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姨娘回来给巫贤做晚饭，进得院门，便闻到一阵香味，她像耗子似的用鼻子嗅了嗅，说：“好香啊，那小子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厨艺了。”
她抬头一看，只见院中已经摆好桌子、凳子，地上还洒了水解暑气，桌上放着一只烛台，菜已经摆上桌。
一个小屁孩正爬上凳子，放筷子，摆好，东张西望一下，悄悄地伸手拣了块肉放嘴里。
其时，天已经黑了，院里烛光昏暗，姨娘又站在门口，看不清那小孩的长相，但从背影看来，却和巫贤小时候像极了，她还当自己眼花了，揉眼定睛细看，果没看错，她心里吃了好大一惊，还道是巫贤炼了什么邪门丹药，把身子缩小了，吓得她飞跑进去，把那小孩脸扳过一看，原来不是。
看那小孩虽面有菜色，却不失清秀，眉眼细致，分明是个女孩。
“哦，你是谁家的小孩，竟跑到我家来偷吃，连衣服都偷穿上了啊。”
囡囡正含着一嘴肉，猛然间被人捉了现行，心慌意乱，双手捂嘴，头摇得泼浪鼓般。
“还不承认，看我不打你！”
姨娘虎着脸，作势要打，吓得囡囡挣到地上，飞跑进厨房。姨娘追去，正巧碰上巫贤端菜出来，囡囡溜到巫贤身后，探头出来，怯怯地看姨娘。
“姨娘，你回来了，正好，可以吃饭了。”
“这小孩谁啊？”姨娘指着囡囡问。
“哦，你说囡囡啊，她是——这事我一会再跟你说。”巫贤把菜放上桌。
姨娘把他拉过一边，悄悄问他：“她该不会是你——你在外头的风流孽账吧？还是你穷得发疯，绑肉票了。”
“你胡说什么，她是我请来的客人，事情是这样的——。”
巫贤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姨娘听。
“原来是这么回事，吓我一大跳。”姨娘拍胸口说，“怪不得她穿着你小时候的衣服，害我以为你吃了什么返老还童药啦。”
“你就会瞎想，我要真有返老还童药，还能不先给你吃？”
“呦，小猴儿，是不是嫌我老不中用了？”
“姨娘，你可别多心，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哪里老了，还漂亮着呢，前儿个，那绸缎铺的周老板还跟我问东问西，打听你可有再蘸的意思？”
巫贤不过随口一说，姨娘却当了真，摸着下巴，奸诈地说：“周老板可是个大财主，嗳，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我姨娘又年轻又漂亮，最是知书达礼，谨守妇道——”
“你个傻小子，知书达礼就知书达礼呗，干嘛还跟他说什么守妇道，你这不是绝我的路嘛。”
“怎么，姨娘，你真想嫁给他？那你该早点跟我说嘛，行，我明儿个就找他探探口风去。”
“放你娘的屁，我哪是想嫁他，不过是想从他手里逛几个钱打打饥荒——”姨娘哽脖子吞下后半句话，改口说，“是给囡囡买几件新衣服，你瞧她，多可爱，多招人疼啊，你怎么就好意思让她穿你不要的衣服呢？”
巫贤岂会不知姨娘的心思，说：“你是不是又把钱输光了？”
姨娘讪笑两声，自觉脸上无光，也不好意思对巫贤讲。她岂止是输光了，而且还跟大牛借了高利贷，一并全输了个净光。
“吃饭，吃饭。”她岔开话说。
巫贤唯有苦笑的份。
家里多添了两个人，吃饭也觉热闹多了，囡囡奶奶和姨娘很谈得来，两人东拉西扯，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一顿饭毕，巫贤家里的情况，她早了然于心，她却挺会持家，问姨娘为什么不把家里的空房子租些出去，也好添些家用。最近，和她们一起逃难来的乡民，镇上有不少，都找不着落脚的地。
姨娘正愁没钱花，听得有这好事，心下欢喜，因怕巫贤嫌人多太闹不答应，便拿囡囡做借口，又诉了一大泡的苦，说得巫贤想不答应都不行。
到了第二天中午，囡囡奶奶便带了一大帮人到家，个个都是她挑过的，要么是携妻带小有点积蓄的，要么就是老实巴交的汉子，或有手艺或有力气能挣钱，不怕他们会欠房租的，这些人十有**都是因为受不了打战，逃难避战祸来的。
姨娘可高兴坏了，头一笔房租就收了不少，而且往后这笔收入是月月都有的，细水长流，也不怕没饭吃了。更难得的是囡囡奶奶白吃白住过意不去，自愿替她看家，洗衣做饭也全包了。从今而后，她尽可以胡天黑地赌个痛快。
不到晚上，她人已经在赌坊里，直赌到第二天悃得撑不住才回家。
自此之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天天窝在赌坊里。往日里，巫贤一天多少还能见她几面，现在是影都见不着了，姨娘连吃饭都在赌坊里吃了，好在那赌坊不提供住宿，要不然，只怕她家都懒得回。
这赌徒一旦没了后顾之忧，赌起来就不晓得收手了，姨娘出手是一天比一天大方。虽然她也时常有赢钱的时候，但她既不知适可而止，到最后终究还得输回去。正所谓久赌必输是也。
前后不过八、九天的时间，她就把钱输光光了，还欠了一**的债。大牛早言明不能再借钱给她了，并且旧债都催她还了好几回。照说，姨娘这时也该知道收收心了，可是，谁知道，偏有个赌友肯借钱给她，姨娘一心想要翻本，也不多想，当场就签了欠据给那人，她甚至都没看看那是什么样的字据。
这样的，她又豪赌了几天，终于连这笔钱也输掉了。她垂头丧气地走出赌坊，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进这门了，可一面，她又心想着回家再找找看还有什么能典当的东西没有。
出赌场没多远，斜刺里窜出几个大汉，二话不说，就把她捉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姨娘边挣扎边大叫，“来人哪，救命啊，有人**呀，非礼啊！”
她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那鱼尾纹都快爬到耳朵上了，谁会**她啊，就敢这么乱叫。
“你瞎嚷嚷什么？”一个架住她的汉子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模样，倒贴钱我还不上你呢？窑姐儿比你漂亮的多了去了。”
“那你们捉我干什么？”
“你说呢？欠了钱，你还想拍拍**一走了之啊。”
“哦，我知道了，是大牛那王八蛋叫你们来的对不对？”姨娘一抖身子，吼道，“妈了个巴子的，放开老娘，你让他自己来见我！”
“呦嚯，欠了钱你还横呢！别他妈罗索，给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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