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封魂造尸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陈义歆不久也醒过来,大嚷大叫着要找他的阿秀,巫贤好不容易才安抚下他,又告诉他花姑娘已经被收了。他本意是想绝了陈义歆的念头。
哪知,陈义歆为情所迷,闹将起来,逼着巫贤还人。巫贤怕他抢尸,坏了法事,遂不肯把实情告诉他,只说:“陈义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人我是还不出来了,她已经被我收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先顾顾自己吧。”
陈义歆如遭雷轰,呆怔半晌,忽然破口大骂:“是你害死了阿秀,我——我,我跟你拼了!”
他两眼凶光放射,挣扎起来,奔进厨房,寻刀要杀巫贤,可哪有力气啊。
巫贤推他一把,他就倒了。陈义歆坐在地上,悲痛大哭,一时心念俱灰,就要拿刀抹自个脖子。
巫贤劈手夺了下来,骂:“没出息的东西,我告你,花姑娘是被我杀了,那又能怎样?也不看看你自己,就凭你也想找我报仇?下辈子吧你。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花姑娘早在入棺前就被张癞痢那小子奸污了。”
陈义歆气得两眼发直,浑身乱颤。
“陈义歆,你要真爱花姑娘就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她的灵柩还等着你帮她送回老家风光大葬,好让她入土为安呢。你也不想她死了也不得超生吧?”
言罢,巫贤扬长出门,陈义歆追到门口,大叫:“巫贤,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报仇的,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巫贤摆摆手说:“我记着你这句话,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我等着你。”
话虽说得轻松,但其中苦处怕也只有巫贤自己一人知道。他若不如此,陈义歆只怕就活不下去了。
巫贤乘着月色,往毛正一家走去,路上,忽见两个女人打着灯笼迎面匆匆而来,其中一人便是他姨娘。
另一个见他,飞跑上来,叫道:“巫贤哥!”
巫贤冲她笑笑,招呼道:“四喜,你怎么来了?”
四喜是巫贤从小青梅竹马一块玩到大的好朋友,她乍见巫贤身上带伤,衣服染血,便惊呆了。
“哎呀!”姨娘吓了一跳,骂,“小猴儿,我早叫你别管这事,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弄成这样子。看看你,头都被人打破了,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呀!”
四喜本就吓呆了,一听三长两短几个字,如遭晴天霹雳,‘哇’一声,扑巫贤身上哭起来。
巫贤拍她背,安慰她说:“四喜,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哭什么,我这不好好儿的嘛。”
四喜收泪止哭,拉着巫贤就跑,说要带他去看大夫。
巫贤说:“四喜,我没事,毛师傅已经给我治过伤了。”
“算那牛鼻子还有点良心。”姨娘说。
她忽觉有点不对,伸手来扯巫贤衣服,要看他肩上的伤。
巫贤拉住不让她看。姨娘便猜到了**分,说:“干吗不让我看。你老实告诉我,你肩上这伤是不是剑伤,是那牛鼻子干得好事吧?我找他拼命去!”
巫贤拉住她,说:“姨娘,不关毛师傅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毛师傅他可救过我,要不是他来得及时,只怕我已经——”
巫贤见四喜双目噙泪,无比关切地望着自己,便不敢说下去了。
姨娘岔开话题,问:“那边的事都完了吗?”
“完了。毛师傅正在家帮花姑娘超度呢。”
“完了就好,完了就好。”姨娘说。“咱们回家去吧,这事交给牛鼻子就行了,你就别再管了。”
“姨娘,你先送四喜回家吧,我还有点事要去毛师傅家。”
姨娘想了想,牛鼻子那人虽然脾气古怪,但捉鬼降妖的本事还是有一手的,有他在,巫贤应当不会有事,便答应了,拉了四喜走。
四喜一步三回头,心里憋着好些关心的话要和巫贤讲,只不好意思说。她和巫贤虽是好朋友,但她心里另有一股情愫,反倒令她难开口了。
无奈,她终究不放心,又跑回来,说:“巫贤哥,我跟你一起去。”
“四喜,我看还是算了吧。那儿还放着具——花姑娘在那儿,秽气重,要是吓着你,你爹不定会怎么找我算账呢?”
“我不怕!”四喜撒起娇来,“巫贤哥,你就让我去嘛。”
“我也去吧。”姨娘插进说,“你一个人去牛鼻子家我也不放心。那神棍一肚子坏水,不定又会怎么算计你。”
巫贤只得同意。
三人走到毛正一家门口。
毛正一家造得很像道观,粉墙黛瓦,四角龙形挑檐,下挂铜铃,屋脊两角神兽蹲踞,中立日月宝塔。一人多高的围墙遮出一个大院子,院门如牌楼状,上挂八卦镜,两扇红漆大门,各一只黄铜兽首衔环,用于敲门,亦可辟邪。
巫贤上前正要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振英跑着赶上来,做手势要他们悄声。
三人轻手轻脚走进去,院中早摆好坛场,也不过是一旗一桌,桌上摆着祭品、剑、镜、火铃、黄纸及笔砚。花姑娘的尸体就仰面平放在桌子前,身上已用红绳捆起,更用三道麻绳钉在地上。

四喜见此便有点怕了,拉着巫贤衣袖,紧贴在他身后。
花姑娘身边列放着几盏灯,头前香炉燃引魂香,双耳及脑顶各放一尊玉雕,样子很凶恶,大张着口,像蟾蜍,又并不十分像。此物为玉饕餮,饕餮善吞,食不魇足;玉,性阴,能聚阴气。
巫贤心里已经猜到这玉饕餮是用来吸收花姑娘体内尸气的。
果不其然,只见毛正一剑指摘坛前灯火苗,弹在花姑娘额上,此火象其魂火,若火灭,则花姑娘魂亦死。这是为防吸气太多用的。
毛正一步罡踏斗,一手捏三花聚顶印,一手拿八卦镜照住花姑娘顶门。
花姑娘大受刺激,剧烈挣扎起来,嗥嗥叫着,无奈全身被缚挣脱不开。
四喜见她凶恶不敢看,闭了眼,瑟瑟缩缩地躲巫贤后面,巫贤拍拍她手,冲她笑,宽慰她。肌肤相亲,四喜低头,脸早红了,心里却美滋滋的如饮琼浆,早把害怕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人说酒壮人胆,她却是情壮人胆,一时禁不住好奇,探头出去瞧。
但见花姑娘嘴、鼻里有气大泄而出,分作三股,源源不断地被那三只玉兽吞掉。
毛正一发觉事有不对,立即停下施法。
“毛师傅,怎么了?”巫贤问。
毛正一摇了摇头说:“真是怪了,她耳朵怎么不出气?”
两人蹲下去查看花姑娘耳朵,花姑娘扭头晃脑,要咬他们手指。
毛师傅命巫贤将她头按住,很仔细地查看过后,吃惊地说:“奇了怪哉,她耳孔竟被泥堵住了。”
“师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振英振振有辞地说,“别忘了她可是只僵尸,从土里蹦出来的,能没有泥嘛?”
毛师傅横他一眼,嫌他多嘴。
巫贤说:“振英,你还不知道,她不是葬后变僵尸的——她并没有下葬,尚寄放在义庄里。”
“这就怪了。”振英以手托腮自思,喃喃自语道,“难不成她是溺水死的?”
“也不是,她是吞金死的。”
“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毛正一斥道。
他在花姑娘的耳孔里掏了一会,把掏出的泥递给振英看,说:“看清楚,这是朱砂。”
“这,这是怎么回事?”巫贤吃惊万分,猜测道,“难道是张癞痢干的?他小子也太毒了点吧,割了人舌头不说,还封她窍,这不是要把花姑娘魂魄封死在体内,让她永不超生吗?可他为什么又留下嘴巴,鼻子不封,单封耳朵呢?”
毛师傅说:“巫贤,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让我来告诉你:耳直通人脑,耳者,魂门魄户也,若封住此一窍,则命魂难离。命魂在,人虽死犹生,日久则成僵尸,或者吸了阳气,被它召回七魄中的数魄,也可以立即变成僵尸。我们道家的祝由术用得就是这种办法,说得难听点,这其实是制造僵尸的邪术。”
振英好奇难禁,插话说:“师傅,你说得祝由术就是赶尸术吧。我说呢,死人怎么也能赶得动,原来是先把死人变成僵尸再赶的。可是师傅,人死了魂魄不是就飞走了吗?那这魂又怎么封,难道是在人没死之前,就动手封住了?”
“你个笨蛋!”毛正一气得骂道。“哪有人没死就先封魂的,活人还用得着封吗?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跟着我也有段日子了,你学的东西都钻石头缝里去了!也不想想咱们是干什么的,人死了,魂魄飞了,难道就不能再招回来了吗?”
“那它要是已经到地府报到了,还招得回来吗?”振英不服气,存心刁难毛师傅。
毛正一在他头上‘啪’的拍了一掌,骂:“所以赶尸行才会定下三不赶的规矩呀!”
振英还犟嘴顶了一句:“我有说错吗,要招得回,还用定这规矩?”
毛正一气得暴跳如雷:“蠢才,不是招不回来,是不想费那工夫。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我们道教如何立足?招狱中亡魂,得用破狱招才行。破狱招费神费事,雇主钱给得少了,那个赶尸匠愿意白做呢?会找赶尸匠的又多不是有钱人,有钱人那可都是扶柩还乡,风光大葬,只有寻常人家,因嫌扶柩还乡花销太大负担不起,所以才请赶尸匠的,你说他们舍得花大钱吗?况且,亡魂既归地府,阳间事已完,又何必再去惊扰?”
“毛师傅,天好像快亮了,麻烦您先把花姑娘的事完了再说其它的吧。”巫贤说。
毛师傅又打振英,骂:“都是你小子多话,险些误了正事。”
振英嘟哝道:“怎么又怪起我了,明明是你自己要显摆,才罗里八索说了这一大泡。”
毛师傅瞪他一眼,举手又要打,被巫贤劝住了。
毛师傅用耳挖子(道士称剜耳杓)掏尽花姑娘耳朵里的朱砂,重新开始施法。这一次,花姑娘耳朵,鼻子,嘴巴皆在出气,所泄之气尽为玉饕餮吸走。
花姑娘额上魂火渐弱,安静了下来。毛师傅看看已够,遂罢手。又书朱符一道,交与振英,令其放入花姑娘口中。此符名为安头续舌符,是用来接续花姑娘断舌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