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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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糊醒来时,尘清听到旁边似乎有人在说话
“是妖毒,空翠是直接中毒的,还比较容易治疗,这孩子却是被咬伤中毒的,那妖毒经过空翠的身体,性质就变得比较捉摸不定了,想彻底治好,不太容易。”
那声音好象是无思的,尘清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左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了,惊恐地喊了一声后就看见门口很快地进来了一堆人,除去自己的父母以外,还有镇长和两位道长等。
父亲神色凝重,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在那目光中。母亲两眼通红,想必是刚刚哭过,坐到床头温柔地扶起尘清,“可怜的孩儿,有道长在,你很快就会好的,不要担心。”
“空翠呢?”尘清想转过头,却发现自己连脖子都是僵硬的。
“他也没事,道长会医好你们的。”母亲轻轻地说,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爱。
尘清又觉得有点困了,眼皮不住的往下掉,隐约听到镇长说让孩子先睡吧,便是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客栈大厅,镇长忽然拉住无思道长的手,将一个小布包放在了他的掌中。
“我们镇也不怎么富裕,这是全镇的人凑的,就当作是酬礼了,两位道长务必要收下。那两个小孩,虽然是他们自己年少不懂事,到处乱跑,才闯下这滔天大祸,但求求道长念在他们都是家中独子的份上,一定要救救他们啊。”镇长说着便要跪下,无思道长一把扶住了他。
“除魔卫道是我们的本分,这钱是万万不能收下的,而这两位少年……”略一沉吟,“我这位无虑师弟倒是精通医术,只是那医治妖毒的药材极为难寻,而我们也只带了一点,恐怕只能救活一个。”
无思这番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空翠从小就死了爹,是空翠娘省吃俭用的拉扯大的,要是空翠一死,恐怕空翠娘也就活不了了。可是那尘清也是爹娘心头的一块肉,那么伶俐乖巧的孩子,老天怎么忍心啊。
“其实还是空翠的毒好治,那位叫尘清的孩子所中的妖毒比较特别,不一定能治好,既然药只有一份,还是就空翠吧。”无虑平时显得较为木讷,也不怎么说话,这时说的话显得很不近人情。尘清娘听后登时就又哭了出来,尘清爹轻轻地搂住妻子的肩膀,眼眶也红了。
此时大厅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中,过了好一会儿,尘清爹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似是安慰一般,然后很艰难的开口:“道长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先救空翠吧。只是我的孩子现在危在旦夕,做父亲的不能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望两位道长指一条明路,不管多难,我都会做到的。”尘清他爹跪了下去,朝着两位道长拜了三拜,无思伸手想扶,竟扶不起来,只好任由他拜。
无思皱眉不语,倒是无虑开口了:“其实那位尘清的病情不是一两天就会丧命的,只是也不够我们回去取药这一个来回。不如让我们将他带回天玑阁救治,你们觉得如何?”
“师弟……”无思欲言又止。
尘清父母想了许久,终于都点了点头。尘清爹说:“那请两位道长立刻帮空翠救治吧,尽量早点启程,以防我那孩儿路上病情有变。这真是,麻烦道长了,我夫妇二人无可为报,将来只要道长需要,刀山火海,绝不推托。”
“这是自然,”无思答道,“只是等会师弟救治空翠的时候,能否请两位与我倾谈片刻,贫道有要事相商。”
万物静观皆自得。所谓诗情画意,无非是春夏秋冬,自然美景。只有懂得欣赏的人,才能感悟到它的美妙之处。而秋景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此时尘清静静地窝在无思道长的怀中,虽是策马奔腾,但却丝毫感觉不到颠簸,一路上尽是从没看过的秋日风光,尘清都觉得这病不再是那么难受的。
自从那一日与父母匆匆一别,尘清便随着两位道长一路南下。先是骑马,后来便是操舟。期间无思道长一直在使“缩地成寸”的法术,两边景物是不断跃动者的,看的尘清十分兴奋。而为了保证毒性不会扩散,无虑道长用一个祈光术将尘清包裹在其中,这样不仅能使外界的颠簸不会传到尘清身上,也能使尘清的身体处于一个相对恒温的状态,只是施术者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尘清见一路下来,两位道长都没什么休息,为了自己弄得疲惫憔悴,心下实在感动不已。
后来出海三四天后,一行三人的小舟驶进了一阵迷雾之中。随着小舟的行进,那雾气越发的浓烈,甚至到了看不清对面人的五官。隐约感到一阵泥土的清香铺面而来,雾气忽然便不见了。尘清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依然是一片浓雾,而那雾与现在的地方泾渭分明,仿若被一道无形的墙隔了开去,实在是不可思议。
无思微笑着说:“我们到了,这就是天玑阁。”
尘清努力抬头去看,只见目之所及都是农田,种什么的都有,而且连个人影都看不到。难倒这才是天玑阁的真面目。
“很奇怪吗?”无思的微笑中带着点得意,“这座岛位于地之南极,从这岛再向南走差不多五百里,那里大海会往下直灌入弱水,通往九幽之地。要是有船稍微靠近一点,便会被巨大的吸力拉下去,尸骨无存。”
“大地竟然有尽头吗?”尘清问。
“是的,大地是圆形的,它的四周都是向我们这个南极一样的弱水,水从九天之上下来,流到大地的中央,最后再从四周流入九幽之中,这样孕育了大地上所有的生灵。”
离开岸边后,无虑从马厩中牵了两匹马,三人再度策马奔腾。
在马背上,无思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里是天玑阁的一层,是用于种植粮食来供给所有师兄弟食用的。之所以没有人,是因为修道到一个层次的时候,可以使用‘式神’来代替自己工作,而且这里四季气候都很好,水源也充足,所以不用怎么关照庄稼也能长得很好。”
“什么叫一层啊?这里还有二楼吗?”尘清问。
“不是这样的。当年盘古开天地的时候,一刀劈开了混沌,从此之后,清气上升成为天,浊气下沉成为地。可是还有一点点不清不浊的气怎么办呢?只好浮在了空中,天玑阁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你是说天玑阁竟然是浮在天上的?”尘清瞪大了双眼。
“不仅是这样,而且天玑阁总共有五层。最下面一层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只种粮食不住人;再上一层便是我们师兄弟住的地方,也是我们练功修道的地方;至于第三层则是一个巨大的藏书阁,整层上都放满了书,天地间的书多半都在里面了;再上去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传送井的禁制太大,至今也没几个人能上去,上去了的,下来也都什么都不说。”
两人在马上一个问,一个答,时间便过得很快,倒是旁边的无虑一直没有说话,尘清有点怕他,和无思就亲得很。入夜之后,又骑了有三四个时辰,三人来到了岛的中心。尘清记得下船是天才刚亮,一路过来也没休息多久,而且无思还一直使着缩地成寸,竟要到半夜才能到岛中央,真不知这岛有多大。
下马后,尘清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圆形法阵,每个直径都有六七米左右,估计得有几十个。无思抱着尘清,三人站到其中一个法阵中央,无虑念了句口诀,只见青光一闪,眼前景色就变了个样,四周尽是一些衣着服饰和无思他们一样的道士。
“呀,无思无虑两位师兄回来了!”一位离得近的道长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别贫了,先把这位少年送到回春丹居那里,他中了很严重的妖毒,而且拖了有近十天了。”无虑语气中难得地带了点着急。
自从来到天玑阁已经有五个月了吧,尘清在病中度过了这年的春节,来时还是初秋,现在已是三月春光盛了。记得第一天被一堆老的少的道士从头到脚用金针给戳了一遍,真是又痛又痒又麻,那时只想就这么死了干脆利落,中妖毒这么久都没有这样痛苦过。不过那一天过了之后,日子就好过了,整天就是吃药泡药水,不然就是睡,而这一切都是一位叫无忧的道长来做的。每次吃药或是泡药水,尘清总想和他说话,可是这人和无虑一摸一样,实在不轻易开口,事情一做完便给尘清一针,让他直接睡着。一晃就过了五个月,终于有一天他进来,不是喂药,也不是倒药水,更不是伸指一点直接让他睡觉,而是告诉他,他好了。
开始的一阵兴奋过后,尘清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来到天玑阁的这五个月,连回春丹居的门都没有出去过,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天玑阁究竟是什么模样。这段日子来无忧说的话虽然少,但也对他说过他的病情无思道长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飞鸽传书给他父母,所以倒也不很担心家里,只是从小就没离开过家,尘清实在是想家的很,特别是娘亲做的菜。
“请问无忧道长,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尘清问。
“恐怕是回不去了”无忧面无表情的说,样子极像那拐卖儿童的坏蛋,尘清不由得抖了一抖,勉强稳住自己的语音,问:“为什么?”
“因为你父母已经同意让你加入天玑阁,从今天起,你便跟着无思学法,每年只有正月能回家几天。”
“什么?”尘清一时还是接受不了,每年?那要呆多少年啊?我还是想回家,谁要在这里学法!
无忧也不再理尘清,径直走了出去,只留尘清一个人还呆坐在房中。等尘清醒悟过来追出去时,屋外哪还有无忧的身影。
已经快看不见夕阳了,自从下午从房里跑出来后,尘清一心想找无忧再说点什么,完全没有考虑自己不认得路,结果一连走了三个多时辰,肚子又饿人又累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更可怕的是,他越走就发现路上的人越少,现在已经见不着人影了。天黑的很快,尘清开始觉得很害怕,早知道就不要跑出来了,要是没出来这时候该吃晚饭了,好想念那热气腾腾的饭菜和温暖的被窝啊。
想到这里,尘清赌气似的不走了,蹲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草。揪得兴致正浓的时,忽然前面洒下一片阴影,吓得抬头一看,一个大约也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冲着他扮鬼脸。
尘清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一坐在地上,只差没叫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啊?”那小男孩问。
“你吓到我了,”尘清不太想说自己迷路了,可又希望这人能陪自己一会儿,想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我叫祈筑,你也是想偷偷去看雷敖的吧。”那祈筑的眼睛很大、很亮,虽然脸蛋有点瘦,但显得相当的可爱,就像小猫一样。
“我……不是”尘清很微弱的争辩。
“别否认了。快走吧,被发现就看不了了,”说着拉起尘清就走,“对了,你叫什么呀?”
“尘清,小土尘,清水的请。”那祈筑明明是用走的,可是尘清要不停地跑才跟得上,手又被祈筑拉着,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
“尘清啊,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道行都没有呢?”祈筑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尘清,那表情中裸的怜悯让尘清觉得很受伤害。
“我只是还没学而已,我学东西很快的,一下子就能超过你。”
“哈,小毛孩一个,这么大言不惭的。”祈筑不假思索地反驳,把尘清气的小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祈筑见尘清闹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好玩,忍不住想逗他,说:“生气了?真是小孩脾气,一点都说不得。”
“我才没生气,说我是小孩子,你又多大了?”
“我呀,今年已经整整十一岁了。”祈筑故意露出极为骄傲自得的神色。
“才十一岁,我今年都……”本来想把自己的年龄说大一点的,但尘清终究没有撒过谎,一时也不知究竟说几岁好,呐呐了一会儿还是说,“我也十一岁了。”
祈筑嘻嘻地笑着,弄得尘清好生着恼,两人一路上不停地斗嘴,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山洞。尘清说不过祈筑,此时激动得两只眼珠中水汽氤氲,下唇紧咬,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只是强忍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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