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朝此暮彼浮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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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早饭过了不久,石屋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应该和石洞的主人十分相熟,也不急着进来,就那么懒懒散散的倚在洞门口。只见他衣襟大敞,腰间的束带就那么随意的一扎,一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样子。眼睛瞄了瞄我和洞主一脸玩味,一双凤眼此刻狭长而邪媚。前世我对一切和‘美’字沾边的事物都相当有免疫力,但也相当有鉴赏力。就他这一笑,又不知能扰碎多少芳心。
“鬼影,你似乎有了新欢,就忘了旧友,怎么也不请我进去坐坐。”他说这话时,眼睛却一直盯着我。我却佯装不睬,心里只反反复复叨念着‘鬼影’这两字。
“说吧,又是什么差事?”鬼影倒是利索。
“是有差事。想来你也肯定知道了,不然你能大早上吃这些这个?”奇怪了,有差事和早上吃什么饭有什么关系?难道鬼影平时无差可办时,就连这都吃不上?
“说吧,何时动身?”
“一问换一问。她究竟是何人?”他指着坐在一旁的我。
“捡来的”
“噢,我就说嘛我府上娇花美眷的你都不瞅一眼,怎么倒对个小丫头上起心来了。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相干的,送与我如何?”
此话一出,我和鬼影齐刷刷的盯着他。他要做什么?
“你也知道,你要办的差,丝毫不能有差错,我替你解了顾虑,你便可以专心办差了。”
“我说了,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你不需要以她要挟。此番要去的甄家亦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自会理个干净。至于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你要带去随你,好生照顾便是。”
不知为何,鬼影说‘甄家’二字时,我竟看到他眼里泛着凌厉的光。
“你这算是拜托吗?呵呵,你放心,我府上养个小丫头倒还是养的起的。那么,你就好生歇着吧,明日一早我等你的好消息。小丫头,走吧。”说着不等我反应,拉起我就往外走。
我回头瞅瞅鬼影,依旧面无表情。是呀,我是个不相干的人,为了不相干的人拂了朋友面子是不值得的。刚出‘鬼屋’,不知是不是又要进狼窝。想我若不是在这世上年岁尚小,这寒冬腊月出去不知是否能活命,哪里轮到你们送来送去的。
就这么想着不情愿被他拉着前走。这一路又是枯枝,又是断石,我才发现鬼影的住处十分僻背,连条正经路都没有,真不知道他怎么愿意住在这儿。
好不容易被人连拖带拽的走到正路上,我两腿都快站不住了,他走得那么快,竟连大气都不喘一下。他立于路上,打了个口哨,一匹白马不知从哪跑了出来,跑到他面前又是蹭,又是舔,好不亲昵。那人也宠溺的拍拍马颈,从马背上拿下一件白色狐裘披在身上。
“原来还是知道冷的,刚才还装英雄,敞个怀”我撇了撇嘴。
他利索的翻身上马,然后伸手也将我拽上,坐于他身前。缰绳一拉,踏尘而去。刚刚因为赶路出了一身的汗在白马的疾驰中,瞬时风干,接下来感觉的是冷风灌入衣领,通上彻下的冷。身后的人丝毫没有察觉我的身子正逐渐僵硬着,我暗地里咒了他不下八百遍,他自己穿的如此之厚还让我替他挡风。终于在我意识没有被冰冻住之前,风停了…

我感觉我是被他拖到屋里的,好像是个客栈,店小二的声音像在耳边,又像从远处飘来。而后,我触到一床温暖和柔软便彻底放松了硬撑的意识,放心的晕了过去…
就这么贪恋着这难得舒适,等我醒来窗外已经黑乎乎了,屋里也没点灯,伸手不见五指,“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句话突然在脑海闪现,继而又一想,我还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打劫杀人也不会落到我头上。就是这样的晚上让我无端又想起一个人——鬼影。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上楼,然后走到我的房门前停下来,我屏息凝视窗外的身影。那人立在门外,朗声问道:“小姐可有睡醒,我家公子将小姐留于客栈命小的来接。小姐若是整理好了,就请随小的回去。”
我正思索着来人是否可信,转而又一想,难道鬼影和白日那人就可信吗?又和我不相干,为什么就该对他们这么放心?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一无所有,谁能将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开开门,看见门外垂手而立的小厮,说:“走吧”,便随他下了楼。
客栈外停了辆马车,小厮扶我上去,替我打着帘子,我抬头看了看车厢两边写着‘江’字的灯笼,钻了进去。
不大的车厢倒也精致,如果说前几日坐方老爷的车是‘简’,那么这辆可以称个‘雅’字。一个小小的坐榻,上面放着一个绣工细致的靠垫,上面绘的是一丛茂盛的幽兰;榻上铺的是一个缎面毡垫;左手边一个小几上放着一套紫砂壶和一盘高点,右边的车厢壁上还挂着一幅字画。想不到那一脸痞像的人还会附庸风雅。
如果这才叫像话的话,那他白天叫什么待客之道?正想着,小厮递了盏马灯进来,嘱我坐好,自己到外面驾起车来。睡了许久,精神很好,我打起帘子往外张望。
车出了城门,径直向北奔去,昏黄的的灯笼只能照亮前方一丈远,远处是无尽的黑暗,仿佛会随时吞噬这一点光亮。我心里有些恐慌,以前在寺中,每到晚上都会将院中石灯点着,虽不求照明,但起码心里有了安慰。我本惧黑,此时除了唱歌壮胆,就只有和车夫说话,可唱歌又怕把狼招来,所以我小心翼翼挪出车,坐在驾车小厮旁边。
“小姐还是进去吧,夜深天寒,当心受凉。”
“不碍事,我就在这儿坐坐行吗?不会妨着你驾车的。”
他奇怪的看看我,仿佛不相信这话是这么大孩子会说的。也许刚才他还思量着万一路上这孩子闹脾气该怎么哄。他不言语,我便心安理得坐下来。
刚才没细看这小厮,现在看来他不过十四五岁模样,生的也极好,面皮很细很白,浓眉大眼,明眸皓齿,有女儿家的媚态,也有男儿家的果毅。想他主人也定是爱美之人,不然随便一个小厮都如此耐看。
他也许感到我盯着他,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
突然,他四下望了望,对我说:“小姐还是进车里吧,此处不是善地…”
还未说完,驾车的马突然乱了步伐,他不得不收紧缰绳,使劲一拽,马蹄腾空,马首后仰,硬是停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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