柳絮回来……。”
梁大大笑,道:“客倌好雅兴啊——。”
那苏小魂摆摆手,便自摇幌幌的去了。
身后,梁大冷冷一笑,只想,那柳絮会要了你的命!
柳絮果然人如其名。
据说,她的母亲是昔年江南四大名妓之一;不但天香国色,就是琴棋书画艺,亦无一不精通。
当然,这五项加起来还比不上第六项的“线”!
线,是红线。
月下老人的红线,牵定了天下多少姻缘,而柳絮的红线则是牵着死亡!
死亡红线!
柳絮轻轻的将它缠绕在指间。
现在,她就倚在一艘华美的画舫上,等待婢子的报告。
梁心已然下令来,苏小魂就会到白免湖畔。
结语是,想办法把他留下。
当然,什么方法都行。
苏小魂在第十七棵柳树上看见了一行字:“相思望月”。
他笑了笑,又看第十九棵树上的字——“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
苏小魂含笑,再往前走,到了第三十一棵,又有一行字:“未若柳絮因风起”。
苏小魂朗笑一声,摘下一长条明条来,方一回头,就看见了两名婢女模样姑娘站在身后。
苏小魂一笑,道:“姑娘有事吗?”
这时早,四周可没旁人。
那姑娘脸上着急得很,紧张道:“我家……我家小姐落水了……。请公子……。”
“没问题——。”苏小魂开始往前走了,边道:“可是那条船?”
右边的婢女道:“是……,小姐已经救了上来……。可是……昏迷不醒!”
左边的也道:“真是的,老爷知道了会打死我们的……。”
说着、说着,两位姑娘便哭了起来。
苏小魂当下立即做出见义勇为的样子道:“两位姑娘放心,歧黄之术小的还懂一点……。”
“真的?”姑娘笑了,请道:“那公子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苏小魂一点头,边走向湖旁小方边问道:“不知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右边那个给苏小魂一看,竟不由自主红了脸道:“我……我叫纷纷……。”
左面那个也道:“我叫空中……。”
苏小魂大笑,道:“那你家小姐岂非叫柳絮了?”
大雪纷纷何所以?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柳絮果然美,尤其那身躯体包着的轻纱给水一浸,更是撩人得很。
苏小魂轻咳了一声,故作不自然貌。
那纷纷婢女道:“公子请勿见怪,我……我们已先帮小姐的衣物解了下来……。”
苏小魂怎会介意?
遇上这种“有看头”的景致,会介意的是呆子!
可是苏小魂却不得不介意,因为,他想起第十九棵柳树上的字:冷枫小刀落月诗,常叫多情应笑我!
这表示,钟玉双已至,而且明白了眼前这位“小姐”的方法。
对付女人,苏小魂实在不想使用暴力,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呵养!
苏小魂手上就有刚采下的柳絮,于是,他就拿柳絮来搔柳絮的养。
你想,那柳絮做何感想?骂死!
柳絮直咬牙苦忍,到了后来,身子竟轻轻颤抖起来。
苏小魂可愉快的很,他知道有人会出来帮他解决困难的,果然,钟玉双“轰然”踢破了舱门而入。
一个野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那般吃笑颤动,那一个妻子都会火冒三丈!
苏小魂太明白了,现在,他可以走了。
女人之间的事,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不幸又想硬要插手的话,到时候死的最难看的一定是你!
苏小魂当然不顾跃起的柳絮和那两个婢子怎的和钟玉双吵架。
他只知道的是,天下最后一位具有妇女美德的女人如果发威,男人莫近。
苏小魂踏上湖岸的同时,身后那条漂亮、华丽、壮观的画舫已经沉了下去。
钟玉双似笑非笑的表情真可怕。
苏小魂在大名楼雅竹院第三房内可乖的跟小学生一样。
钟玉双终于叹口气道:“京十八告诉了你什么?”
苏小魂嘘一口气道:“相思望月!”
钟玉双哼了一声,苏小魂又急道:“这表示红豆领导的绿盟清除狂鲨帮陆上势力已经达到了安徽境内!”
“还有呢?”钟玉双的问话,苏小魂一向答得很快:“这意思就是说,几天后,洞庭湖的十艘巨舰将沿长江开到白免湖……。因为,玉免就是月,而玉如白,所以……。”
“不要跟我咬文嚼字!”
“是——。”
“未若柳絮因风起是谁刻的?”
“大悲和尚——。”苏小魂道:“和尚负责追查梁大派出的指令……。”
“六臂法王呢?”钟玉双皱眉道:“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人影?”
苏小魂微微一笑,道:“法王去找最有良心的梁心……。”
梁心果然有良心。
当六臂法王进入他住的“大呆斋”时,立时便端出了好茶来招待。
六臂法王也有良心,喝都没喝一口。
梁心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道:“大和尚可是嫌这普洱茶不好?”
“怎么会——。”六臂法王笑道:“只是老衲今天感触特别深,所以便有了无礼处。”
梁心双眉一挑,道:“不知大师有何感触?”
六臂法王一笑,指指外头的匾额不语——。
梁心愕道:“莫非‘大呆斋’三个字大师不喜欢?”
“大呆两字是很有禅意!”六臂法王含笑道:“只是‘良心大呆’四个字便别有用意……。”
梁心双眉一挑,冷声道:“大师是什么意思?”
六臂法王手上结起“大惠刀印”大手印,淡笑道:“施主不明白吗?”
梁心脸色一变,冷笑道:“秃驴无礼……。”
六臂法王朗笑道:“我佛慈悲,请施主告诉老衲那第五先生的下落……。”
梁心大笑,道:“好——!”好字随着六臂法王拳三腿而出,招招是致命重手。
六臂法王一叹,将真气导回丹田,立时,大惠刀印□然变大,往那梁心罩去……。
六臂法王找梁心,那大悲和尚现在干什么?
“当然是找梁大了——。”
“我们呢?”钟玉双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要去找梁二?”
“没错!”苏小魂笑道:“所以,最小的梁三留给你!”
苏小魂说完就要走了,那钟玉双突然问道:“为什么我们来挑这大名楼,而不留给潜龙、红豆?”
“因为六臂法王……。”
“六臂法王?这楼跟他有仇?”
“没有——,只不过万夫子告诉了他一句话!”
“什么话?”
“第五剑胆就在大名楼内!”苏小魂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雅竹、涛轩、落雁、君子四个院中的其中一院的其中一房——。懂了吗?”
大悲和尚肚里直骂,怎么会挑这个最麻烦的梁大?人家好好做生意,你有什么理由找砸?
没有理由就造理由!
所以,他立刻去找桐城内丐帮的分舵,随便就有二十来名乞丐大摇大摆的到大名楼门前来乞食。
这下,便叫那些进进出出的食客头大不已。
何时你见过二十几只手来向你要饭?
梁大当然受不了,所以随便派了三个小二到门口去赶。
这些要饭的既然是丐帮的,那有喊走就走?
不一忽儿那三个店小二便被一阵喊打声敲了个鼻青眼肿回来。
那梁大方自皱眉,谁知,外头那群乞儿竟开始扔石头。
这下,简直是爬到他梁大头上拉屎!
梁大大怒,立即手上一抄起那张铁算盘便迈出了门。
谁知,外头一个和尚慌慌张张的躲开石头大叫道:“会打死人罗!会打死人罗……。”
和尚这一抱头嚷着冲进来,便撞个满怀和梁大跌成一堆!
梁大会被撞到?
撞到又会跌倒?
这点,打死大名楼上下四十八名店小二也没一个相信!
梁大自己也不信。
分明看见这秃驴从前面撞来,怎会躲不开?
梁大想站起来,却是一个不稳,只觉他五会**似是被某种内力所制!
这下,他明白了。
眼前这家伙不是大悲和尚是谁?
显然他刚一冲过来时便先以大悲指点了自己的**!
梁大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撞到、撞倒时,已经太晚了——。
苏小魂对付梁二也不轻松。
他没想到梁二的房内机关有这么多。
苏小魂连过了四关,才总算见到梁二这个人,立时便骂开了来:“梁二先生——,下回你换个清爽一点的房间行不行?”
“行,当然行——。”梁二笑道:“如果你还有下回的话……。”
苏小魂叹口气道:“我是一定有,就怕你没有……。”
梁二不信!
他这间“妙绝房”什么千奇百怪的玩意儿没有?于是,他立即发动机关。
三面飞轮刀自屋顶飞奔而来,立时便将苏小魂逼往上三路。
同时,左右两壁之中又冒出二十几把长轮砸,将那苏小魂中三路困住!再来,地板下也冒出三百一十六支的锋利钢刃来。
梁二则靠坐在墙脚大笑道:“看你能如何?”
这会要命,头上飞的,身上刺的,脚下砸的,尽是叫人烦恼的很。
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那地板会动,而且还有洞。
稍一不小心,不是那钢刀换位刺穿,便得掉入洞中。
这种情况,不被戮死也会累死!
苏小魂叹道:“梁二先生,你真会折磨人哪——!”
“是吗?”梁二得意仰首大笑:“夸奖!”
就在这时,梁二只觉腰上一紧,立时全身无力的被拉入机关中!
梁二大骇,只是为时已晚。
他只觉被一只手抱住。
手,是左手,梁二感觉的出来;那右手呢?
右手三指,正执着可达十丈外远的天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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