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潜行不窒,蹈火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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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目含泪将那书信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兰皋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机会只有一个,还是清一用生命换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失败将东西收好之后,兰皋收拾了一下清一的床,下意识地在寻找所有清一留下来的痕迹。可惜事实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丛月野草。那是附近水边随处可见的野草,含有剧毒。估计清一就是吃下这种草自杀的。
趁着看守还没过来,兰皋将布袋解开,把清一从里面拉出来。只见他那瘦小的脸庞无比的苍白,嘴唇隐隐有点发紫,眉宇之间还能看出曾经那个阳光帅气青年的影子。兰皋将他的尸体细心地摆到自己的床上,身子侧向里面。
在盖上被子之前,兰皋整理了一下清一的衣服,发现清一颈上挂着一个小玉坠,上面写着“净素”二字。玉不是好玉,只是看起来应该带了很久,显出一种莹润的光泽。绝云矿最不缺的就是玉,估计这种成色,连看守都看不上,才没有被收走。兰皋想了想,把那块玉贴身收好,清一的尸身已经注定无法带走了,若是自己能把这块玉带回故土,希望他的魂魄也随之返回故土,永飨安宁吧。
迅速的将被子盖好,看起来倒真想是自己熟睡的样子。然后兰皋自己钻入了黑布袋之中,伸出一只手从外部将袋子扎住,在里面静静的等待。这个黑布袋不知装过多少尸体了,里面真的是臭的很,兰皋拼命地忍耐住,不知不觉就晕过去了。
被一阵晃动惊醒,猛地想起自己的处境,兰皋连忙将全身绷得笔直,就像一具已经僵硬的死尸一般。只感觉身体被粗鲁的抬起,有人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重”,然后就将自己抬着往前走,似乎片刻都没有再在牢房中停留。兰皋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抬了不久,布袋的袋子突然解开来,兰皋就这么被头朝下地扔了出去,一时只觉得鼻梁骨被撞的生疼,鼻涕眼泪齐流。虽然疼痛难忍,但也不敢翻身。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兰皋这才坐起身来,摸了摸发痛的鼻子,感觉好象没流血,再看看自己绑在小腿处的布包,感慨了一下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幸运,没被埋起来或是从悬崖上扔下去,连清一给的这个布包也没有丢失。
天色已经黑透了,兰皋也不再犹豫,当下施展起轻功,悄悄潜入这绝云矿最好的那几间屋子。
不想惊动任何人,兰皋只是轻声摸入一间马厩之中。果然是有客人到了绝云矿,马厩之中赫然拴着三匹马。兰皋必须将这三匹马全部带走,一方面是防止有人追上来,一方面自己途中可以换乘,马儿不至于累毙。
刚刚摸到一匹马的缰绳,便听得有人过来了。兰皋连忙一闪身,缩到马腹之下草堆之中。那马儿倒也乖巧,虽然感觉到不适,也只是打了一声响鼻,并没有走开。
“你们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声音响起,兰皋估量了一下,应该已经走近马厩之中了。听声音像是位少女,而且身份还挺高的。
等会儿要是被发现,也可以劫持这个人,再纵马逃跑。想到这里,兰皋便不再急躁,而是凝神倾听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只听得有脚步声纷纷远去,那少女这才径直走进马厩之中。兰皋看见两只修长的腿越来越近,都快连上面服饰的花纹也看得一清二楚了,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那人径直走到兰皋的面前,这才停了下来。
感觉到她正在抚摸着马的鬃毛,便摸边说:“娇娇,皇叔的死,我真的好难过。我小时候他最疼我了,可是现在,他连身体都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了。皇叔今年才四十几岁啊。”说完,她便伏在马背上痛哭了起来。
兰皋只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只想让这人赶快离开,再过一会儿,送饭的看守说不定会觉察到自己已经逃狱了。到那时,逃走的希望就小多了。更何况,这女的一定有病,居然半夜在对马说话,还叫那匹马“娇娇”,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后只听得那少女哭个不停,兰皋渐渐不耐烦了。便想起来,或是打晕,或是劫持都好,总之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否则,天都亮了。
想了想,还是劫持的好,只不过是个少女,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兰皋虽然计划逃狱,但其实连路线都不太清楚。下定决心后,兰皋嗖的从马腹之中蹿出,右手用力扣住那少女的脖子,左手将她的双手和腰一齐围住。这样不仅能防止她叫喊出声,同时也能将她的行为全部封锁。
一气呵成将这些做完后,兰皋微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劫持少女的坏蛋,兰皋觉得既有点惭愧还有点兴奋。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凶狠,兰皋贴着那少女的耳朵,低声喝到:“你是谁?”
“我是狄郭氏的第一皇女琼珮。”那人倒是出乎意料的镇静,并没有做出什么反抗,只是声音略微的发抖。那只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使她无法大声的说话。
“你认得从这里到墨国的路吗?”看他很配合,兰皋也就稍稍放松了一点,让她不那么难受。
珮温顺地说着。
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钳制力量略有松弛,琼珮使劲地踩了一下兰皋的脚,趁着兰皋因痛将手松开之际,赶忙从兰皋的怀中钻出,然后拔出自己的佩刀。
在这绝云矿中所有的人穿得都是厚底鞋,鞋面为了通风而做得很薄,就像凉鞋一般。而这位琼珮公主显然是穿着马靴,这一脚下去,真是痛彻心扉。兰皋只顾着脚掌那钻心的疼痛,再一回神,怀中的人已经走开几步远了,正拿着一把小刀对着自己,表情却显得很茫然。
接着微光兰皋这下看清了这位少女的脸,不正是几天前在水塘旁边溺水的那个。琼珮也似乎想起了那件事,红晕悄悄地溜上了那张俏脸。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兰皋突然想起,如果她是第一皇女,不就是狄郭氏那个终身不婚的圣女,而且今年应该十八岁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琼珮先开的口:“你是墨国人?”
“嗯。”

“正要逃狱?”
“嗯。”
“你是犯人?”
“不是。”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遭人陷害。”
“那是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也没犯,反正就是被人直接放到这里了。”
“没有审问?”
“嗯。”
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都没有其他的动作。琼珮倒是很配合,声音放得很低,兰皋也就没有急着再次动手。不过琼珮手中的短刀一直指着兰皋,看那架势,应该是会一点武功的。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兰皋在心底将自己骂了千百遍,连一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再被抓回去,就真是对不起死去的清一了。又觉得这狄郭氏的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要是在京师,有哪个姑娘家随身还带把刀的。
忽然,那琼珮公主很缓慢的将刀垂了下去,说:“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条件反射地回答道:“裴兰皋。”然后就心知不妙,这个名字怎么说都是墨国的威远将军,现在说出来,狄郭氏肯定不留余力的追杀自己了。实在是,太失策了。
正打算杀人灭口的时候,只看见琼珮温柔地笑了,那笑颜就像冬日里最和煦的阳光一样亲切而温暖,兰皋不禁犹疑了一下。
“你曾救过我一命,又没犯什么罪,我可以帮你逃跑的。”声音变得轻快而明丽,又说得有点急促,像是生怕兰皋不答应一样。
这突然的转折让兰皋一时反映不过来,这是什么状况?
看着兰皋没有说话,琼珮接着说:“你先藏在这里,我回去帮你拿套衣服。你这身装扮太明显了,一看就是犯人。”说完,居然就转身离开了。
兰皋傻愣愣地看着她那毫无防备的背影,还没决定是不是先将她制服再说,琼珮已经离开马厩了。兰皋有点后悔地顿了顿脚,现在已经不能安全地带着马匹逃走了,只好再等时机。至于刚才那姑娘说的话,还是不要相信的好,这年头人心险恶,自己无比熟悉的人都能经常在自己背后捅上一刀,何况是一个陌生的敌国的公主。
本想就这么离去,但终究对琼珮说的话有一点心动。于是纵身一跃,跳到附近的一株胡杨树上,在那里刚好能将马厩看得一清二楚。
过不久,琼珮竟然抱着什么又一路小跑过来了。见她到马厩之中左顾右盼,确定没有找到任何人影,脸上竟露出了极为失望的神色。径直又到那匹名为“娇娇”的马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兰皋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别的人过来,便轻轻跳了下去。
琼珮抬头一看,兰皋竟不知不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羞红了脸。呐呐地说:“你听到了?”
兰皋不明所以,问:“什么啊?”
“没什么。”琼珮小声地说,“衣服,我拿过来了。”
兰皋一看,那是一套及其普通的小厮的衣服。琼珮说:“本来想找侍卫服的,但是不好开口,这是我贴身的一个随从的,你不要介意。”
皋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琼珮说,“那请公主回避一下,我换衣服。”
等到琼珮红着一张脸走出了马厩之外,兰皋便开始换衣服。心想:这位公主既然答应要帮自己,那以后可得对她好一点。不过真可惜,那一夜还以为是什么妖精之类的,没想到竟是敌国的公主。不过也好,要是自己运气不错,说不定也能从中套出什么国家机密。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穿好衣服之后,兰皋就随着琼珮过去了。琼珮毕竟是公主,做事滴水不漏,就算绝云矿中追捕逃犯的力度多么的巨大,兰皋还是安然无恙。
又过了一天,兰皋就追着众人离开了绝云矿。
为了将他送回墨国,琼珮特意吩咐众人改道到边境去。
按照琼珮的说法,这次来到绝云矿是为了将皇叔的尸体敛葬,那位皇叔是因为叛乱罪被罚终生在绝云矿做工。而除了这件事以外,身为第一皇女的她还肩负着体察民情的责任,所以可以到任意的地方去。去边境,也能考察一下边境民生民情的啊。
兰皋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好意。现在兰皋身上背负了太多,他迫切的希望能够回京,去揭发丞相的阴谋,还有,去看一看清一的父亲。
这一路上,琼珮对兰皋总是照顾的很好,仿佛他们俩的身份应该是王子和女仆,而非小厮和公主。兰皋虽然觉得不妥,但拗不过琼珮,只好任她去了,狄郭氏的女人,做事总是很执着的。
旅游劳顿呃,兰皋竟长肥了不少。
到边境处,虽然公主依依不舍,但兰皋倒是走得很坚定,甚至没有回头再看琼珮一眼。
凭着琼珮给的财物,兰皋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师。一别数月,现在竟然已经快到春节了,京城处处都张灯结彩,还是一副太平盛世,繁华景象。似乎那场失败的战役,已经从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了。
离家越近,兰皋的心里越是不安。害怕看到裴家因为自己已经不复存在,或者颠沛流离,无家可归,或者亲人们已经被发配边疆,流放到极北苦寒之地。
纵然心里害怕,可是,决不能逃避,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
兰皋从自家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家中倒是一切依旧,连自己房间的陈设也不曾改变。
家中仆役见到少爷回家了,赶忙通知老爷。
兰皋在客厅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数月不见,两鬓乌发竟然全白了,知道这半年多来,他一定为自己承担了很多。自己不孝,没能替父亲分忧,还让他如此操劳,想到这里,兰皋再也忍不住流下了酸涩的眼泪,跪了下去。
裴正韵看见孩子平安归来,比什么都高兴。虽然朝中人人都说是威远将军通敌叛国,才使得墨国全军覆没的,但做父亲的一直都相信他。幸好太子用生命为兰皋担保,这才使裴家幸免于难。
现在兰皋回来了,很多事就必须赶快去做。前面的路虽然难走,但裴正韵有信心,只要自己和儿子在一起,天下间没有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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