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镇人民医院，在沉睡了整整十八个小时后，罗灵终于醒了。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罗灵的脸上，让他一下子没睁开眼来，侧头想躲避刺目的金光，却觉得浑身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等他适应过来，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含关切之情的慈祥面孔，看着那层瞬间涌起的水雾，一种无法形容的亲昵感在罗灵心中油然而生。
“妈……不哭啊。”罗灵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从被子里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叶宛若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包括脑袋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
“嗯嗯……小灵啊，你终于醒了，你可把妈妈吓坏了。”叶宛若拼命点头，将罗灵的小手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但泪水最终还是没能止住。
当裸露在纱布外面的指尖与这些如断线珍珠般滚落的泪珠触碰的一刹那，罗灵的心也一下变得绵软无比，脑子里突然闪过少年说过的话，却一时怎么也说不出口。
“儿子，这两天你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天茂正靠在一边打盹，此时被叶宛若的抽泣声吵醒，见是罗灵醒了，连忙凑了过来。
“这事儿什么时候不能问？去去去，你赶快去把鸡汤再热一热，孩子总不能单靠营养液调养吧。”叶宛若一下打掉边上那只伸过来想要摸罗灵脑袋的手，对着罗天茂一脸嗔怒。
罗灵看着罗天茂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莞尔，别看父亲平时在外面说一不二，可谁能想到他在母亲面前却是这样服服帖帖，真是一物降一物。
幸福的感觉瞬间填满了罗灵的胸膛，可是一转眼，他就想起了那个令自己困惑的问题，心情立刻又变得有些失落起来。
“小灵啊，只要你人没事就好，那些事如果你现在不想说，妈妈和爸爸绝不再问，你想什么时候说都行。”看到罗灵脸色变差，叶宛若也跟着焦急起来，对着还没走开的罗天茂就是一个白眼。
罗天茂同样怜惜地看着罗灵，几次想要说话却都被叶宛若刀剜一样的眼神给制止了，最后只能叹了口气，提着保温瓶出去了。
“妈，路虎不见了……我去找它……山里有陷阱……发现它死了。”山里的事情太过惊心，也许是出于不让母亲过分吃惊的考虑，罗灵只是简单地把路虎出事的消息告诉了叶宛若，抹去了大部分事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完全是出于下意识。
“……没事，没事，回头让你爸再给你找一只小狗来养，要听话的。”叶宛若初听到路虎的死时，也是脸色剧变，但之后就没再表现出过多的悲伤，只是怜惜地对罗灵柔声劝慰着，应该也是怕惹得儿子更加伤心。
时间不长，罗天茂就回转到病房，只是默默地看着叶宛若给儿子喂食鸡汤，终于不再继续追问罗灵，只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罗灵，似乎想要看到罗灵的内心里去。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叶宛若就离开了医院，她要回家给罗灵准备晚上的营养餐，病房里只留下了罗灵和罗天茂父子俩。
看着父亲血丝密布的双眼，罗灵感到一阵内疚，这两天父亲肯定没怎么休息过，而父亲此时的眼神更让他揪心，虽然同样是充满着关切，也没有什么谴责的意思，但却另有一些别有意味的东西。
难道父亲知道一切？罗灵有些难以想象，父亲虽然外表粗犷，为人又正直刚烈，其实心思是很细腻的。
“儿子，放心吧，就象你妈说的，你不说，爸爸就不会再问。”罗天茂明显猜到了罗灵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爸……不是我不肯说，而是……”罗灵赧然，有些不敢面对罗天茂的目光。
心里怎么打算是一回事，可是真正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罗灵一阵为难，一想到自己醒来后父母关怀备至的样子，再回想起以往父母对自己的种种关爱，他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如果问了那个问题，会不会惹得父母更加不快呢？早前下山时的那股勇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而是什么？”罗天茂从罗灵逃避的眼神里看出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东西，追问了一句。他不会再主动询问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心里明白，如果罗灵一直害怕下去，那他可能永远不会主动谈论事情经过，虽然罗天茂也不清楚罗灵具体害怕什么。
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山里的事情他会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不过在说这些之前，他最想问的始终是有关自己身世的困扰，不要再回避了，罗灵暗暗给自己鼓劲。
“爸……我是一个怪物吗？”罗灵话到嘴边，却一下变了味道。
“怪物？哈……我的儿子是怪物？你怎么会这么想？”罗天茂一愣，没想到罗灵竟然害怕的是这个。
“那是……那是因为我有很多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啊，比如……我记性特别好，什么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就好像我现在还能记得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你和妈妈的场景，我只要一回想到，脑子里就象是在看电影，当时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全都会在我脑海里重现……生而神灵，少而能言，这是妈妈当时听到我说话后讲的，我的名字应该就是这样来的吧……”
虽然没有直接探问自己的身世，但能够把这些已经压抑在心头多年的东西都说出来了，罗灵还是感到非常畅快！
他越说越激动，就好像大江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长久以来，这些事情都让罗灵感到过恐惧和疑惑，一直想找人倾诉，可偏偏又觉得难以对人启齿。
罗天茂没有打断罗灵的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震惊，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
“对了，我当时那么小就能说话了，可是我后来听说，一般的小孩都要到**个月才勉强会叫爸爸妈妈……唔，另外……我还没上学就能看那么多书，写那么多字，还懂很多道理，虞爷爷说我的智力都赶上那些初中生了，可是我才只有六岁啊！难道这些还不够说明我是个怪物吗？”
看到罗灵说完，罗天茂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站起身来，打开病房的门，看了看外面的过道，这才回坐到罗灵身边。
因为罗天茂夫妇希望儿子能安静养伤，所以在罗灵还在昏睡的时候，他们就谢绝了不少闻讯而来街坊朋友的探望，而医院给罗灵安排的病房位置也比较偏僻，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来往经过。
“儿子，回答你的问题前，爸爸先给你看样东西。”罗天茂微笑着，眼睛诡秘地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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