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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寂静的暮色夜空,小口径毛瑟枪的出口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火药的气味弥漫于四周
“第六个!”
雷震涛快速的收起枪,嘴里嘟哝着朝下一个伏击地点跑去。
他的身影刚刚离开,耳朵里即听到枪炮声大作,在漫天硝烟中,适才躲藏的地点已经不复存在,接连三枚开花弹落在那里,将那一段沟壕完全夷平。
“雷棚目,你的枪声真准!”一个穿着宽宽荡荡军服的瘦个士兵凑了过来,面带羡慕之色的说道。
开了二十余枪,只结果了六个鬼子,这样的成绩居然还能受到表扬,雷震涛哑然无语,要是老班长知道自己竟然打的这么臭,那狠狠的踹上几脚就算是客气的了。
这能怪谁,只怪手里这种老掉牙的毛瑟枪准星太差,雷震涛也是放了十枪左右才基本摸准了弹道飞行的轨迹。
“该死的,该死的晶晶亮,没事你老写那些个一介小兵发迹的YY小说作甚,害得我雷老子连着看了几个通宵,结果倒好,一个不小心也当了穿越众。”
本来,穿越就穿越,也没什么,这年头YY小说看多了,雷震涛对此也有相当免疫力了,但千不该万不该的,你倒是让老子去一趟好时代呀,干嘛让我跑到1900年八国联军进攻京津的这关健当口,更恶劣的是,居然还让他成了聂士成麾下武卫前军的一名棚目。
聂军门倒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八里台率孤军抵抗洋人侵略七昼夜,最终腹部中弹血染沙场,捐躯在战场上,对此也是一名军人的雷震涛是相当钦佩的。
不过,钦佩归钦佩,让雷震涛更担心焦虑的是聂部在八里台面临的严峻形势,就他所知晓的历史进程,聂部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全军覆没,作为大清国三大王牌主力部队的武卫前军也在这一仗中大伤元气,最终被袁世凯的新军所吞并。
“穿越就穿越,你好歹给老子安排一个高点的职位呀,比如统领副将什么的,只要能在聂军门跟前说上话,凭着后世修习来的点子,怎么着也能让洋鬼子吃点苦头,不象现在,棚目算个球,连聂士成的面都没机会见着,而且一棚只有十二名士兵,瞧现在身边的这几位,指望他们打胜仗,那太阳还不从西边出来了。”雷震涛在心中腹诽着老天不公的同时,摸出一颗子弹,使劲压进弹仓里。
从瞄准孔看向对面,洋鬼子又上来了,密密麻麻的,可以让雷震涛选择的目标一个接着一个,就象排好队等着被点名一样,他们的冲锋阵形也相当的原始,居然是密集的三排线状并进队列,这若是拿大炮一轰,那还不齐刷刷的倒下一大片。
没有大炮,机枪扫射效果也是不差,可惜,整个武卫前军马克沁重机枪只有二门,现在还躺在芦台大营里睡大觉呢。
由于清廷抵抗洋人的态度不坚决,加上铁路被义和团破坏,聂士成带到天津的部队只有武卫前军的前后二路共十个营,计五千余人,在装备上象克虏伯大炮、马克沁机枪等重武器也没有能悉数运抵战场,这让清军士兵在交战一开始就大吃苦头,间接的也让聂部将士对破坏铁路、电讯的拳民忿恨不已。
大炮、机枪都接济不上,就只能集中火力轮射了,不过这需要清军中有相当数量枪法不错的射手,但是数遍全哨乃至全营,象雷震涛一样枪法的实在少得可怜。
很快,洋人已经越冲越近了,尽管雷震涛的记录上又添上了二条杠,但对于改善形势并没有什么作用,在整体战力的巨大差距面前,单个的力量实在太微小了。
“你们这群胆小鬼,快起来,冲上去!”
终于,在等待己方炮火不来的情况下,哨官栗成章下达了出击的命令,这位在甲午大战时亲手斩下数名日军头颅的大胡子有着一身好武艺,他的大刀在军中闻名遐迩,是聂军中有名的勇将。
腰间一阵悸痛,一双结实有力的大脚从雷震涛的身上踩过,随后,伏在沟壕中的清军士兵们叫喝着,操起一把把系着红巾的大刀长矛,勇敢的朝着洋人迎了上去。
“杀呀!”
一股热血瞬时涌上雷震涛的脑门,他弃了毛瑟枪,顺手操起一杆红缨枪弯着腰跃出战壕。

到底是怎么回事,位于侧后方的炮队为什么没有提供火力增援,疑问在雷震涛的心中凝结,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装备和火力配备上处于劣势的清军不得不实施反冲锋,希望依靠贴身近战击退洋人的进攻。
聂士成武卫前军的装备虽然不如袁世凯在小站组建的新军,但凶悍程度却是在清军中数一数二的,甲午年大战时聂部在摩天岭、连山关与日军激战数日,斩杀日将富刚三造,依靠的就是一股子顽强不服输的血性之气。
影影瞳瞳的,在雷震涛的前面,穿着新式军服的清军士兵挥舞着寒风闪闪的大刀,叫喊着口号朝洋人而去,冲上最前头的,正是刚才踢雷震涛的大胡子哨官,他操着一把系着红缨的大刀,一马当先。
“砰砰砰!”
“轰!”
然而,未等雷震涛跑出沟壕多远,洋人的枪炮开火了,当看到清军冲上来时,他们停下了前进的阵列,前排趴伏,中间一排半跪,后排直立轮番射击,密集的枪弹象雨点一般泼向清军士兵。
除了枪弹之外,洋人甚至于还动用了大炮,他们的炮火准确的落在清军队列中间,子母弹横飞着一次次带走数条生命。
“快趴下!”雷震涛绝望的痛声大呼。
以他一个后世穿越者的眼光来看,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屠杀,洋人喷火的枪口就象蝗虫一样多,而在开阔地上冲锋的清军士兵只能无助的一个又一个的被射中,被炮弹夺去性命。
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士兵外,没有人按他的话去做,因为士兵们接到的命令是:冲锋,再冲锋!
士兵们身上崭新的军衣喷溅着鲜血,在一片硝烟中,他们的脚步踉跄着,但却依旧在向前挪动着,没有一个人后退。
在冲锋阵的最前方,带队的哨官栗成章已经冲到了洋人队伍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手中的刀高举着,只等着落下剁下敌人的脑袋。
“砰砰——!”
枪声响起,栗成章已然没有机会实现杀敌的愿望了,因为同时有数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身躯,胸口一簇簇溅血的枪洞触目惊心,栗成章带着不甘慢慢倒地,被打成蜂窝状的他纵然身负高深的武艺,纵然有以一敌百的霸勇,也挡不下子弹的来袭。
“哨官!”
雷震涛痛声大喊。
完了!
栗成章的悲壮战死摧垮了清军将士最后的一点斗志,失去指挥的士兵开始荒不择路的溃逃,聂部虽然作战悍勇,但毕竟也是人,不是机器,在冲锋伤亡过半之后,这支大清国最有战斗力的队伍崩溃了。
“二贵,洋鬼子上来了,快跑呀!”
一个跑过雷震涛身边的溃兵叫唤了一声,然后飞也似的向后逃去,可惜,没等他跑出去多远,一颗子弹就钻进了他的身体。
雷震涛认出来了,这个叫自己二贵的溃兵正是他的顶头上司,统领三个棚的排长,这家伙逃命时竟然直着身子,将后背交给敌人,这如何能保得性命?
二贵,是雷震涛附身的这具躯壳所拥有的浑名,这个幸运又不幸的家伙是在光绪二十三年入的军伍,添作聂部前路左营棚目。
栗成章阵亡,下面排、棚级军官也是死得死,逃得逃,阵地已经不能坚守。
雷震涛一个翻滚躲到壕沟里,然后压低身子沿着沟渠一路快跑。位于八里台东侧的这一段防线是由他们前军左营一哨负责镇守的,现在全哨已经被完全打散了,若是让洋人从这里突破过去,八里台主阵地将被切断后路,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圈之中。
所以,他必须抢在洋人完成包围之前,赶回到中军去报讯,这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一些。
这时的雷震涛并不知道,身为棚目的他已经是这支前军左营一哨幸存者中军职最高的军官,当然,这还必须要把棚目一级当作军官来计算。
这一天是大清光绪二十五年的七月三日,武卫军聂部前路步兵左营第一哨共计一百一十八人,伤亡殆尽,哨官栗成章死于冲锋阵中,剩下的残兵败将还活着的不足二十人。
(史注:栗成章,清武卫前军哨官,随聂士成战死于八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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