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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初的梦想是流浪,靠自己的双脚走遍我所能走遍的地方。我曾为有这样一个梦想兴奋过,认为即将要离开那个让我痛苦的家乡,为了解决我的孤单,还曾试图说服几个小朋友和我同行。然而,懦弱是我的天性,我并不敢真正涉足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就是无法保证衣食住行,使这个梦想彻底破灭。
我还有过一个梦想,做一名出类拔萃的神医,让我两岁时就被疾病剥夺了生命的父亲醒转过来,和我共同感受人间的冷暖。然而,这个只能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的图景,除了增加我对父爱的渴求,还能带给我什么?
我还有过许多幻想。幻想成为一名救苦救难的大英雄,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幻想有一滴观音菩萨的圣水,洗涤人类肮脏的灵魂;幻想在荒野孤行的时候,一位神奇美丽的少女飘然而至,纤纤手指擦去我伤心的泪痕,灿烂目光点燃我心中的灯……这些都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做一名数学家,是我最宏伟的理想。我的数学成绩一直不错,初二的时候,已在班上独占鳌头。我开始代表学校去乡、县、市参加数学竞赛,做数学家的理想就是在那时候树立了起来。人说,天下不如意者十之**,果是真知灼见。由于家庭贫困,不久,我被迫放弃了上高中、读大学、考研……当数学家的理想,撕毁了高中录取通知书。伤心的我立在父亲坟前,潸潸泪水渗入九泉,父亲会泉下有知?从那时起,我不敢再有任何宏伟理想了,就连那曾经的梦想和幻想,也当作美丽的情结,藏在了内心深处。
我曾喜欢读书,尽管如今多数时候是在咀嚼一本苦涩而没有文字的书。当然,我也喜欢一些作家。他们伟大的理想,高尚的道德情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总能给人启迪。回头看一看,历史上那些伟大作家,他们的作品至今击打着我们的心灵,让人类在饱览心灵污秽的时候,也让心灵得以净化。对于如今的大部分作家,我没有多少好感,总认为他们是不务正业、无病呻吟、滥竽充数,在文字游戏这个行当里干着不称职的工作。从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出,一部分作家智商低,趣味差,就像捡破烂的老太太抹了个红嘴唇,让人看了恶心。他们想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无奈脑容量不够,道理没说清楚,故事也索然无味。更有一些脸皮足有三尺厚的人,总想引导人们抛弃道德,纵欢纵欲,惟利是图。悲哀的是,民众的素质还没有达到甄别优劣的地步,拾起来消遣一回,难免不让毒气侵入心灵;注意的是,这部分作家有着繁荣的市场,百姓对他们似乎特别钟情。在这种现状下,我却忽然有了个**,要加入这样一支遍地垃圾衬托着几株鲜花的队伍,不由得让我审视自己:要重新树立一个理想?
我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我的文化功底一般,古文只能看了注释才能读懂,《总结》需要抄袭了别人才能完成,否则,领导会像老师第一次批改我的作文那样,指责我“不成文章”。我的第一篇作文两句话,四十一个字,“我今天饿了,到菜园子偷萝卜,没小心让看园的老头抓住,把我掉在枯井里。我以后再也不敢偷萝卜了。”我想,老师一定因为字少,给了我那样的批语,领导则是因为《总结》太真实,送我这样个评判。如今,秘书必须具备撒谎的天赋才能取悦于领导。如此说来,我也许只能完成代人写信这样小小的事情,对于当作家,天下有一半的读书人要比我强。当然,我也明白,就像历史的灰尘将我曾经的数学成绩湮没一样(我现在的数学知识只能满足于在小学生面前炫耀一下),有许多真正具备写作天赋的,也在时光的流逝中荒废了,而我则由于工作以后做了几年文书,倒有一定进步。首先,我学会了杜撰,无中生有已经成了我引以为豪的本事;再者,老做这些文字游戏,写下的东西不再颠三倒四、结结巴巴,条理还算清晰,能够写出一些让人看懂的文字。但是,这不足以勾起我写作的**。
那么,最终是什么,促使我要树立这个理想?我已经而立之年的人了,家有恩爱糟糠,撒野顽童,钱不多不少够花,觉有梦无梦够睡,心烦与不烦够操,何必要树立这样一个累死了不偿命、干好了不记功的理想?我于是绞尽脑汁,从内心深处分析寻找树立这个理想的理由。
放弃上高中的机会,我考了一所中专,是警察学校。之所以选择这所学校,不是因为对警察职业的向往,崇拜警察那种特殊的权力与威风,其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这所学校相比其他学校收费少,对于我这种贫寒家庭,减轻了不少压力;二是因为贫穷,又早年丧父,失去了最有力的保护伞,使得我在和别人的交往中总是忍气吞声,需要寻找一个依靠,让脆弱的我有个安全的避风港。即使这所学校花费少,我的家庭也几乎承担不起。为了供我念书,那时已经六十多岁的母亲依旧十分辛劳。她拖着羸弱的身躯,早晚耕耘在田间,有时,还不得不放弃尊严,为了学费东家挪,西家凑,少不了碰几回壁。我的同胞兄长,在他因为贫穷辍学后,早早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他为了让我安心学习,连零碎的活儿都不用我做。我竟然不争气。初二的时候,大概是家庭造就了我离群索居的性格,我不大合群。有一天,我不堪忍受因这种性格造成的尴尬处境,决定放弃学业,离开学堂。两天以后,我亲爱的兄长眼泪汪汪地劝导我一番,主题是怕我过早辍学误入歧途,让我重新返回了校园。他,改变了我的人生。我上中专的时候,他更是无怨无悔,承担起供我上学的任务。我每次回家,看着他一次比一次增加了的皱纹,一次比一次多了的白发,我知道,他的青春就这样流逝了。我曾发誓报答他们的恩情,实际上,在我有这个能力时,却为他们做得太少。我满足于自己恬静的小家,不屑为了他们,搞得鸡犬不宁,仅为他们做一点儿例行公事般的祈祷和堵人口舌的帮助。我每每看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母亲,一年比一年憔悴的兄长,心情总是很难平静。那时那刻,我面对他们依旧无私地关爱着我却无所索取的眼神,感到自己那么渺小,那么自私,甚至有点龌龊。而每一个从农村走出去的孩子,或者更确切地说离开寒门像我现在这样衣食无忧、不知冷暖的孩子,所做的、所虑的能差了多少?
这大概是我要树立这个理想的情感根由。一层,有检讨的意思。我既然舍不得为他们付出,就不该拿无关痛痒的关切伪装自己,甚至还要在额头写上“知恩图报”的字样,我就该进行一下自我批评,不是为了改正,而是为了通过批评自己的灵魂让灵魂得以安慰。二层,我虽然离开了让我痛苦的家乡,但我的情扎根在那块土地上,我同情在那块土地上煎熬的人,我试图想探寻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们的生活如此贫困?农民总是埋怨天公不美,或是税赋太重,实际上,这些仅是进一步增加他们的艰难,使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罢了。因为,即使天公作美,不交赋税,他们又能有多少收入可计?劳动力价值低廉,劳动的主要成果便宜,就是再让上天多给农民些恩赐,国家多给农民些扶贫,他们又怎能富得起来?农民的富裕,离不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村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土地和劳动力这两个基本要素。中国几千年的农业史,农村政策一直是围绕调动劳动者积极性和提高土地使用价值,来促进农业经济的发展。从周朝实行“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井田制算起,到具有封建特色的均田制,以及清朝的“地丁合一”,其间虽然有过千差万别的变化,但寻求劳动力和土地的结合,使其在统治者能够容忍的范围内达到人尽其才,物尽所用,是其不变的目标。新中国成立,完成了土地改革,又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制度,农民理直气壮地成了土地的主人,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对待土地,积极性不必讨论。但人地比例从以前的“田地极宽,百姓太少”变成了如今的“人口多,耕地少”的现状。从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八年的统计来看,农村劳动力在十年中增长了一亿,而耕地面积从近十五亿亩降到十四亿亩多一点儿,农村出现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必然导致劳动力价值的降低。虽然,农民家庭的人均收入从一百三十三点六元上升到五百四十四点九元,但相对同期城镇居民人均收入从三百一十六元成为一千一百一十九元来看,说明农民的劳动力价值和收入在进一步降低。最近的统计数字没有找到,但我想只有进一步恶化,不可能有什么改善。记住,这是相对城镇而言的。在这样一个基本现状下,农村的出路到底在哪里?一代伟人邓小平指出:农村的根本出路在科技、在政策,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然而,有多少人能真正诠释这句话的内涵?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掷地有声、能证明这句话的地方、能感受它合理性的地方占多大比例?能理解农村政策、落实农村政策的人有几个呢?一个泱泱大国,不可能因几个伟人和少数父母官的顿悟,就能彻底改变它的面貌,只有足够的人肩负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才是希望所在。如果上不能达其言,士不能司其职,民不能明其意,农村的出路依然是渺茫的。
我即将完成这个《序》时,回了趟农村,遇到这样一件事情:村委会因屡欠水费,不能帮助农民灌溉农田,是村民自发组织起来解决了青稞之旱。谈到这件事,群情激愤。村民强调,村委会是由乡政府决定,不是由村民选举;村民每年给村委会交足水费,村委会为何欠了上面水费?钱都被弄到哪去了?村民到底背了多少冤枉债?这些债是怎么欠下的?旁边一个村民主。村民知道,村支书个人搞龙窑,赔了二十多万,移花接木栽在村民头上,并知道乡里准备换村支书,苦于没人敢接这个烂摊子。两个村,区别仅在丝毫之间。我问及减轻农民负担的政策,一个农民的回答让我吃惊:那只是一个合法的标语。
当然,探寻农村出路、揭示农村问题不可能成为一部文学作品的主题,很少有作家产生这样的想法,且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工作还是让有经济头脑并且理智的人去做更好,作家这种情感类职业永远满足的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生活,我也只不过在这儿和小说中,信口开河发些牢骚罢了。
树立这个理想的又一根由,是些零碎的感想。我们这些喊着“跑步进入**”口号长大的,在社会主义社会中染红了身心的一代或几代人,认为自己生活的空间,是当今世界最美好的。无论祖国如何贫困落后,那远大的理想足以满足我们灵魂和**的需要。然而,当热血不再沸腾,理智回归身上,祖国一天天走出贫困的时候,不满意的情绪却接踵而来。这是为什么?肆无忌惮的贪污**,死灰复燃的卖淫嫖娼,卷土重来的官僚主义,自私有理,虚伪无错……坏东西像漫天遍野的蝗虫,一点点地占据心灵的绿地。我们没等为物质富有欢呼的时候,就为眼前这一切坏了情绪。这些东西哪来的?一些德高望重的政治家,斩钉截铁地将社会主义丑恶的、虚假的、腐朽的等一切有害的东西归咎于封建主义或资本主义,认为这些东西是封建的残渣,开发带来的洋垃圾。其实不然,一个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家,绝不可能是冰清玉洁的,绝不可能是一片纯红色的理想净土,只能生长娇艳芬芳的鲜花。亲爱的**虽然在思想上给了我们一个美好的愿望,但还不如小个子伟人来得实际,他算得上解决了人们的温饱问题。于是,我们这些追求伟大理想的人,只能在瞻仰伟人遗容的时候,感慨现实的无奈。我们既不能再次以火热的情感浮夸盛世,那样,总会犯自以为是的错误,也不能因为少数人赏心悦目的东西刺痛了我们,丢掉信仰,丧失信心。我们既不愿在饥饿中空守伟大理想,也不愿丧失灵魂追求富有。我们在困惑中思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和红包打上了交道。假如你没给红包,就有可能经历由正常出生变为从母腹划个口子被提出来的危险,有可能经历死后长时间不能火化,在寒冷的太平间漫长等待的危险。说是危险,只是为了保证逻辑合理。因为,不是人人都把红包当爷的,如果真是这样,人类只有闭着眼睛等死了;也不是很少人才把红包当爷的。当然,把红包跟爷比,的确有些不恰当。这倒不是因为语言不够文明,人类既然创造了许多污言秽语,就一定有它的道理,就像那些人理直气壮地索要红包一样,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的。在日本鬼子残杀同胞的时候,有血性的中国人喊两句骂娘的话,总比那些无动于衷或是甘当汉奸的人强上百倍。这时候,谁能拿文明去谴责他们的脏话呢?那是因为“爷”的价值配不上跟红包比,不管他辈分多高。因此,用“拜金主义”这个最容易让人理解的词,慨叹今天的人不追求心灵高尚是一点儿也不冤的。更多的人也愿意乐呵呵地接受这样一个评价。因为,这的确算不上什么羞耻了,更不会因为有这样一顶帽子害怕政治批判了。人一旦不要脸了,或没有什么追求了,或者只把钱当作追求了,羞耻算个什么东西?!用这种人最时髦的一句话就是:爷有钱什么不能干?买个政治局委员当,信不信?信!不信不由你。这样,便有了我第一个思索的主题:钱?人?

当公仆这个形象跳入我眼帘的时候,我第二个思索的主题也有了:权?人?我引用一段文字说出我的感想:“我们这些做主人的,不是眼巴巴地看着公仆嬉皮笑脸消极怠工,就是聆听他们满腔怒火的呵斥,真让我们羞愧地想打开词典重新诠释主人的概念。本来是我们交粮纳税供养他们,却非要说我们是主人,天下哪有没有权力的主人?莫非嫌我们创伤不重,偏要拿这样的字眼儿刺激我们?尊敬的公仆,我们不奢望站在高岗俯视你们,只求你们在我出生上户时不要另加索取奖金,我那时还没有挣钱;你们也不要让我的父母跑十几个来回,有许多正事等着他们去干;假如是父母抱上我去办理,你们也不要给我们脸色,我那时还读不懂你们的面容……你们更不要动不动就搞个形象工程,我们看见它就心疼;你们也不要白天眼泪汪汪喊父老乡亲,晚上灯火阑珊醉死渔村……”这段话有点儿夸张,一个人在襁褓中就这样哭诉。那些还流淌着人类血液、威风十足、在其职不行其事的公仆,听了会是什么感受?
不管是钱,还是权,都是利欲熏心的人用毕生精力苦苦追求的。第三个思索的主题是:两条腿的高等动物?今天的人,有这么几种:大唱赞歌的是衣食无忧的“智者”,肯定是他所赞美事物的获益者。但是,一定不要理解为获益者都是唱赞歌的,有些人喜欢讨了便宜卖乖。我们身边的这种人很多,揣着老百姓羡慕的高薪,握着国家赋予的权力,还要对国家的政策别有心思、绝对不是带着民族责任心地指手画脚,对提携他的人还要骂声蠢猪。辛勤工作的是忙于养家糊口的“庸者”,应当是付出与收获相对平衡的劳动者。但是,也千万别把“庸”当作“傻”,千万别因为劳动者这个称号大加赞美,不少劳动者讨不到便宜就当吃了大亏,不见得有多纯洁,只不过他们没有**的机会罢了。怨天尤人的是不安于现状的理想主义者,往往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那一类碌碌无为者。这些人有些思想,不见得高明,所谓的思想,不过是被铁面无私的现实生活磨练出来的。现代社会广泛活跃着一批人类的变异者。这些人神通广大,或是能逃过如来佛的眼睛,哄佛祖开心,一跃而列入仙班;或是能装腔作势,显得楚楚可怜,乔装打扮混入劳动者的队伍乞口饭吃。这是些口是心非、谋求不劳而获的投机主义者。所谓神通广大,无非是不要颜面、顾不上羞耻了。不要命的人是第一条好汉,他们算是第二条好汉了。这样对人的分类,止于人性而言,不是泾渭分明,现在的人都有千层面具,剥了一层又一层,也许哪一种人他都沾着点儿。
第四个思索的是关于炎黄子孙和华夏文明。如今,我们确实感觉到,几千年华夏文明在引导、净化炎黄子孙灵魂方面显得软弱无力。十几亿用呼吸证明他们依然是有生命的人中,绝不是少数人,而是多数人已经将祖先的文明封存进了历史博物馆。他们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以适应社会为理由,放弃了公理道德,忘却了个人对社会的责任;他们以寻求个人欢乐为目标,以实现个人价值为理由,弃起码的责任心于不顾,纵欢纵欲,为所欲为;他们以安然无事为满足,以个人平凡为理由,贪图安逸,不思进取;他们现在所为的,正是他们曾经批判的;他们现在鄙夷的,正是他们曾经赞赏的。他们的价值观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这样的变化并不代表进步,他们是让金钱和权力直接取代了价值的概念。因此,他们变得不择手段,不知廉耻。就这样,华夏文明在这个时代被诠释得面目全非,被践踏得一团糟糕。弃子女和家人于不顾,沾花惹草,男的被名为“酷”,女的被称为“美”;弃尊严于不顾,屈身就权,男的被称为“老道”,女的被美为“开放”;弃法律与职责于不顾,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玩忽职守,权钱交易的人,被视为“能适应社会”。他们认为这是精神洗礼的结果,洗去了沉重的枷锁。然而,他们无意间其实放纵了自己。试想,人难道不需要有一个思想道德的底线吗?你可以随便评判**的功过,讨论“资”与“社”的优劣,对一夫多妻、一妻多夫或群婚制说长道短,你可以无休止地争论,尽情地怀疑,但是,你起码的认知应该有点儿吧!基本的道德应该遵守吧!你总不能不承认你是父母所生吧!不能不承认你是炎黄子孙吧!既然是炎黄子孙,你不能不顾及炎黄民族的脸面吧!或许,你顾不上自己的嘴脸,但你不能把不要脸当作本事吧!你当奴才就当奴才了,但你不能为一副奴才嘴脸沾沾自喜吧!你**就**了,但你不能把**当成社会正义一面吧!你红杏出墙或包二奶了,但你不能在配偶面前更加理直气壮吧!是非不分已经悲哀,你总不能是非颠倒吧!盲目地认同,又盲目地反对,因为害怕被否定,就让罪恶和虚伪对自己肯定;因为害怕烦闷,就让酒精刺激,尼古丁麻醉,让小姐抚摩那迷惘的灵魂!这就是目前社会形形色色的中国人。一个国家不会因几个贪污犯、黑社会或少数人丧失人伦觉得臭气燻天,但是,一个民族如果对罪恶熟视无睹,你还能认同这是个伟大民族吗?你不觉得这个民族应该跳到太平洋洗个澡吗?
有人说,妓院是个大染坊。不管什么样的嘴脸,什么样的灵魂,不管他代表多少金钱,多大权力,多丰富的学问,入了闱,定染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如今,被一直认为是堕落污浊的妓院,用金钱作地基,摇身一变,改名换姓成了夜总会或歌厅,妓女们则改头换面一跃而进入富家女的行列,美其名曰:小姐。搞得我们见了妙龄女同胞时不知该如何称谓。这两个地方像雨后春笋,触目皆是,而且熙来攘往,门庭若市。篡改一句古诗就是:都市街边多红灯,游人爱向谁家宿?每天晚上,“出门俱是看花人”。出入夜总会的就是那些用金钱和权力修饰的仪表堂堂的有身价的“孙子他爷”。当然也包括政治局委员。庆幸的是,这些给我们做表率作用的大头大脸的人这样做的还不是很多,要不然,十几亿中国人跳到太平洋洗上一年的澡,也很难认出是炎黄子孙。说到夜总会,我们还不得不赞赏它出奇惊人的作用,一入一出,谋钱的财源滚滚,谋权的直步青云。
离开炎黄民族放眼全人类,在人类所承担的所有痛苦中,谁给予人类的痛苦是最具灾难性的?回答这样的问题,需要两条标准。一是灾难的规模性;一是痛苦的频繁性。意思是,谁带给人类的灾难最具规模,谁赐给人类的痛苦最为频繁。答案是具有讽刺性的。那是人类自身!疾病和自然灾害,它们对人类的伤害虽然没有远去,但是,与人类自相残杀的景状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不得不甘拜下风。当少数人为战争胜利欢呼的时候,是更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图景;当人类为征服自然洋洋得意的时候,是自然对人类血腥般的回报。我们生活的每一天,又无时无刻不得互相提防同类的侵扰。勾心斗角、相互倾轧、恃强凌弱、趁火打劫,得意于在弱者面前显示自己的强大,为能够蹂躏弱者、使弱者拜服在自己脚下沾沾自喜;钟情于窥探同类的痛苦获得心灵的安慰,为能够欺凌同类获得心灵的快感。人类进化到现在,这一切有好转的势头吗?人类只是创造了更加丰富的词汇充当借口,矫揉造作了更多表情伪装出善良。无论人类如何标榜自己,如何逃避自我对肮脏内心的审视,都无法回避这样的事实。这就是人类的本质吗?如果我们不承认这是人类的本质,我们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努力改变这种现状呢?每个人是否最起码该有这样一个认识,如果一个社会有意无意地放纵邪恶,轻视正义,如果一个人不要脸比要脸更容易获得利益,更容易得到这样一个社会的认同,那么,谁还愿意珍惜那两张沉甸甸的脸皮呢?
拿我个人,也有许多东西值得玩味。孩提时代的饥寒交迫,求学时的豪情壮志,工作了夹着尾巴做人。芸芸众生中的我和蚂蚁没有两样。我毕业分配,受益于亲戚的一句美言,而不是我的学习成绩或某个单位的需要;我险些下岗,则归咎于我的吝啬,舍不得失去一点儿物质利益上供领导,不愿意强颜欢笑讨领导开心,而不是因为我工作差了,能力弱了,不适宜工作岗位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另一个人面前,比不上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一瓶酒、一条烟更能刺激某个人的兴奋。”我和像我一样的一些人,就是在这样的泥潭中挣扎。这种糟糕的处境,促使我们强烈盼望阳光能早点儿烘干泥潭的污水。然而,真到了那天,我们是否早已变作一堆白骨点缀泥潭了?这样的话,并不等于自己就消极厌世了。不能在桃花林里听九天歌曲,亦能于杂草丛中听羊儿的叫声。并且,思想在一步步成熟而没有随波逐流,在肮脏的人性中守住了心灵的一片净土,值得自我欣赏一回了。是不是有点儿啊Q?啊Q就啊Q吧!至于娇妻抱怨生活拮据,床前的悄悄话足以安抚,母兄依旧十分贫困,心里搁记着就是了。
结束这个《序》的时候,有两件事不吐不快:一个高举**旗帜、喊着“三个代表”、说着为人民服务的处级干部,在学习孔繁森的时候,感动得泣不成声,酣畅淋漓的眼泪滴打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头。一些初涉世面的年轻人,有不少为此写下了感人肺腑的宣言,不包括那些天生不爱动笔的。但是,就在当天晚上,这位尊敬的处长,在花天酒地的夜总会,用权力和金钱做着肮脏的交易,当晚醉卧在被尊称为“小姐”的怀中。
一个在母腹中便患了疾病的大型企业,十几年走马换将,却改变不了它有出气无进气的生存方式。我弄不明白,那些自以为才华横溢、雷厉风行的领导,怎忍心让其苟延残喘?我倒弄明白一件事,曾经在这个企业颐指气使了几天的领导们,都发得流油了。
思索的东西总是太多,这些东西交叉在一起,产生了许多感想。对社会,对人,对自己,告别生命的那一刻,也不能道尽这些感想。有了感想,就想和别人交流,否则会被愤怒、焦躁、悔恨,搞得我浑身不安,弄得我夜不能寐,而少言寡语的我不善于通过嘴巴和别人交流,而且,有些内容只能和特定的人交流,而这些特定的人,不会听我这个小人物的声音。当有声的语言不足以发泄内心悲愤的时候,也只有选择仓颉无声的文字记录孤独之人的情感悲哀了。于是,我只好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用文字编造一个毫不引人入胜的故事,跟诸位交流了。如果你懒得跟我交流,我权且当作一杯浊酒自斟自饮吧!虽然美好的东西不多,但我尽量多挖掘,一是让看的人不感到太恶心,二是也改改我吹毛求疵的坏脾气;虽然令人不快的东西太多,我能消化的也就不写了,除非我必须在咒骂声中才能缓解我的难受外。
这便是我胆敢树立这个理想的原因了。
公元两千零四年十二月
四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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