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1)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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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处喜马拉雅横断山脉、由冰河和水流侵蚀而成的峡谷地区,河流被周围陡峭的悬崖所包围,这片地域被统称为嘉绒地区。
该地域曾有许多古老民族迁入,与当地的原住居民不断融合。现在该地域仍能见到古代文化残留下的遗迹。特别是石头建造的民居和塔,他们的民族服装有其独特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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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世纪60年代的第一个冬天,亲爱的老师,你知道吗?我出生的那一天,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莽莽森林、巍巍群山、依山而建的藏寨,全都被白雪覆盖着,一切都显得清冷而神秘。
这是一个普通的藏民之家,火塘里烧着熊熊大火,蓝色的火焰不断地向上跳跃着,好像要跳进被它烧开的吊锅里去。
大爸茸尔不管不顾地往火塘里不停地加柴,满屋烟雾弥漫,他一只手捂着被烟呛出泪水的眼睛,另一只手不停地往翻滚的开水里添加着冷水。
“咳!咳!”爷爷从楼上经房里下来,不停地咳嗽着。
“哎呀,你怎么还在加柴呀,这水都不知开过多少次了,别加了。”
大妈蹲下有点肥胖的身子,将加了太多柴的火塘拨空了一些,火才燃得旺盛起来,屋里的烟雾渐渐散去。
奶奶坐在阿妈的床前,不停地转着经轮,祈祷着神灵能赐给她一个鲜活的生命。
接生的阿婆坐在火炉边,见惯不惊地吃着摆在旁边的核桃、苹果,还忙着安慰阿妈说:
“没事,生小孩都是这样的,女人命苦呀!”
客厅里的三个男人显得烦躁不安,他们的耐心好像已经到了顶点。
“这已是第三天了,再不出来怎么办?” 大爸显得没有主意。
“去请医生来吧。”幺爸比较相信现代医学。
“请什么医生,医生能解决什么。这个该死的老二,自己的老婆要生孩子都不能回来。”爷爷满腹都是烦燥和抱怨。
大妈默默地提着奶茶过来,为三个男人每人倒上一碗,焦急地看着他们,在极其沉闷的空气中又退了出去。
“去请喇嘛到家里来祈祷做法吧。” 奶奶转着经轮走到客厅里说。
“那要花很大一笔钱。”爷爷有些犹豫不定地说。
“都这个时候了,只有万能的神能拯救我们了。”奶奶执着而虔诚地说。
“严木初,你去吧。” 爷爷对幺爸说。
阿妈痛苦地呻吟着,接生婆已失去了那见惯不惊的镇静。
“阿斯满,使劲!使劲!”
“对!对!就这样!就这样!”
阿妈满脸汗珠,满脸疲惫,眼里闪着痛苦的光,“哼!哼!”她无力地使着劲,无济于事,她又无力地放弃了。
“阿斯满,你使劲!使劲啊!你不能放弃!决不能放弃!你一定能行!”
阿妈睁开眼睛,无力地看了看接生婆一眼,又闭上了她的双眼。
奶奶打着盘腿,端坐神龛下,经轮飞转,紧闭双眼,嘴唇不停煽动。
爷爷不时朝楼梯口看。
终于,楼梯口冒出了几个人头,上来的正是喇嘛和幺爸。
爷爷虔诚地把喇嘛迎接,把他们领到三楼的经房里。
经房里香烛燎绕,喇嘛们按弟次盘腿坐下,开始虔诚作法祈祷。
天空蔚蓝、清冷,莽莽森林中,躁动不安的狼群不断长嗥,白雪覆盖的藏寨静得能听见星星的轻语。
屋子里一片忙乱,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急切的寻问声、铁盆和铜瓢舀水时的撞击声、阿妈痛苦的呻吟声、搅得我头昏脑涨。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要尽快地结束这一切,我头重脚轻地在阿妈的身体内拼搏着,这里面好黑,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我要出去!”随着我猛地一声大喊,整个世界都响彻了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哇!哇!”的宣告声!

“出来了!出来了!”
“终于出来了!这个差点要了命的小东西!整整三天三夜啊!”奶奶松了口气。
“嘿,是男的嘛还是女的?”一个帮忙的女孩小心地问着另一个女孩。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呢?”那女孩轻声地回答说。
“是个不能进经堂的。”奶奶叹息着。
“这倒好,少了一件事,可以不用为她准备修房子的石料了,也不用考虑娶媳妇的事了。”
不管能不能进经堂,我听到了经堂里阵阵皮鼓的敲击声,闻到了整个寨房中缭绕的藏香味,就像你常到寺庙里去闻到的那种香味。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准备石料修房子,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一个雪飘满天,充满洁祥之气的早晨,我在一遍遍喇嘛的祈祷声中、在经房里传来阵阵铜锣敲打声中、在一阵阵揪心的狼嗥声中来到了这座由片片石头垒成的寨房里。
我被奶奶抱着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家。
这是我们藏寨中一座普通的有三层楼的寨房,底层是养牲畜的,中间那层是人住的,除了寝室外,还有厨房、饭堂和客厅,这就是锅庄,这里是全家人的活动中心。
屋子里很黑,我很想看看第三层是什么样子,然而看不见,看不见那个充满阳光、充满神秘、充满诱惑力的地方,我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我们这个普通的寨房与过去大土司住的寨房可不一样,大土司住的寨房不但楼层高,地盘大,而且也极讲究风水。这一切都与佛法的讲究有着极深的渊远关系呢。
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我们嘉绒藏族的藏房结构与藏传佛教的传说是不谋而合的,天上住着众神,地上住着芸芸众生,地下住的是妖魔鬼怪,万物都有轮回再生之说,如果前世作了孽,上天一定惩罚它的今生变牛变马,变成住底层的畜牲。
我又被抱回到阿妈的房间里,我睡在阿妈的身边,本能地开始在阿妈的怀里乱拱着,阿妈怀里的**味引诱着我,我觉得我好饿好饿,仿佛上辈子就是饿死后才来投的胎。
“嘿嘿,小东西要吃哩。”奶奶似睁非睁的双眼像豌豆角一样笑吟吟的。
阿妈为我敞开了她美丽饱涨的**,我的小嘴一下就找到了那喷涌着不尽甘甜乳汁的**,我就像含着一棵甘甜的葡萄,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吸着阿妈的乳汁,几乎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吃饱了,满意了,笑了,小手开始不自觉地在阿妈的**上乱舞,阿妈的**像绸缎一样的细腻柔滑,又像装满了水的汽球,仿佛一戳就会破,阿妈的**是那样的温暖,让我变得懒懒的想要睡,但好奇心让我还是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火盆里的木炭火“吱吱”地吐着蓝色的火苗,我喜欢这种颜色,这与我的家族喜欢白色并没有半点冲突,那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舞蹈着,它忽闪忽闪地照跃在奶奶满是绉纹、黑红黑红的脸上,她的双眼半闭着,她那两片被风沙吹裂得像干茄子一样的嘴唇,在不知疲倦地念叨着一种我也不懂的经文,她那干木柴枝一样的手,在不停地摇着那个不停转动的经轮。
据说,经轮每转一圈,就表示念完一遍经了,也表示她为我们全家祈过一遍福了。奶奶总是经轮不离手,总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在后来不停的吃与睡中,我常在雪地中看到我自己。我看到那个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哇”地一声来到这个世上的我,有两个大大的眼睛,眼里闪烁着执着的目光,好象还略带着一些企盼和淡淡的忧伤,那是双怎样的大眼睛啊,让人觉得有些读不懂,又让人的鼻子有点酸酸的,在这巍巍的大山深处,在这茫茫的雪域高原,她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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