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断冤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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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博和哩屯平时云集着从黑龙江城过来的蛇贩子、药材商人、皮革商人等,生意之余,这些人往往坐在茶馆中聊一些州府乃至国家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杨得草最喜欢坐在一旁听那些商人口沫横飞的侃。所以每次出山来卖蛇,杨得草都是尽快脱手,好能在茶馆中多听一会儿“新闻”。
这天杨得草早早把蛇脱手,到一品居这个博和哩屯最大的茶馆里寻到一个位置,侧起耳朵听几个从黑龙江城来的商人说话。起先三个人说的净是些妓院窑子的事儿,杨得草正听的没劲时,东首位那个胖胖的商人压低声音说:“二位,听说了没有,洋人从广州府打到宁波府,又从宁波府打到了天津府,如今咸丰爷离开京师逃到承德府去了。”
左首那个斯斯的商人吸了一口茶水,说:“可不是吗,听说咸丰爷逃跑时内火攻心,还吐了两口血呢,洋鬼子的枪炮太厉害了,八旗压根就不是对手。”
右首位的商人一脸精明,听到左首商人的话后赶紧竖起食指:“嘘,小声点。我听说咸丰爷跑时把京师扔给了他弟弟恭亲王奕䜣,让这个六七十岁的老王爷跟洋鬼子周旋呢。”
得草正听的起劲呢,门口走进来两个带着红顶斗笠帽的差兵,三个商人马上改口继续谈论风月,得草暗骂一声晦气,低头专心吃起盘子里的点心。
两个差兵坐下后拎起紫砂茶壶就是一通海饮,末了放下茶壶,抹了一下嘴说起话来。体型稍胖的那个说:“我说王彪,知县大人让我们找线索,这不是难为人吗,那具尸体上就两个乌黑小伤口,仵作都说了是被蛇咬死的,可知县大人偏偏认定是有人谋害,这让咱俩咋整?”
王彪哼了一声,说:“也哈,抱怨也没用,大不了咱哥俩磨叽到天黑回去顶多挨顿罚,没啥大不了的事儿。”
一旁的得草将王彪和也哈的话听了个满耳,好胜心一起,拎着茶壶坐到俩人旁边,说:“二位差爷,俺是捕蛇屯的杨得草,刚才无意间听见二位说有人被蛇咬死了,心里头好奇特来问一声到底是咋回事儿。”
也哈刚要骂人,王彪拦了下来,一拱手说:“你就是杨得草?听说过你。也哈,这个杨得草可是咱黑龙江城府数得上的捕蛇能手,咱这案子不是跟蛇有关吗,兴许得草兄弟能帮上忙呢。”
也哈马上陪上笑脸,说:“方才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杨得草嘿嘿一笑,说:“不打紧不打紧,二位差爷,赶快说说到底咋回事儿。”
王彪说:“前天,咱博和哩屯出了件命案,死的是县里最大的蛇胆商人周先,全身上下就锁骨上方有两个小伤口,初步判断是被蛇咬死的。你说这被蛇咬死那就算是天灾了,可知县大人却硬说是被人害死的,要我俩调查线索。”
得草心里头一合计,问:“王大哥,周先我认识,经常买我蛇呢。他是白天死的还是晚上死的?”
王彪说道:“白天,而且是近午时那会儿。”
得草心里头有了底儿,蛇类鲜有白天活动,另外蛇一般不咬人,咬人伤口也是在腿上手上的多,在锁骨上就不太正常了,王彪和也哈一对儿混人,看来博和哩屯的知县倒是一个明白人,说不得,这事儿得看上一看。
得草说道:“二位大哥,小弟对蛇相当熟悉,能否带小弟到县衙见一见知县大人?”
王彪和也哈一合计,这事儿成,好歹也算对知县有个交代了。俩人当即带着得草返回县衙,至于茶钱,这年代谁敢收官兵的茶钱?
博和哩屯知县是一个三十多岁,白白净净的书生样,长着几根稀疏的胡须,油黑的辫子又粗又长。王彪上前指着杨得草说:“大人这位是咱博和哩屯有名的捕蛇能手,捕蛇屯人杨得草,我和也哈觉得他对这件案子或许会有所帮助就把他给请来了。”

知县打量了一下杨得草,点了点头,说:“恩,做得很好,我正打算派人去请一位懂蛇的人来参详一下案件呢。”
知县让得草坐下后,说:“杨得草,这件案子王彪和也哈跟你讲了没有?”
得草说道:“大致讲了。”
知县点点头,问:“你怎么看?”
得草说道:“大人,草民的看法跟你一样,这周先十有是被人谋害的。”
知县顿时来了兴致,说:“哦,我只是凭借直觉判断这件案子不会是天灾这么简单,你怎么判断出周先是被人谋害的呢?”
得草回答说:“大人,蛇类咬人,伤口大多在腿上手上,而周先的伤口在锁骨上,这点十分可疑。另外周先是做蛇胆生意的,他吃过的蛇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身体早就对一般蛇毒产生了抗性,咱这地儿有毒的蛇就那几种,除了‘北龙’绝岭烙铁头外能毒死周先的蛇不多,这点十分可疑。周先是在近午时被蛇咬伤的,那会儿整个周府上下人肯定多,只要周先喊一声,定然会有人前去相救,但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加之蛇类一般不在白天活动,所以这也是一大疑点。我听二虎爷说过,包公断案时,只要有一个疑点就不会轻易放过,更何况这个案件有这么多疑点呢?”
一席话说的知县心怀大开,鼓掌说道:“好!分析的有道理,你这一席话总算解开了我心底的疑惑,走,我带你这位捕蛇能手看看尸体去。”
现在是夏末秋初,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周先的尸体被放在一间尸房中,大老远就能问道一股混合着生石灰气味的恶臭。王彪和也哈老远就捂住鼻子,得草眉头一皱,解下束在腰间的麻布口袋捂住口鼻,知县也掏出一块手绢捂在嘴上。
王彪推开门,知县和得草走进屋子,入眼是一具停放在长木板上的尸体。由于天热,尸体明显发大了很多,尸体渗出来的尸液浸湿了白布,多余的尸液顺着木板面滴滴答答的滴到地上,一群苍蝇正贪婪的订在上面。
王彪揭开白布,尸体衣服上洒满了生石灰,生石灰跟尸液接触,嗤嗤的冒着白烟,生出的热汤开了本就发福水肿的皮肉,露出雪白灰红的伤口和粼粼白骨。尸体整个头部已经完全变形,被石灰包裹着。唯一没有生石灰的地方就是尸体左边锁骨上,蛇吻痕周围巴掌大的地方。
得草接过也哈递过来的小刀和镊子,拨开一丛蠕动的蛆虫,找到锁骨上方两个已经变粗的牙痕,得草用镊子夹出小洞中钻着的一只蛆虫,仔细查看了牙痕,心中有了底儿。
得草朝知县点点头,一行人快速走出屋子,走出老远后同时放下捂着口鼻的手,长长吸了口气。
回到县衙客厅,知县问:“得草,看出什么没有?”
得草点了点头说道:“不是咱这边蛇咬的,我听屯里老人们说过这种牙痕应该是岭南那边一种体型很小但剧毒的蛇咬的,这种蛇叫白眉竹叶青。”
知县眉头一皱,问道:“我看尸体上牙痕相距挺远,不像是体型小的蛇咬的啊?”
得草说道:“大人有所不知,白眉竹叶青这种蛇有一个特点,这种蛇身型很小,但头部特大,并且在双眼的上方各长着一条白色的鳞片,所以叫白眉竹叶青。这种蛇跟四川峨眉山上特有的青叶蛇很像,但青叶蛇头小,没有白眉,无毒。”
知县静静听完,寻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此说来,是有人将南方的蛇弄来我博和哩屯行凶了?说不得明天得到周府走一趟了。得草,这件案子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本官请你协助调查,你可愿意?”
杨得草平时一出来就是三五天,也不怕老杨担心。再说了,知县相邀那是看得起你,自然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得草欣然同意。当晚就在县衙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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