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悬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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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杭县令姓姬名澄,乌程人士,蒙祖上积荫,给他世系个享禄千石好差,本来是乌程的县尉,前年又从乌程迁到余杭来做县令。姬澄入仕途已有十五年之久,他好结游豪杰贤士,行为风雅,还善于为人处世。
城北的孙亭长昨天刚给姬澄送了只画眉鸟,此时他正在后院赏鸟,一边品着会稽好茶,一边听着画眉鸟鸣,悠哉游哉,好不惬意。余杭这类江南地区,历来少有兵祸,而距离长安又有万里之遥,朝廷传下一个命令,走最快的驿道到这里也要半月之久,而且山高路远,执不执行还要看长官的想法,每年只要收满朝廷额定的赋税,其他并无多少事情要操劳。所以,当个这里的县令,一年四季大半时间都在悠闲中度过。而最近城外安乐山的那只猛虎,稍稍扫了他的悠闲兴致。
差人报上说有人揭榜了,姬澄心中一喜,想悬赏布告刚贴出去不久,这么立竿见影,马上吩咐下去,召县丞、县尉、斗食、佐史等所有官吏,开县署鸣锣鼓升堂,引揭榜人进堂,他要亲自为英雄接风洗尘。
姬澄看见带上来的是两个少年,一个二十岁左右,另外一个,估计都还未满十六岁,他皱了皱眉头,这两个揭榜人和心目中的打虎英雄太远了。姬澄心目中的打虎英雄,那是起码要身高一丈,虎背熊腰,满脸虬髯,往跟前一站,就像立着一座铁塔似的。
而田文坐姬澄旁边,正准备着墨在竹简上记下此事,没有注意到来得二人是安君与田武,等到安君与田武报上名字后,他大吃一惊,连忙停笔,一看二人模样,对,没错,就是安君与田武。
姬澄手拂着长须,平声问道:“你们二人中,是哪位揭的榜。”
田文一听这话,暗咐一声糟了,连忙用眼神示意安君与田武不要回答,保持沉默。
田武见自己兄长就坐在县令旁边,心想原来阿兄就在此做事,好是威风,那就更不能丢我阿兄的脸,田文用眼神示意他二人沉默,他以为兄长要自己出来对话,连忙走上前去,对着众人大声道:“是我揭的。”
众人见还是二人之间的那个年幼少年,异口同声喝彩起来。
田文一看情形糟了,连忙起身附姬澄耳边道:“适才回答那位是我兄弟,他年幼无知揭了榜,万望县令大人开恩。”
姬澄听田文这么一说,顿时胸中冒出一股火:好个田文,原来是你兄弟过来捣乱,真是胡闹至极。但他处事毕竟圆滑,压住了怒火,要亲自去证实下。
他没有理会田文,继续又问下去:“不知英雄是何方人士,家父何人。”
“我乃钱唐县人,家父田知微,今来余杭家兄小住几日。在城门口遇见有悬赏布告,就一把将其揭了。”
“哦,真是英雄年少,不知家兄何人,在本县何处就事?”
“就是他啰。”田武很得意地用手指着田文。
证实田文所说无虚,姬澄一时间气不打一处发,不知如何处置是好。原来田知微与他是多年挚友,他的大儿子又在自己手下做事,而周永泰跟他更是从小游玩一起的知己,现在这个小混蛋居然做这种混帐事情,叫自己如何去处理。
按照大汉律法,妄自揭榜不行,那是要被充军的,而要是揭榜去打虎,这不明叫田武去送死吗。
姬澄一脸阴沉,正在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而一旁的田文也急得团团转,公堂之上,岂有戏言,而眼下说戏言的正是自家兄弟,叫他如何是好。
田武见整个公堂气氛不对,十分纳闷,他又想上前说何时动身去打虎时,被安君一把拽住。

只见安君上前朝姬澄叩了一礼,朗声说道:“为民除害,乃我等少年之职责,我兄弟二人今能行此指责,倍感荣幸。”
姬澄刚被田武轻狂的家伙气过,见又来了一个说空话的家伙,怒喝道:“简直胡闹。”
“我知姬大人忧虑我等能力,但古语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既敢揭此榜,定有除虎之计。”徐徐回道。
姬澄一听安君说得不卑不亢,引经据典,似乎有一定道理。又上下打量了安君一番,见此人气质轩昂,身高八尺,眉目中显出一股龙虎之势,虽离自己的心目中的打虎英雄尚有段距离,但也绝非那种柔弱书生。
姬澄觉得安君并非是说大话之人,不过在他记忆中田知微只有兄弟两人,现在怎么多出来一人,于是缓下声问道:“如此,不知阁下排行第几?”
“田家老二!”
姬澄看了看田文,似在求证,田文忙回道:“此乃我义弟安君,是家父几天前刚收的。”
“哦,田家老二,你可真有把握为民除害。”事情到这时,姬澄可要再问一遍清楚,毕竟是挚友之子,要是现在把话再收回话来,还有挽救余地。
“当然,定不辜负姬大人之望!”安君回答也甚为坚决。
“好!好个田知微,三位公子皆人杰。”姬澄着力拍了拍桌子,心里涌起一阵感慨,打虎这种事情,不成功即成仁,惟有祝愿安君与田武能成功。
田文见事已至此,没有挽回余地了,自知未能尽到看护之责,赶紧修书一封,吩咐快马送到钱唐家中。
姬澄发令下去,叫官署内的一帮官吏准备待命,安君要什么工具,就给什么工具,安君要安排什么人员,就给他安排什么人员,总之一切都为安君打虎行方便。
而安君却并没有领姬澄这份好意,他只问道城外安乐山在什么位置,应该怎么走,得知详情后,他领着田武二人去了安乐山。
一连两天,田文不知道二人在搞什么鬼,白天安君与田武去安乐山,晚上,则从回城睡觉,悬赏的时限是十日,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分之一时间了,急死他了。私下里,他劝田武与安君还是悄悄跑路,到时报个打虎成仁了,只要遮盖地好,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县令那边他去处理,因为两家长辈都是世交,至少姬澄也不会反对。
安君则却显得气闲神定,似乎胸有成竹,反劝田文不要担心。原来,安君自小长大的大秦岛,上面也曾恶兽遍地,猛虎成群,后来就靠韩终带着他们将其一个一个解决掉,安君十岁就与祖父韩终出去狩猎,什么飞禽走兽,猛虎恶蛟他没有见过,不但是亲眼见过,而且韩终每次都与安君讲这些猛兽的习性,以及猛兽与精怪的关系,比如老虎最容易变换人型,那就是千年虎精了,但老虎也有自己天敌,吃老虎的叫作酉耳,而指挥老虎的则叫山魈,用这两样就能克虎精。
韩终一边教授安君武艺,一边又给他讲了破除野兽精怪的方法,这样过了五年实践加教授,安君亲自除掉十几只猛兽,他陷阱诱杀过猛虎,长弓射杀过恶狼,用匕首将巨蟒开膛剖肚,他还下过海,独自持圆月弯刀斩杀过食人鲨,还用鱼链磨死过一头小鲸鱼。
总之,尽管安君才是弱冠年纪的少年,可已身经百战所向披靡,要不要安君谨戒潜龙勿用的处世方式,低调不招摇,就凭这只小老虎,在他眼里简直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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