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连开双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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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光头见自己的手下这么听巫贤的话,心里老大不满,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是说:“贤老弟,人我已经放了,那钱呢?”
姨娘才松嘴,一听还钱,顿时一蹦三尺高,泼妇似的破口大骂:“去你妈的,要钱你不会找你自己老娘要去!什么钱,我欠谁的钱了,我谁的钱也不欠,老娘我从来就没跟人借过钱!贤儿,我们走,别理这些疯子。”
石光头大怒,一掌拍下去,桌子山响,茶杯迸起,咣当一声,碎在地上。
他厉声咆哮道:“有本事你就走出这门试试!”
姨娘惊得猛一跳,不由自主地躲巫贤身后去了。
“石大哥,你先别动气,容我和姨娘说几句。”
巫贤问姨娘:“姨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欠人这么多钱?”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姨娘偷瞧巫贤一眼,心虚地抵赖道,“我根本就没欠人什么钱。”
巫贤苦笑,只得拿出张借据来,说:“你没欠人钱,那这是什么?”
姨娘瞪大眼珠,边瞧边说:“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他突然一把抢过欠据,三两下揉成一团,就往嘴里塞。
刘成一边瞧见,大急,想扑上去抢,却来不及了。好在巫贤已经伸手挡在姨娘嘴前。
“哎呀,你干什么?快把手让开!”
姨娘着急地想吃了借据,巫贤抓住她手不让她吞,她火了说:“你这个大傻子,快放手别拦我,让我把它吞了,看他们还能怎么着?”
“姨娘,别胡闹!”巫贤沉声斥道,“这里还有好几张,你吃得完吗?”
姨娘愣眼瞧巫贤,见他脸色很难看,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她感到很委屈,又很羞愧,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咬牙,发起横来说:“你让我吃,让我吃!吃死了,我也要把它们吞下去。”
巫贤岂能让姨娘干这傻事,姨娘抢不到手,忽然坐地上,手拍大腿,如哭丧似的号啕大哭。“你让我死了算了,我没脸见你爹娘了。”连哭带说,没结没完。
巫贤怎么劝都劝不住,想扶她起来,她死活不肯,只是一个劲地赖地哭闹。石光头早听得不耐烦,火起来,猛拍一下桌,喝道:“别你娘的在我面前演戏,再哭,信不信我把你卖进窑子里去!”
姨娘吓得直打嗝,不敢哭了,站起来,见这招不管用,索性耍无赖,一挺胸脯说:“你卖呀,你卖呀,老娘我烂命一条,能卖五百银元也值了。”
“你!”石光头肺都要给她气炸了。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巫贤劝道,“姨娘,够了,别再闹了。”
他对石光头说:“石大哥,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的,只是数额太大,你得多宽限我些时日。”
“一天够不够?”
“一天?”巫贤惊愕地说,“这么多钱,一天时间,你让我上哪凑去,至少也得——”
石光头一挥手不容他说下去,斩钉截铁,不带一点商量余地定下了期限:“三天,最多三天,三天之后,倘若你还不把钱还来,就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刘成,送客。”
巫贤还想再求,石光头背转身不理他。刘成作势请他们出去。巫贤晓得没有通融的余地了,只得带着姨娘出门。
回到家里,刚进门,囡囡早在院子里等他,见他回来飞跑上来,往他怀里扑。
巫贤抱起她说:“囡囡,对不起啊,哥哥忘了给你买玩具了,下回我再给你买。”
囡囡很懂事地说:“囡囡不要玩具,只要哥哥你回来就好。”
巫贤抱着囡囡进屋,姨娘一声不响地跟着走进去。囡囡奶奶见她神色有异,早瞧出端倪,便让囡囡下地自己院里玩去。
囡囡出去后,三人闷坐着,都不出声。囡囡奶奶屡次想开口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没有问出口,便也借故出去,只留巫贤和姨娘在屋里好说话。
巫贤想了好一会,才说:“姨娘——”
他才说得这一声,姨娘便抢着说道:“你要骂就骂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是我不该烂赌,是我——”
她一个劲地自怨自责起来,还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赌了。
巫贤听着,摇头笑道:“行了姨娘,我又没有怪你,你何苦把自己说得好像——。”
“你真不怪我?”姨娘笑嘻嘻地凑到巫贤面前头号。
巫贤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我怪你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赶紧想想法子怎么还钱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家的光景你也是知道的,一日三餐都得绞尽脑汁,更何况是这么大一笔钱,只除非把这屋子卖了才凑得起。”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他们怎么办?”巫贤手指着外面说,“房子一卖,他们肯定都得搬出去,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个住的地方,虽不是好房子,好歹还能遮风挡雨。况且,他们这个月的房租都已经交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赶他们走吧?”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儿是我起的,我哪有脸开口跟他们说。”
“唉!”
“唉!”
两人异口同声地叹息一声,想不出办法,唯有闷闷不乐地干坐着发呆。可是叹气发呆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一天的时间晃眼就过去了,巫贤依然一筹莫展,囡囡奶奶早看出他们有难言之隐,三番四次地找姨娘打听,起先,姨娘自觉脸上无光不肯说,后来心里实在憋得慌,就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囡囡奶奶。
很快,事情便传遍了整个院子,大家感念贤少恩德,又兼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纷纷解囊,凑出钱来只当是预徼的房租,要送给巫贤还账。
巫贤晓得这些是他们的血汗钱,是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一个铜子一个铜子从嘴里抠出来的,他哪好意思收。况且,这点大头钱不过杯水车薪救不了急。
他劝众人把钱收回,自己另想办法。
日落日出,第二天已经到了,姨娘从早上就心神不宁,在屋里焦急地转来转去。巫贤一早起便出门寻人借钱去了。日上中天,仍不见他回来,姨娘料想他是借不到钱的,一则他并没有什么朋友,原来还有个青梅竹马又有钱的四喜,可人现不在,全家都搬到省城去了;二则就算他真有别一个阔绰的朋友,也都知他家一贫如洗,且钱数又大,今儿借出,还不定猴年马月能收得回来,你说谁肯借哪。
姨娘在家等得心焦起来,坐不住,咬咬牙,搜罗家中所有财物拿去典当,决定去赌坊再搏一把。进了赌坊,她在各台子转了一圈,觉着赌天门,最多只有三倍赔率,还是赌骰子赔率大一些,当然,那得押中豹子才行。若只押中大小,只能得一倍赔率,若押中点数,可得三倍,只有押中豹子才能得满堂彩。
她挤进台前,双手握着包银元,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就好像那是她整个生命似的。第一把,她没下,第二把,她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了。
到第三把,庄家摇过骰子,闲家开始落注,姨娘心想第一把还是图个保险,寻个好彩头得好,她拿出几枚银元押在了小上,可又觉着似乎会开大,便又挪到大,才放下注又觉着应该是小,她挪来挪去,挪了半天还没落定注,庄家不耐烦催她。
姨娘一咬牙,落定在小上,可等庄家要开盅时,她又觉不对,忙说等等,把钱又挪到大上了。庄家白她一眼,问她落定了没有,姨娘犹豫半天才说落定了。庄家吆喝一声,她心一跳,又想挪到小上,庄家按住她手说:“下定离手,不得反悔。”
姨娘无法,闭了眼,心里求神拜佛希望得中。
庄家一开,果然是个大,把她高兴得跳起来直拍掌。可惜只有一倍的赔率太少了。
不过总算开门红,吉利已经拿到手,她的胆子也就壮了。
到第四把,她孤注一掷压在豹子上,手久久不肯离开赌注,直到庄家要开盅硬将她手拿开。她不敢看,背转身,双手合什,望空祷告。
一开盅,竟然中了,把她乐得一蹦三尺高。可是,两次得中,连本带利加起来也还只有一百银元,她得再中个豹子才能把赌债还清。
但是,一夜之内连开两个豹子机会已经很小,而她两次都得压中,就更是希望渺茫,不过,今天运气不错,也许真能压中也说不定,况且,明天就是最后期限,就算死也得试试了。
当然,她也可以以别的方式去赌,但她又怕赌得次数多会把运气用尽,所以,狠了心,把机会都放在了一把上。但连开豹子的机会简直比天上掉元宝还要不可能,因此,第二把,她就没再压,只是看。
临开盅时,一个赌客吆喝众人让开位子,把一包银元全压在豹子上头。姨娘是这里的常客,认得此人,知道这钱不是他下的,他是个赚红利,给别的赌客跑腿的人。
她招呼道:“我说二子,这注是给谁下的呢?刚才已经开过一个豹子了,你还敢压?”
二子说:“是刘爷叫压得注,姨娘,看在往常时你常赏我钱的份上,你把耳朵凑过来,我教你个发财的法子。”
姨娘凑过去,二子悄声说:“姨娘,你跟着刘爷一起压,我保你准中。”
“鬼才信你,连开两个豹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二子见她不信,一摆手说:“你不信就算了,白送你钱也不知道要,傻!别说开过一个豹子,就是连开三个豹子,刘爷出了手,要它开啥就是啥。”
“切!”姨娘嗤笑一声。
哪知道,庄家一开盅,果然又是一个豹子,姨娘吃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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