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祭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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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与他对峙!我的眼底很快闪过一丝慌乱,为自己这无端端的情绪。
“你,”他的声音一顿,依旧冷冽如初:“真那么想识字?”
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我的表情定格在他之前那一句话之后。我怕自己眼眸轻转,泪便会从眼窝里划下。
“撤下吧!”放下玉著,他拿起玉盘上的茶水洗漱。我则弯着腰恭敬的退到门口!
“姑姑?”青屏还有几十名侍女在大殿门口候着,见我出来,青屏便上前:“可以进去撤膳了?”
良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进去吧!”
日子如同在指尖流淌的清水,如何也是抓不住的。转眼,便是周历十月底,眼看接近新年,宫里一片喜气。新的布景,新的摆设,各国上献的奇珍异宝,丝竹之乐不绝于耳。。。一片繁荣奢华的景致。景照人,我无法展开笑靥,新的一年于我,又有何意义?
这些天,我渐渐想到那个答案!真的那么想识字吗?并不然,识字于我,跟这即将来临的新年一样,毫无意义。
今天一早,太监余侍问我,大王几时起程去冀阙(秦国王宫的正殿),可不要误了祭祀的时辰!我轻点颔首,身子却一直在雍大寝的大殿门口踌躇着,迟迟不敢再往前迈步。这些天,我一直在作茧自缚!自从那天午后,我越来越安静。。。虽是不可避免的与他相见,恐惧却渐渐在心里头占据。
“呯”我感觉到额头硬生生撞到什么,骨头的疼痛钻心一般,难以形容的晕眩。原来,我只顾着胆怯,没见着秦王从内寝里走出来,一个转身,自己的额头头正好撞上他的头。我感觉到一只温润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来回轻揉!我疼的呲牙咧嘴,正好对上秦王冷冽的双眼。。。他为我揉头的动作极尽温柔,他的手,手指修长指尖平整。
我眼角余光也没有忽视余侍里眼的怪异与惊诧,这是大殿门口,有多少只眼睛盯着瞧着!心里一紧,立刻躲开额上的那只手,弯下腰叩拜。
“在等我?”秦王声音不复之前的尖锐,音线很平润了。如墨发丝依旧编束在脑后,一身玄色衣物,宽大的腰带上装饰嵌宝螭龙纹带钩。我盯着他沿宽边的下身缠绕式的肥大衣服,腰间束带上缠绕着丝线,横与斜互补缠绕。我用眼神顺着打结线头一直往下望去,理着理着头乱的厉害。
“寡人在问你话!”声音蓦的提高,不远处的宫蛾因害怕抖动着双肩。
我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自嘲的撇了撇嘴,他不会是以为我故作姿态与他赌气吧!
果不然,他接着道:“普宁,你在跟寡人抗议不成?”
“奴婢不敢。”我把腰弯的更低。
“寡人以为,你恃宠而骄!”他观察着我的反应,对我屈服的动作很是满意,一字一顿道:“没有甚好!”
恃宠而骄的指责,让我的表情瞬间冻结!情绪更为郁结,头垂的很低,脖子因此酸楚麻木。可是我依旧无言,好吧,我承认,我真的在抗议!抗议我自己。。。
“祭祀的时辰过了便不好,去冀阙殿!”终于,秦王转过身去,向前迈开双腿!我也跟着迈开了双腿!
余侍高声喧道:“大王到冀阙殿!”
冀阙殿是秦国用来拜祭祖先和祭祀五邿所用,我与余侍分别侍奉在左右,身后跟着百名宫人。冀阙殿的两旁跪拜着官员,宫人。。。我一直平视前方,漠视心里折腾的念头。他会哀伤,他会和善可亲。同时,他也会翻脸无情,他是帝王!那些不该有的奢念趁还未萌芽把它扼杀掉,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甘于寂寞!
秦王径直跨入门槛,余侍则在门口右侧停顿,转身面向殿外。我也跟着停顿在左侧!
“普宁,你跟在寡人身后随侍!”来不及做接下来的动作,秦王便吩咐过来。
我只好跟着秦王进入冀阙殿,心里有些忐忑。除却那次匆匆的献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权力肃然宏伟的气势。我此生都无法跨越距离!大殿之上,为首的是一位老妇人,脑后挽髻,身穿宽袖紧身长袍曳地,上绘卷曲纹样,环玉配身。身边则是我见过几次的赵姬,她一改以往华丽艳美的服饰。高挽的髻上只有几支玉钗,素绢丝绵袍衣襟形成三角,绕至背后,再用腰带系扎,下身朱色拖地长裙。装扮的如此素雅,依旧遮掩不住魅人的艳丽。

“政儿给皇奶奶请安,给母后请安!”秦王低头,原来这个老妇人便是秦国的太皇太后。
我匍匐在地。
“嗯。”老妇人点头:“起身!”
除却太皇太后和赵姬,所有人都叩拜秦王我起身,抬眼见玉衬姑姑站在末端,也就退站到她的身旁。确定自己的仪态无妥,我才敢抬眼对上这一室的金碧辉煌。我浑身的不自在,每个人都神色都比平常要来得严谨庄重,秦王也把唇抿的很紧。
秦王问道:“祭祀的时辰到否?”
主祭官从官员的队伍里走出,答道:“回大王,还未到。”
秦王点点头,双手盘于身后。略扫视人群:“怎不见汉中王?”
一个臣子正要上前答话,一个苍老庄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旋,极具威严。
“本宫吩咐昕儿办点事,祭祀他得耽搁一会。”这声音,是太皇太后的。
秦王动了动唇,终是什么话也没从嘴里逸出。
适时,一个宽袖袍服的俊美少年跨着步子进入大殿,“臣弟来迟,请大王恕罪。”
“王弟平身!”秦王抬手。
王弟?他是长安君成蛟?果然,长安君与秦王长的有几分相似。仔细对比起来,成蛟更像是兄长。我脑海里,突兀的浮现出那天夜里的俊美男子。我断定能在王宫里出入自如的男人还能有谁?现下接近年尾,亲王们都会回秦宫祭祖。听说秦王还有手足,封长安君。
暗暗揣测那人是长安君,看来都错了,眼前这男子是长安君。那么年轻男子是谁?
主祭官这时道:“大王,时辰到了!”
“嗯,开始吧。”
主祭官按照祭祀仪规,行礼献辞,唱诵祝文。秦王与众多王室宗亲叩拜先祖。接着,奏乐献舞:用以祭祀天神、地神、四方神,祭祀山春川,祭祀先批(女性祖先)、祭祀先祖。礼成罢,便是年尾的赐宴作乐。
秦王赐宴于橐泉宫,于是公孙大臣均迁于橐泉宫赴宴。我则跟随秦王回雍受寝换下祭祀用的服饰。
这样浩荡的礼仪,繁重的让人有些受不住。我依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最近这些日子,我太消沉了。秦王一味的放纵我的无礼,我近来的表现太松散了,倘然一天,秦王对我那几分喜欢不再了,抬眼都不屑于吧?再倘然被赵姬知晓,对于我,也是很大的麻烦。
此时,秦王换下玄色胞衣,一身高贵耀眼的明黄色。一头的发丝凌乱的在肩上、胸前纠缠。
“祭祀很累吧?”秦王开口打开窒人呼吸的沉默。秦王看书,换衣,沐浴,都是不假他人手,全是我一人伺候。这是他的习惯,他极喜静。
我进宫已有四月余,犹记得第一次听到秦王开口说话,那声音尖锐的让我差点发笑。现下,却低沉起来,转瞬之间的变化。
“不累。”我拿起玉梳,极专注的梳理一头墨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过了十月,大王便满十四了。”
“你记得寡人生辰?”秦王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欣喜。
我为秦王理好发,再仔细的打量:“记得!大王的生辰是多么大的事情!奴婢怎会不记得?”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便变了脸。我便轻笑:“奴婢也为大王高兴呢,只是大王这身子略嫌单薄。”
“怎么,你嫌本王瘦弱。”这话,仿佛是从他的齿间挤出一般:“王弟那身子比寡人强壮吧,要不要寡人把你赐予他?”
我知道他又动怒,一般人听这话早就跪地求饶了吧?我劝哄道:“没有的事,奴婢心里没人能够比过得大王!”
哼,他冷哼一声出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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