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这个竹杠被敲得冤枉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我是在一种,呃,比较特殊的情况下,遇到今泉的。
那天,我独自守在服装店里,捧着于晴的《挽泪》无法“挽泪”的时候,一个音调有些怪异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浓烈情绪。我极不耐烦地抬头,泪眼蒙里,显出一个被凸透镜似的泪珠影响得严重变形的瘦高身影。
“干吗?”瞪他一眼,我的目光又回到书本上。
不是我说,他完全是自己凑上来找气受的。
我的朋友都知道,余裳蓝什么时候都是好脾气,惟有看小说的时候,特别是看小说看得泪潸潸的时候,不要来惹我,否则死得难看。
那人吓了一跳。他指着一条牛仔裤道:“我问……这个,多、多少钱?”
咦?是个小日本鬼子哟?
带着日本腔调的声音让我再次抬起头来。
我在眨掉泪珠的同时,心里有些惊奇又有些怨恨地想,说不好中国话就别到咱中国的地片上来踩嘛,简直是荼毒我的耳朵。
我看也不看他到底指的什么:“四百。”爱买就买,不买拉倒。
“……那么贵?贬义(便宜)一点行不行?”
还贬义呢,褒义都不行。“不行。”我扯出假笑。好走吧您哪,谁让你好挑不挑,偏在我容易“恼羞成怒”的时候找上来挨骂。
“索得斯嘎……”小日本自言自语地犹豫了一阵,扬起日本人特有的礼貌十足的笑容,说:“这种款式型号29的,麻烦你帮我包一下。”说着,他就开始掏钱包了。
“呃?”我傻了眼。不是吧?
然后,我才开始正眼瞧这个小日本。
他在男孩子中算高的,一米八左右,灰色圆领衫,麻布休闲裤,穿着也还罢了,就是那颗头,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头发长到了耳下。说是“流行”,可在我眼里就是“另类”。
“你……就买了?试都不试一下?”我再问,因为真的很奇怪嘛。
他怔了一怔,继而微笑道:“不用试,这个牌子的29号,我都能穿。”说着,钱——四张崭新的**头像就已递了过来。
我仍在眨巴眼:“……”
……这个人,都是这样子买东西的吗?
“……你不觉得……太贵了吗?”我忍不住道。老天,我这话若被我妈听见非得挨她一顿骂不可,我已经可以想象她叉着腰大叫:“哪有老板说自己的货物值不了几个钱的!”
果不其然,小日本也呆了一呆。
“不是你说的不能便宜吗?”
问得真好。我闭了嘴,终于暂时放下书站起来,将他要的裤子折叠包好,又特地选了一个好看的纸袋给他装裤子,然后拿给他。
“慢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手也伸了回来,他的手停在半空,奇怪地看着我。
主要是我难得的良心在作怪,要知道,这种裤子在地下商场我卖的最高价不过一百四!现在整整高了二百六十元,我怕他回去后会痛死!不过,我可不怕他去投诉。我没有以次充好,也没有卖假货,价格嘛,当然是漫天讨价,就地还钱,谁知这主儿却是不会还价的。我才说不降价,他就很干脆地买了……这当然不是我的错!只是,有必要同情小日本吗?
在矛盾中,我郑重警告他:“你买了,我可就不会退货了,考虑清楚。”
——妈妈呀,女儿我还是不适合做奸商啊。
仍是礼貌的微笑。
“当然。”花泽类似的长发下,细长的眼睛笑若弯月。
我再次叹气——在内心里头。把纸袋给他,然后接过他的钱。“有什么质量问题,你可以来找我,如果是厂家的责任,我可以帮你换一条。”平时这话是省了,今天是冲这四百大洋的分上,特地加的。
小日本点点头:“谢谢你,再见。”
看着他走了,我才有点回过神来。
“今天可以早点收摊了!”看看手表,我激动地喊。
隔壁五十九号摊的胖胖姨伸过头来,有些羡慕又有些妒忌地说:“做了笔大生意呀?可是小余呀,昨天不是才公布商场的关门时间延后一个半小时吗?现在还没到哦。”
我一下子傻了眼:“我不知道啊!”
胖胖姨愉快地把头缩了回去,边整理洋装边道:“昨天是你妈帮你看的摊,回去没对你说哦?”
……没有。
我扬起的心又回到了原位。什么嘛,老妈也越来越没记性了,害我以为已到了关门时间,白高兴一场。
偏偏这种地下商场又是上万个摊统一时间关门。
只不过……延后一个半小时,也就是说……夏天到了?
不知不觉间,我的生命,开始进入二十三岁的夏日。
~~
我一直担心,那个日本小子回去后发现被狠宰一顿,一定会回来找我算账的,我在内心不安中度过了十天,但那人没有再来。
于是我渐渐变得心安理得,摊子呢,也是常隔三岔五地交给我妈帮我看一天。老妈嘀咕:这摊子不知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我笑嘻嘻地讨好她老人家:连我这个女儿都是您的,当然摊子也是您的。
老妈无奈。
很多时候,我明明是在任性,可是大家都包容了我,特别是这两年。不但妈妈是这样,还有珠珠和于蕾,对我的态度都与以往不同,可能她们自己没有觉察出来,但我知道。
毕竟,很多事情已与过去不同。
死党珠珠和于蕾两个人的婚期都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她们要结婚,不找新郎官陪她们去试婚纱,却都找上我。一会说“金夫人”太贵,一会又嫌“龙摄影”不好,全然不顾我的脚都已走得肿大。
在一个室外温度高达摄氏三十九度的日子里,我被珠珠拉着把重庆解放碑的各大商场都逛了个遍,就为了给她找一双可以配礼服的鞋子。
“我说大小姐,你还要逛多久啊?”我真的想尖叫了,在“再次”走出大都会大门的时候。我脚下这块地今天都被我踩过两次了,这次正好凑足仨。
珠珠像没听见引火线正燃得“滋滋”作响,以一副非常无辜的表情说:“我有什么办法?刚才那双的确是艳了一点嘛。”
艳了一点?我的嘴角在**:“那你为什么‘又’回来看一次?”
这个“又”字的音强调得够重了吧?
“那是因为……”珠珠偏头想半天,“我的礼服是红色的呀。”
什么逻辑!
我要晕倒:“不跟你扯了!我要回家补觉去了。”我将头一甩,准备先行一步。也只有我这种好人才会陪她通宵聊天之后,又一大早陪她出来Shopping。不过,我受够了,她爱当烤猪让她自个儿当去吧。
“阿蓝……”
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我会打电话叫张涛来接你。”朋友欺负够了,该让她欺负自己的未婚夫去。
给张涛打了电话后,我本来想直接去车站的,但我在书店门口又停住了。解放碑都来了,不去趟重庆最大的书店,岂非浪费车票?
不过,我的腿已经不像是长在我身上的,所以楼上我就不去了,就翻翻楼下有什么可值得让我掏腰包的吧。
星期一的新华书店,客人没有星期天时那么多。我先到流行书区看了看,除了《哈利•波特》之《凤凰密令》,实在没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书。叹了口气,正想走,眼睛却被一本红皮卡通封面的书粘住了。
《邂逅马口铁》?我止住脚步,拿起来一看,是本网络小说。不过马口铁是个什么东西?
翻了翻,作者的文字轻松而俏皮,虽然我看了第一页几乎可以猜到结局是什么,但是读起来也想必不会倒我的胃口。
到门口付了款,于是老习惯边走边看,直到上了车坐下了,我的眼睛几乎都没离开过书本。
“你这样……”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语音怪怪的,从我的邻坐发出,“对眼睛不好吧?”
我疑惑抬头,望向一张似乎有点面熟的脸。
他二十二三岁,端正的脸,一身深色的西服,看起来是个年轻的上班族。
脸的主人一脸认真地看着我,细长的眼里满是劝告和不赞同。
我呆了几秒钟:“你是谁?”是我的哪个朋友,还是我哪个朋友的朋友?这是我最开始的以为,因为他的口气不像是陌生人,陌生人不会劝告人别在车上看书。可是这个人……我并不认识。警戒心直线上升,可能我的脸上是一副防贼的样子,那人面上一红,转开了头去。
我的脑中有什么画面闪过……“啊……”我想起来了!冤大头!那个花四百块买我一条牛仔裤的小日本!一时,我有些发窘,把书合上,放进了袋里。
难怪我一时没认出来!
他的发型变了,衣着变了,连口音都准确了许多。上次他的打扮太过休闲和另类,以至于只像个十**岁的男孩儿,今天他剪短了头发,又穿上西装,感觉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刚才……我的口气会不会太凶了?
“那个……”我的口中突然蹦出两个字,吓得我赶紧闭嘴。但这两个字明显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日本侧过脸,我看见他眼里的询问。
“啊……裤子还合适吗?”一说完,我就想扇自己一嘴巴!什么不好提提这个!
“裤子?”他也呆住了,然而,他马上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挺好的,大小刚好合适,质量也没什么问题。”
我更加发窘了,只好傻笑两声:“那就好,那就好。”
他却显得自然多了。
“真巧。今天不用做生意吗?”
我点点头,却看他一副等待回答的样子。“我妈妈……帮我看着店……我要买点东西,所以……”我结巴着,不知怎么有点紧张。
他笑了,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他转头看了看车窗外,又转过脸来:“车上看书不好,很伤眼睛的。我到站了,再见。”说着他站了起来,一个小姑娘赶紧挤过来坐下了。
不要再见比较好吧。我心里哀叹着,脸上却挤出一个笑容:“慢走。”
看着他下车,我才渐渐收回茫然的目光。真的很巧,不过,我今天有点反常哦?可能是因为,今天看到的他,令我想起另一个人……
咳!想这么多作甚。反正可以肯定的是,我那四百大洋已非常稳妥地到手了,不用再担心有人把它追回去。
这个人……我的心思不禁又飘到小日本的身上,好像非常的多管闲事?
~~
“‘一剑乱飙血’,你给我过来!我快死了!”
“等一下子,撑住,我把这群钳虫解决了就过去!”
“等你解决!等你解决完钳虫我都被蜈蚣围死了!唉呀!死宝宝!走开嘛,挡着我做什么……你还不过来?”
“一下子一下子就好了……我砍,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一分钟后,一剑乱飙血过来了。
“咦?阿蓝你怎么躺在地上?”
很好,这问题实在是问得太好了!
我的目露凶光总算让我旁边的这位仁兄有点感觉了,他一下子抬起头来。“哦……不好意思哈,害你挂了……”
电脑显示屏上,一个女孩倒在地上,很多人在她身上踩来踩去,翻捡着她口袋里的东西。而那就是我——“传奇”里的长山红月。
“张涛!你还我命来!”我跳起来,扑上前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救命……老婆……”张涛从嗓子眼儿里挤出SOS。
“唉呀!余裳蓝,你干吗对我老公下毒手?”珠珠故作大惊小怪,事实上却在一旁看笑话。
“谁叫他见死不救?长山红月才二十岁,二十岁耶,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毁于这个该死的‘一剑乱飙血’之手。珠珠,这种男人正好早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帮你另找一个就是,不用担心做寡妇。”我激动地叫。
“哦,是这样子哦。阿蓝你再帮我找,一定要找一个比刘德华还要帅、比梁朝伟还要忧郁、比张学友还要个性、比裴勇俊还要浪漫、比古天乐还要酷的哟……”珠珠掩嘴而笑,越说越顺口。
“行了,阿蓝。”一旁的于蕾看不过去,拉下我的双手,“玩个网络游戏而已,有必要那么认真吗?”
我悻悻地放下手来:“你们不知道,我身上背了许多东西,这一死全部掉光光,都被别人捡走了。”
“……咳……你干吗……要背那么多东西?我不是早叫你放在游戏中的仓库保管员那儿吗?”张涛抚着脖子说。
我撒横:“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错!”
“我说,”珠珠头伸过来,睁大漂亮的丹凤眼,“传奇有那么好玩吗?为什么你们两个都那么迷恋玩这个?不就是打来杀去的?”
因为张涛和珠珠家有两台电脑,而且都有宽带上网,我时时来他们家玩,以至于后来很多时候,我、于蕾以及于蕾未来的另一半薛怀礼都把珠珠家当作聚会大本营了。只不过,今天薛怀礼要加班,所以没有来。
为什么喜欢玩传奇?
我想了一下:“好多游戏我都喜欢,不只传奇。”
“拜托,她主要是问你为什么喜欢玩电脑游戏?阿蓝你少装傻!”聪慧的始终是于蕾,她瞪着我,完全不理会我的打太极。
“啊……”我用鼠标点了退出游戏,然后站起来,去倒了一杯茶。“大概因为我精神空虚吧。”
于蕾若所有思地看着我:“你真的是吗?”
“不是吗?”我含笑反问。
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把我手中的茶抢过去,喝了一大口。

“阿蓝,”她突然叫我,“你为什么不正正经经地找份工作?以你的学历和聪明才华,不会找不到事做。”
我笑笑:“你觉得我现在没有在正正经经地做工吗?”
“你那个破牛仔摊!”珠珠嗤之以鼻,“阿蓝,你的样子不丑嘛,又是本科生,去做什么不好。而且,你那个牛仔摊根本没有赚什么钱,我也不认为你真的对卖衣服有兴趣!”
那个破牛仔摊………
我倚在门边,望着天空。
今夜没有星星。
“阿蓝……”
“再说吧。”我没有回头,淡淡地说。
无论如何,那个“破牛仔摊”我还是要回去守的,除非我想被老妈揭下一层皮来。
~~
星期一地下商场的生意通常都不怎么好。枯坐两个钟头后,我将摊子暂时交给胖胖姨照看,自己离摊游晃去了。在外头将迟到的早餐和早到的午餐一并解决完后,我又慢慢晃回来,胖胖姨一见了我就大叫:“哎呀!你才回来!那种绣花牛仔短裤,26号大小的,你是缺货还是怎么的,刚才有人好想买,你却不在,缺号又只缺那一条,好可惜哟。”
我怔了一下:“没有吗?”我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果然前后的号都有,独独没有“26”号的。
“可能是我妈卖掉后又忘记让我补货吧。”我笑着对胖胖姨说,倒不是很在意。
“你还是早些补上吧,没准那个人还会回来看。嘻!对了,陪试裤子那个女孩来买东西的那个男孩儿,好像就是前一阵子花大价钱向你买牛仔裤的那位。啧啧!这种人的钱是最好赚的,既不懂行价,又要在女朋友面前显脸,不是我说,这单生意没做成可真是划不来啊!”
我只是微笑。
是……那个小日本吗?没想到他还愿意到我这里来买东西呢。
货,我第二天早上就从朝天门给进回来了。可是接下来三天,都没有一个女孩子是在小日本的陪同下来试裤子的。第三天下午,另外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从我手上买走了同一样式同一型号的绣花牛仔短裤。同样都是做生意,不一定非得卖给谁不是吗?
可是,第四天,也就是周五晚上快到关门时间的时候,小日本又不期而至。
当时我正在拖地,拖完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摊外的一男一女。
“你好。”一段日子没见,小日本的语言能力似乎又有进步,只听这两个字的发音,根本不知是外国人。
他却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种打扮,不过因为头发已经剪短,所以看起来顺眼多了。
“你好!”我笑着说,“你们是想试试什么,还是随便看看?”
他旁边的那个女孩已自动走到货物面前:“前两天我们来看的一种有绣花的短裤,当时缺号,今天有吗?”
我怔了一下,暗呼糟糕,昨天下午才把那裤子给卖掉了!
我走到她正打量的短裤面前,扯出一条给她看:“你说的是这种吗?”
“嗯。”女孩儿挺年轻的,栗色的发丝衬得她圆圆的脸更加白嫩可爱。
我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不算高,但匀称,腰很细,应该正是穿26号的。
“真不好意思,你穿的号码,我后来有去补过,但因为前几天你们一直没来,而且当时也没有交待帮你们保留,所以……”我歉意地笑一下,“很不巧的,昨天刚好卖出去了。”
“有人买走了?”女孩儿皱起眉,十分失望的样子。
“对,”我更加不好意思,解释道,“因为我没想到你们还会再来……”
“没关系。”日本男孩也走了过来,口气倒是比较能体谅的样子。
我冲他一笑:“其实这种款式并不是我独家有,地下商场卖牛仔裤的很多,别的摊位应当也有,你们可以去看看。当然,如果这位小姐你真的很喜欢又不愿意再去逛的话,明早我也可以为你进一条来。”说实话,我觉得最奇怪的是面前这两个人都不像是在地下商场买东西的人,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到专卖店或是大型商场里去看。
漂亮女孩终于拿正眼看我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看了那男孩儿一眼。“我倒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生意人。”她对我微笑,“好吧,麻烦你帮我进一条,我可以现在就把钱给你。”说着,就低下头翻提包。
我也笑了:“我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买东西的。”一个是价格都不问就准备付钱,一个是被大大敲了竹杠也不知还价。“这种牛仔裤我一般卖七十五元一条,不过因为我本不打算明天进货,而要特地帮你去拿,所以收你八十元,那五元就当路费吧。还有,你可以拿裤子时再付钱。”
女孩微笑着收回钱包,男孩开口:“那么多谢你了。”
“谢我干吗,你们照顾我生意,我才要多谢你们。”我躲开小日本的九十度鞠躬。我觉得,日本人比我们中国所谓的礼仪之邦更多规矩。
结果第二天来取裤子的,只有日本男孩一个人。
我有点意外地将已包好的裤子递给他,问:“怎么只有你来?”裤子是那女孩买的,要来也该是她自己来才对,一般还要再试穿一下,看到底合不合意。或者,他是为女朋友拿?
男孩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我也没有追问,只是接过他递来的八十元钱。
“谢谢你。”他很有礼貌地说。
我点点头:“你呢?最近有没有添加牛仔衣裤的打算?”虽然我这个生意人不十分正宗,可毕竟也是生意人。
闻此言他一怔,扫视了一圈店面,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赶紧道:“我说笑呢!你不用认真,牛仔东西一般不易穿坏,也不容易过时,你需要时再买吧!”
他愣愣望着我,然后粲然一笑。喔!白牙闪闪,哪里来的海狸先生。
“我叫今泉晃司,能请问你贵姓吗?”今泉——也就是我面前的漂亮日本男孩微笑着向我伸出手,却弄得我却一头雾水。
我有些狐疑地瞪着那只手。他的意思,是想交个朋友?可是,也未免太正式了吧?现在的初中生都不时兴这套方法了。如果他是想追我……那更不可能。我在心里嗤笑自己一声。
我终于握住那只手摇了几摇:“我叫余裳蓝。”手很温暖,不过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同别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就算是帅哥也一样。
收回手后,我才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你说,你叫晃司?”
“对,今泉晃司。”
“晃司……”我笑了,因为想起了《绝爱》里的那个南条晃司。所以,在发“晃司”这两个音的时候,我用了日文发音。
今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会日文吗?你能用日文叫我的名字?”
“不不不!”我笑了,“我不会,我只会一点点,我只会说……晃司(日文音)!”这还是拜我看了一集动画版《绝爱》所赐,不然我哪里会用日语说“晃司”。
知道他的名字也好,我也不好意思再暗地里称他“小日本”了。毕竟,他是一位很好的“客户”——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其实说白了,他就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
事实上,晃司不仅是一个好“客户”,也是一个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注意,我强调的是朋友两个字,而不是“好朋友”。因为要做好朋友,非得用时间把这段友谊长期灌溉,精心呵护,我想,在我二十三岁的今天,很难。我们容易同初中、高中同学成为好友,但是进入社会以后,遇到一个人,就算彼此再投机,也不一定有上学时那样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维系一段友谊。并且,我也没有要把异性当作好朋友的打算,那毕竟不实际。真的,我是信奉一男一女之间不可能存在纯粹友谊的那种人,你一脸鄙视地冲我“切”,我也还是要那样说。
~~
那之后,今泉倒是常常来地下商场。我也是问过才知道,原来他租的房子就在商场附近,当作散步一样的,他就可以溜达来。我也发现,今泉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中国认识的朋友,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这种刚刚好的关系让我很高兴很满足。
我喜欢称今泉为“晃司”。其实我最想称他为“小晃晃”,但是不敢,因为没有太熟,我不知道一个大男孩被人家称为“小晃”会不会不高兴,所以不敢造次。
很闷热的一个下午,晃司又晃到我的小摊上,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这个时候怎么有空来?”我好奇地问,边拿一次性纸杯倒了开水给他,“你不是才到新公司上班没多久吗?”据他说,上次我在车上看到他,正是他去一家公司面试的时候。
“不是,老板放我半天假,让我处理一些私人的事情。”他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只是微笑望着我,“怎么,难道我像是会旷工的人吗?”
我上下看了他一遍,然后皱着眉摇头。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穿着西装在办公室朝九晚五上班的人——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耸耸肩,“晃司,你为什么会来中国呢?”
晃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我发现你有点以貌取人哦。”
我也顺着他没有追问下去。
“你的中文进步好快,是不是专门有在练习?”我想着他刚才运用的“以貌取人”。
“嗯。以前有基础,现在主要是自己听磁带,外加找人练习口语。”
我笑笑,偏着头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汉语发音还很糟糕……对了对了,那天你可真让我生气呢!”
听我这样说,晃司苦笑着抬起头来:“我当时就知道了,否则你不会那么狠地宰我一笔。”
我有些脸红。“嘿!你自己心甘情愿买的啊!我当时还提醒了你的!”现在来翻旧账啊?抱歉,我不理会的了。
“是,我也知道,不会让你退我钱的!”一副无奈的表情。
我有些好奇:“你是当时就知道的,还是后来有人告诉你的?”
“什么?”他愣了一下,“哦,你说那个。”他但笑不语。
怪家伙。我懒得追根问底了。“喂,不渴吗?我这里只有开水没饮料的啊。”我看他就拿着杯子玩儿。
“这么烫,我没法喝。”他捏着杯底拿给我看。
果然,还冒着热气。
我几许尴尬。“呃,我的瓷杯里冷了一些水,你不介意的话,我倒给你吧。”瓷杯是平时我自己喝水的杯子,通常还泡了一些清热解暑的东西。
他看着我笑:“好啊。”
我过去拿了杯子,将他杯中的热开水倒进我的瓷杯中,然后又将瓷杯里变得略温的茶倒进纸杯里。浅黄的液体注入白色的纸杯,一朵盛开的小花也一并跑了进去。
“我泡了些黄菊在里面,可能有些苦,但消暑热。”我说。
“黄菊?”晃司修长的手指托住杯沿,有些好奇地看着浮于水面的、因充分吸收了水分而饱满的花朵。
“嗯,菊花的一种。”我怕他不知道什么叫“黄菊”。不过,白痴看了这花也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抬起头来。“谢谢。”他的笑容,有种孩子的天真。
我收起杯子。“你总是这样多礼。小圆今天怎么没有来?她是在上课还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小圆就是那个几次在我这里都没有买到绣花牛仔裤的女生,有时会同晃司一起过来。
喝了一口菊花茶,晃司放下杯子。“她在上课。”真不敢相信,他们曾经还是网友呢,居然有跨国见面的一天。
我眼珠一转:“喂,你以前有没有想过娶一个中国媳妇回去?”比如小圆。
他愣了一下。“以前没想过。”
“那现在呢?”
晃司呵呵笑:“现在正在仔细思考中。”
我眉头打结。这是什么意思?正待追问,他却笑着问我:“你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我一撇嘴,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
“嗯?”他有些呆。我买一送一:“而且就是小圆现在念的那所学校毕业的。”
我以为他会大惊小怪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不需要文凭也可以干的工作,可是他没有。晃司只是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国?”我随口问。
不知为何,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顿了片刻,他才说:“没有多久了。”
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烦恼啊。我不想了解是什么事让他的心情一下子低沉,只是笑着对他说,“明天我好朋友结婚,摊子会交给我妈守。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明天白来。”
“婚礼?”他愣了一下,继而很兴奋:“我可以参加吗?”
“干吗?没见过中国的婚礼,所以想见识一下啊?”这是我下意识的以为。
晃司略想了一想:“这是部分原因。怎样,明天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也想了一想。在中国这边,他可能没有什么朋友吧?我来做这个促进“中日友谊”的中间人也可以。于是我点头:“好吧。可是明天我必须很早就要去,你明天不用上班的吗?”
晃司奇怪地看着我:“明天星期六啊。”
……我承认我得了健忘症行不行?
“我们约个地方等——那个,我不知道,参加中国的婚礼该送些什么东西才好?”晃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哈!”我笑出声,“包个红包好了!最最实在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