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打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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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三更时分,安君呆在树上听到远处有瑟瑟声,似有人走过,探下头一看,是个青衣寮面小孩的模样,那小孩身高不足两尺,是从山上方向下来的,只见其走路飘忽不定,步伐迈得看似不快,身影却一会左一会右,须臾就来到第一个岔口。
第一个山路岔口离槐树不远,那边有先前挖好的两个陷阱,老虎被射中后,没有人去动过。小孩似乎早已知晓此地有陷阱,到了跟前没有继续走,只是绕着两个旧陷阱走了一圈,好像在检查什么,见并没有异常,又朝树这边走来。
槐树旁边是第二个山路岔口,和第一个岔口一样,都是进陈家村的必经之路,刚才白天时,在此新挖了一个陷阱。那小孩走着走着,眼看要踏到新挖的陷阱旁,突然停住身,东探探西望望,又俯下身凑到路上,好像在嗅着什么东西,过了会又用一根小木棍戳戳陷阱上方,见浮土在动,小孩诡异地笑了笑,割破的手臂,在木棍上涂着自己的血,将其横放在陷阱旁,又朝陈家村走去了。大概他还要检查剩下的两个陷阱。
安君在树上可看得仔细呀,原来是这么回事,禽兽真变诈无常,有了标记,难怪那老虎不掉到陷阱里去。不禁暗骂道:这个小伥鬼。等下和你算账。原来先前走过的小孩就是那老虎的伥鬼,人被老虎吃后,他的鬼变成伥,然后老虎再出去吃人时,先前的被吃之人就变成这只老虎的伥鬼,给老虎标记领路。有句成语叫“为虎作伥”,讲得就是这个东西。
正想着呢,耳边传来一阵低吼声,安君朝安乐山那方向一看,一只庞然大物赫然跃出,顺山路潜行而下,那猛虎下山了,老虎东嗅嗅,西闻闻,避过了先前的两个陷阱,走到槐树旁时,安君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只见背上的箭伤赫然在目,正是前日那只伤人的恶虎。
老虎经过树下,果然也避过了新设的陷阱,尾随伥鬼而去。
安君此时恨不得立马跳下树去,屠了这只畜生,但他很快扼制住了自己的冲动,这样做不明智,自己身无兵刃,只有弓箭在身,不要说几步之内弓箭毫无用处,就是射中了,也恐怕也那天一样结局。
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安君看着老虎走远后,赶紧溜下树来,他迅速跑到白天新挖的陷阱处,将那伥鬼留下的木棍收拾起来,将其丢得远远的,然后用火镰点燃了先前备好的两支火箭,挽起长弓,一前一后朝陈家村方向射去。然后又迅速爬上原先那颗大槐树上。
安君射信号箭时分,正好是那老虎正好到陈家村,它今天来的是陈南家,因为要报前天的一箭之仇,把射它之人生吞活剥,以泄心头之恨。
所以老虎叫伥鬼先去陈南家探路,于是那个青衣獠面小伥鬼就去敲陈南家门,此时田武听到敲门声后,顿时精神一顿,心想终于来了。可是那门并未和安君说得一样,自动开出来,他大气不敢喘一下,心想再等回。
而外面各家的村民们,看见安君的火箭信号,赶紧将柴火都点燃,然后按照事前说好的,拼命敲锣打鼓,一时间,各种器具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村庄都沸腾起来。
那老虎猛然被惊吓到了,见火光四起,鼓声大震,知道这里有准备了,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势,老虎纵身朝山上折回去。
起先那个岔路口上的两个陷阱,由于标记还在,那虎顺利地跳了过去,等到离安君新挖的陷阱五丈远时,老虎不见那标记的木棍,自是驻足低吼,进退不得,而后边锣鼓大震,火光遍地,那虎生来有二怕,一是酉耳山魈,二是鼓声火光,所以头尾相随地在急得那边发转,怕是在等伥鬼回来指路。
安君在树上看得仔细,拉弓搭箭,朝那猛虎射去。老虎应声中箭,又伤在背部,这时老虎见中了埋伏,忙负痛朝山上窜去。安君心想这下好办了,还有个更大的埋伏等着你呢。

果不其然,前足踏上浮土,只听轰得一声闷响,猛虎掉到了陷阱中。洞底下密布的尖锐铁刺自然显出了威力,那虎被扎得体无完肤,不禁上蹦下跳,惨吼连绵,可越折腾则痛处得越大,安君在树上看得心惊胆战,不一会,陷阱内烟尘散去,那虎也不挣扎了。
安君见洞中已无声响,又朝里头射出一箭,等了一会,安君想此虎是否毙命,于是溜下树来,看看陷阱中状况。
走了不到十步远,只听见陷阱中传出一声长吼,震地山摇地晃,尘土腾起,树上枝叶也随之纷纷掉落。
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呢,随着长吼响起,猛虎居然从陷阱中一跃而出,身手迅捷丝毫未减,可那副模样已惨不忍睹了,浑身上下遍体鳞伤,皮毛都被血结在一起,又粘上了一层灰土,月光照下外相显得灰头土脑,哪里还是原是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
安君一看形势不妙,再上树已来不及了,只好停在半路不动,看那虎是如何动态。老虎盘踞在那,带着低吼声,似在恢复元气,此时他与那虎相距不到三丈远,安君仔细审查了那虎,见虎眼也已被扎瞎,上头插着一支铁箭,虎背部也带着一支铁箭,想必后射得那支铁箭是中到虎眼,而虎身上伤口逾百,几个严重处还汩汩留着血。
先前在大秦岛上,被猎之虎基本是不出三箭就毙命,他第一次见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老虎,想起韩终曾对他说,世上的老虎数量是不少,但真正配得上是猛字的,不过数十只,而区别它们的标准,不在于体姿多壮,也不在于伤人多少,而正是虎的生命力。
被伤成这样,还如此威猛,看来今天是碰到传说中的猛虎了,安君暗咐道,以前自己猎虎,都是在百步之外射杀的,箭矢射出去,中与不中,都无后顾之忧,而今是人虎狭路相逢,,而与它肉搏起来,那虎定作困兽之斗,纵然手持莫邪宝剑,怕也沾不到半点便宜,何况自己现在手无寸刃。
安君看那虎浑身是伤,心想与它拖延时间是最好办法,于是下意识得朝后退一步,只见那虎也跟着前行一步,安君再朝后退一步,那虎还是朝前行一步。
就这样安君退,那虎进,安君最希望那虎耗尽体力,轰然倒地,可那虎却似乎毫无疲乏之态,就这样,双方不知不觉中相持了已有五百步了,这时安君朝后一看,不好,快到第三个岔路口,出了这个岔道,就分两条路,那自己无论退到哪条路上,都会处于被动。
眼下只有那剩下的两个陷阱可以救自己了,可那伥鬼作记号在先,恐怕这虎不会中计,而且自己且退且望,难不成要退到陷阱中去?
离那陷阱只有五步之远了,再退,就要退到那陷阱上了,要么就是绕开陷阱,可小路甚窄,这么退也不是个办法,安君决定停下步来。
安君本以为自己停下步后虎也会随自己停下,可它还按着刚才的节奏一步一步逼近,这下可好,安君狠心下来,摸出最后根箭矢,趁老虎不防备时,偷偷上弦,突然举弓朝老虎的另外一只眼射去,那虎避让不及,虎眼中箭,由于离得不到三丈远,那箭矢发出威力极强,虎眼进,虎耳出,来了个大贯穿。
这下可好,独龙眼的老虎可是双目尽瞎,彻底残废掉了,可它还是不甘心,朝安君方向狂扑来,可安君早已避让到陷阱后方,那虎见扑不到人,加上剧痛难忍,前跳后窜不已,猛得一头扎到了陷阱中,这第二次掉进这陷阱,又尝一遍铁刺伺候,恐怕是太乙真人的神虎也在劫难逃了。
猛虎发出一声尖啸,也许是因为生前最后一次了,那啸声凄厉绝婉,惊彻夜空,这是安君平生听到最凄惨的虎叫声。而整个陈家村的村民,听到如此虎啸,刹那间停下敲锣打鼓,都被惊呆了。
古语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兽之将亡,其鸣也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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