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我把大殿右边的柱子都擦拭了一遍，腰有些酸。我直起身子用左手锤了锤腰。
打扫、歇息、吃饭、出了钟宫不多嘴，咸阳宫这些生活习惯，我正努力的去适应。工作虽有些繁琐，我却觉得很温暖，至少在宫里有几个好姐妹，她们对我很好，就像此时：“普宁。”赵月对我嫣然一笑：“你歇会，我帮你擦。”
“赵月姐，还是我自己来，不碍事的。”手里的抹布都被赵月抢走了，我只有傻站着。
“没关系的，我来帮你擦吧，反正我的的工作都做的差不多了。”
“那，那谢谢赵月姐。”我只好点点头，站在一旁边捏着腰。
赵月一边跟我着聊天，又继续抹着墙角：“你看看你，宫娥的衣服穿在你身上，一点都不合适，像一块布挂在身上一样。”
"普宁，你真的好瘦让人心疼。”赵月又抬起头，望了我一眼。
眼里的赵月突然由清晰变的模糊，我仰了仰头，使劲呼吸着空气：“没有，姐姐，只是这身衣裳有些大。”
“呯~，”突然，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并且碎了。是不是有哪个宫女不小心摔什么东西了？“啪呯~”还没来得及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待我抬头，寝宫的地面上，匍匐着一地的宫女。
“滚，都给寡人滚出去。”，雍大寝的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少年，一身明黄的龙袍。见东西就往地上扔，是秦王嬴政！！我正想要行礼，“啪~”又是一声，我不及做出反应，瓷器碎在我面前。房里的宫灯，屏风，书案，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狼籍一片。宫女们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
“滚，是不是都想让寡人把你们拖出去分尸？”秦王的双眉蹙的很紧，脸因愤怒扭曲的有些变形。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秦王，脸，眉，鼻，唇都很稚气，表情却异常骇人。我站在刚才擦的那根柱子旁，身子的重量全都倚在柱子上，手如同冰块一样僵硬。
宫女们悉悉索索的起身，迅速的退出了寝宫。我从柱子旁走了出来，发现再也迈不动自己的双脚，我静静的站原地，视线一直没有移开他的左手，宽袖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手腕被挂掉一块皮，隐隐翻着粉白色的肉，血珠不停从伤口里冒出，顺着指尖滴在地上。此时大殿上只剩秦王与我，我注视着他，屏住呼吸，怕是惊扰了低着头的他。
秦王好像发现寝宫里好像还有一个人，他抬起头，眼神森冷，狠狠的瞪着我：“还不滚？”
我握紧拳头，走到他的身边：“您的手受伤了。”
“滚出去，寡人再说最后一次。”
我迎上他的阴鸷的眼神。拳头握的死紧，怕一松手，便会转身就逃。
“你流血了，奴婢为您叫大夫。”说完便往门口退去。
“站住，你敢。”
“那由奴婢为大王包扎。”我犹豫了一下，便朝门口走去。果然，门口跪着一地宫娥，因为恐惧刹白一张张脸。我突然觉得很好笑，镇定的吩咐人去打水，拿膏药。又返回寝宫，秦王坐在地上，依旧狠狠的瞪着我，脸色却缓和了很多。
我跪坐秦王右侧，悄悄的把手伸到身后，在宫蛾裙上使劲擦掉手上的汗渍。然后扯下秦王宽袖上的那截断布，按住他的伤口。
“禀大王，水与伤药送过来了。”一个太监在门口轻轻的道。
“滚。”秦王拾起身边的铜器就往外掷去，太监吓直哆嗦。叫人放下手中的托盘就往后退，右脚差点踩漏了门槛。我拿过膏药，揭开瓷瓶的盖子，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血渐止。拿干净的锦布包扎好他的伤口，打好结。我深吁了一口气。
抬起头，正好对上秦王的眼，没有刚刚的狂躁，此时平静无常，好像刚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正如杏儿所言，他果真很漂亮，皮肤白的近乎透明，睫毛长而翘。我心一紧，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拿丝锦沾水，擦拭他身上渐干的血渍。他的身子，终究是瘦弱了。
打扫雍大寝已有六七天，所以我对里面的一切摆设都比较熟悉。我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跪在秦王的面前：“大王，奴婢帮你更衣。”
我没想过他会起身，乖乖的让我换下衣裳。换衣服的过程，他很配合，只是阴郁的沉默着。
“大王，您还生气吗？”我发现，至少现在他不会想要我的命，于是我胆子也大了很多，观察他脸上的情绪。如同刚刚一样平静，他穿过大殿的右侧过廊，那是他看书的地方。他走到书案旁，席地而坐，拿起竹简便专心起来，我继续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叫人来打扫大殿，奴婢会叫他们轻一点，不会打扰到大王看书。”
“你胆子倒不小？”秦王突然从竹简里探出头。
我缓缓跪在地上，没有辩解。我今天，真的不像我自己。明明很害怕，行为却又那么镇定。
“你叫什么名字？”秦王现在正是处在变声期，声音很尖锐，倘若是寻常孩子这样说话，听到的人可能会忍不住笑出声。明明是个13岁的孩子，却天生有一种让人惊惧的感觉。所以，我一点笑意也没有。
“奴婢普宁。”
秦王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朝我的方向摆了摆手。叫我退下！
我走到大殿门口，太监，宫娥依旧跪在地上颤抖。远处，一群人匆匆赶了过来，带头的正是于阳姑姑，我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到。
“你们都起来吧，大王吩咐，把大殿收拾一番。”数百名宫人们对着大殿磕头，正要谢恩。我赶紧开口阻止：“大王在看书，你们都得轻手轻脚的。”
宫人们有秩序的进入大殿，轻手轻脚的抬起刚刚被秦王推到的摆设，又抹干净水渍，血渍。我抿嘴一笑。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