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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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北洋机器局的技师和工人,包括妇孺家眷在内一共五百一十八人,烦请长官设法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雷震涛刚刚抵近这些落魄逃难的人群,其中一个穿着格子洋装,佩着条米黄色颈扣的年轻人就跑过来对着他大声命令道。
他大概是瞧雷震涛的军服上标志只是一个棚目,故此才会这么喝斥,也是,聂士成战场提升雷震涛的决定是临时作出的,在激战中也不可能专门给他举行换装升职仪式,加上洋人进攻的紧,雷震涛的军服也就一直没有更换。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这小子竟对一群溃兵指手划脚,胆子倒真是不小,对了,他说什么,北洋机器局——,那里可是生产枪枝弹药、鱼雷等军需物资的地方,这些技师和工人若真是在机器局里干活的,那真是宝贝呀!
有了技师和工人,这就有了再建军火工厂翻本的本钱,纵算被洋人捣毁了机器,也还可以重新再建一个,虽然这中间还要花费不少的银两,隐隐约约的,雷震涛的眼前倏然看到了一丝黎明的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在机器局里做什么职务?”心情一时大有好转的雷震涛一把抓住这个洋派十足的年轻人,连声追问道,他的一双大手这么使劲一抓,劲道可是不小。
“鄙人董甫和,添作机器局炼钢厂技师兼分厂督办,其它人也都是机器局下属炼钢厂、无烟厂、火药厂、锯木厂的技师和工人,在一个半时辰前,守卫机器局的军队弃守了阵地,局里的洋买办和总技师要求我们向洋人投降,我们这些人不愿意于是就逃了出来。”年轻人拧了拧眉毛,挑衅似的对着雷震涛大声道。
显然,雷震涛适才粗鲁的举动让他很是不快,洋务运动已经在中国开始了三十余年,在以技术为衡量标准的北洋机器局里,高级技师的待遇是相当高的,他们的身份几乎相当于一般有品秩的候补官员。
不甘做亡国奴,想要逃出城去!
这个愿望着实相当的美好,或许董甫和等人开始时也并没有意识到出了城之后怎么办,往哪个方向去走。所以,在无奈与失望之下,他们只好把求助的希望放到同样茫然的败兵身上。
“这真是太好了,董先生你放心,我的军队将担负起保护你们这些人的责任,绝不会让洋人伤害到你们。”
雷震涛大声的许诺着,这个时候,狂喜已经占领了他的全部心胸,有了这批熟练的技师和工人,他就有了起步的基础,只要能找到一个适合独立发展的地方稳定下来,然后设法购买机器,大搞基础建设,比如组建兵工厂、炼钢厂,只等到一应条件俱备之时,再举兵所向,推翻清王朝,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国家。
沉浸在未来发展大计中的雷震涛完全的被自己的庞大计划给陶醉了,此时的他忘记了他只不过统领着一支千余的败兵,连自己的落脚点都还没有解决。
“请问长官,我们现在应该往何处为上?”董甫和瞧着眼前这个傻呵呵的大兵,神情有些不耐的问道。
“嗯,最好这附近有矿山什么的,那样发展起来就方便多了。”还在为自己的幸运而兴奋的雷震涛随口应和道。

“矿山倒没有,煤矿倒是有一处,就在滦县的开平镇上,那里有李鸿章大人创办的开平矿务局——!”
占领煤矿,依靠挖煤获得的巨大收益购买机器,建立和发展属于自己的军工企业,董甫和也许想不到,他的一句随口回答会勾起雷震涛这么多的联想。
“我们到开平去,那里有煤、有直通龙口的铁路,可是个发财的好地方呀!”雷震涛两眼冒着金光笑着说道。
这年头,有兵马就有实力,有资源、有钱就有谈判的本钱,开平那里在明、清时就有大大小小的数个小煤窑存在了,后来李鸿章兴建洋务,组建了开平矿务总局,招聘了洋人工程师,统一垄断了开滦一带的煤矿开采,因此这煤矿每年的收益可是不小。
看准了这些好处,雷震涛就决定乘着联军还在攻打天津的当口,先行一步抢占煤矿,这实际的利益先抓到手了再说。
另外,让雷震涛动心的还有一点,将这支部队拉到开平,就和芦台的那些聂士成的部属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样的话对于他巩固自己的领导权有好处,毕竟,他在这支军队中的资历比不上象冯义和、杨慕时等统领,甚至于一些营级的管带都比他要硬气许多。
好不容易抓到兵权,雷震涛可不想这么容易就撒手,他还要靠这支武装替自己打天下呢。
主意既定,雷震涛立即宣布与董甫和等人一道转进开平,对于这一决定,有几名逃散的哨、排级军官表示了异议,不过,在雷震涛以聂军门命令为手段的威赫下,他们屈服了。
人都是有趋众心理的,一旦离开了群体,孤单和绝望就会相伴而来,这几个家伙看到雷震涛态度坚决,也只好点头同意。
前往开平的话最近的道路就是经芦台的那一条,囿于路上可能遭到义和团阻击,雷震涛决定绕道先向北走,然后再转向朝东,这样的话虽然远了点,但由于不在京津主干道上,可以避开八国联军的进军路线,在安全性有保证。
瞧着身边的这支临时聚集起来的队伍,雷震涛知道,他已经不能冒险了,这样的队伍根本经受不起打击,哪怕只是小规模的。
七月十一日,早上八点左右。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雷震涛带领的这支破落武装终于来到了开平镇上,他们的人数从一千八百多人又减少到了一千四百余人,其中,有大约二、三百的溃兵趁着夜色在半途上擅自离开了部队。
好在,董甫和他们这些机器局的技师、工人大多还跟随着,这让雷震涛的心情有了一些好转,开平镇上,因为听说八国联军正在进攻天津,一些富户、大豪也都举家迁往了别处,就连开平矿务局的总办张翼也逃进了紫竹林租界内,留守在矿务局大楼里的,只有一个叫周学熙的年轻总办,换句话说,矿务局已经处于了荒废无人管理的境地。
没有人管理,那最好了,老子正好接手过来。
一介大头兵出身的雷震涛可没有‘拾金不昧’的良好意识,在他看来,别人既然丢了东西,那么他这个捡到的人就不需要再假惺惺的客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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