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二）
一身极其讲究的白色长衫，长衫上用金丝精细的绣满了斑竹，一头长发依旧洋洋洒洒的垂落在后背，轩昂而儒雅。只是那眼神，那表情，不再一脸阳光。却是三分淡漠，三分惊奇，三分歉疚，一分无奈。
春如旧，人空瘦。
念思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为何又能见到他了？是欣？是喜？是怨？是恨？
赛儿似乎感觉到了念思的眼神停留了太久，也转身，看见了他。这是她们刚才口中的三皇子还是慕容诺？还是其他的谁？
秋心也感觉到大家似乎有所异样，刚想开口却被念思打断了。
“赛儿，你陪着秋心，我去去就来。”然后走至三皇子身旁，望了他一眼。眼神似在祈求，祈求他不要再刺激秋心；又似在警告，警告他不要再打扰秋心。
三皇子似也能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她便出来了。念思怕被秋心听到他的声音，于是多走了几个院落。这诺大的清平山庄真的很清平，只有几个打扫的老伯，一路上都没见者其他的什么人。
走了几个院落后，念思停在了一棵柳树下，尘冽也止住了脚步站在念思的面前。他似乎有着太多的疑问。
“念思，为何你做这打扮？你怎么离开重国的？刚才你身后的那小厮是谁？紫陌呢？今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尘冽一口气问了这些个问题。
“你的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对于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有这个资格，我只是好奇难道你也有资格出现在这里？从前这是惜剑的清平山庄，现今这是秋心的清平山庄，不管是惜剑还是秋心似乎都不欢迎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秋心了可以吗？”念思似有着一点激动，只是想到刚才秋心对提到尘冽的反应，暗暗的惊心。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尘冽犹豫着说。
念思吃惊的瞪大眼睛，那刚才自己为他的辩解他也听到了吗？
“谢谢你，还能为我辩解。”
“不用谢我，这不过是感激你能求皇上让秋心回到清平山庄，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你是以秋心的身份嫁去重国和亲的，那么在天朝的皇宫就不能再出现一个秋心公主，所以父皇才准许我送秋心离开的。清平山庄应该是秋心最想要呆的地方了。只是她不知道你去了重国，每天都在那梧桐树下等你来接她离开。但是我想她可能已经猜到了。当时我并不知道父皇要惜剑死，那时候的我也未能明白为何父皇会让慕容诺同我一起追捕惜剑。可是当后来我才知道慕容诺给我的毒是这世上至毒之物半死桐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杀死了自己今生唯一的妹妹。”
“可是你知道吗？那时候秋心已经有了惜剑的孩子了？”
“在追捕他们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如果那时候的我知道的话一定会送他们离开而不是去围捕他们了。但是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尘冽停了一下，双目满怀期待的看着念思，问道，“现在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何你知道我并没有杀惜剑之心？”
“因为我相信你。”念思定了定才讲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这句话讲出来至少肯定了自己从前对他的那份情愫。但是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讲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只有肯定了过去才能安安心心的忘记那些个事情。
尘冽突然犹如电击：“你为何？当时没有人相信我，连俞琴都一心以为我为了娶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挚爱的妹妹。”
念思想起了那眼角有一颗幽兰色泪痣的女子，看来她也并不是完全的懂他。
“只因为当时的我是相信你的。皇上之所以会派慕容诺协助你我便明白了皇上是一心想置惜剑于死地，他知道你面对惜剑和秋心时一定会心软。而且我爹曾告诉我慕容世家的医术虽然几百年来一直为世人所称颂，但是同时也是用毒世家，这是鲜为人知的。而我爹也恰巧无意中得知了。当时的你得到皇上的承诺，只要你能带回秋心就下旨让你立那风尘女子为妃。而你根本不会为其他的事情再费心多少。只要能制服惜剑就能顺利带回秋心，但是以惜剑的武功，你想从他的手里要人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尤其是一个他誓死要保护的女子。我猜当时慕容诺定是说那毒只会让人散功，绝不会伤人分毫，而你却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从前一直以为念思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貌美女子，从小就喜欢偶尔欺负她，喜欢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她，只隐约感觉到她对自己有着若有似无的情愫。现今听到她的推论，这一番话让尘冽震惊不已，原来她看人可以看的这样的通透。
只是尘冽不知道再聪慧的女子在感情面前都是争渡，争渡，无可奈何的。
“我知道我做了太多不应该的事情，我对你。。。。。。”
“别说了，你做过了什么我都已经不再关心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后亦不希望能再碰见你了，即使碰见也不想听到你的口中说出什么所谓的自己的感受。希望。。。。。。不！就让我们形同陌路，懂么？”
“念思，”尘冽似有一丝动容，“你能原谅我么？”
“原谅？今时今日居然是你希望我能原谅你。那时候的你不是一心指责我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吗？”
“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现在我说的再多也都没有意义了，在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也看清了很多事情。只是我很后悔，后悔不该对你说那一番话，不该那样对你。我。。。。。。”尘冽欲言又止，满脸歉疚与后悔。
“后悔了是吗？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吗？”
“请你记住你今天的这一巴掌，将来你后悔的时候希望能告诉我一声，我好过来打回我自己遗落在你这里的最后的尊严。是这句话吧？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神情。现在每每想起来都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念思上前一步，咬了咬唇，扬手，但是却定格在了空中，迟迟没有挥下来，双目眸光闪烁。
见念思一直在迟疑，尘冽伸手握住了念思冰冷的手掌：“不要强迫自己，这一巴掌我会一直为你留着。你想要回，什么时候都可以。。。。。。”
曾经这双手也这样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温暖异常。现今这手也这样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却感觉不到温暖，甚至陌生。。。。。。念思急急的挣扎，希望能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他却一直紧紧的握着，甚至一用力将念思扯到了自己的怀里。尘冽又闻到了曾经在落雪背上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舒心的眩晕着。
“原谅我，念思，原谅我。”尘冽在念思的耳边呓语着，发自心底。
这是自己希望的吗？此情此景？至少曾经是的，曾经的自己哪怕看见他的微笑，即使不是对着自己，也总能觉得舒心愉悦。那时候的自己心思是多么的简单，只是希望自己能一直默默的看着他，细心的聆听着那一言一语。可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自己的心是否已经苍老到无力去爱，无力去承受爱了？心，在剧烈的跳动着，一下一下清晰而又明朗。这一刻仿佛被定格了许久，却终究还是打破了沉默。
念思用尽全力的挣脱了他：“你走吧。”
尘冽看着念思的眼睛，发现了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转身缓缓的步出了那院落，每一步的脚印仿佛都踏进了念思的心里。直到完全消失在了那早已朦胧的视线中，念思才意识到，我哭了吗？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曾经的点点滴滴？
念思款款走回了秋心身处的那个院落，看见赛儿在快乐的和秋心说着什么。念思突然有着一刹那的错觉，当年的秋心不也是这般活泼快乐的吗。只是现今只剩下“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悲凉。
“念思。”秋心唤道，赛儿才回过神来对念思一笑，或许是因为看不见的原因让她的听力更加灵敏。
“恩，看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开心的，以后我和赛儿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三个好吗？”念思原本是想岔开刚才的话题。
“刚才是三皇兄来了吧？”秋心还是提起了。
“你知道了？”念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在我住到清平山庄后我就知道他几乎天天都会来看我，但是都只是悄悄的站在那里从不进来。”秋心说的很平静。
“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你放心吧。”
“念思，你忘了他了么？”
念思震惊，赛儿也震惊，原来。。。。。。
“我会忘了他的。”
“那就是说你还没忘了他了。”秋心似咄咄逼人。
“我成全了他了，所以迟早会忘记他的。我离开之前就成全了他们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你说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除了忘记我还能做什么呢，在他面前我连勉强可笑的尊严都丢失了，所以我只有退一步海阔天空。”
秋心笑了，但是却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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