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插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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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钻,刹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双拳如金石,转瞬轰心口去。
两厢近到咫尺,各自拗身变招,一沉一扬间已对向相撞。此刻两相距不过是这四臂顶在中间而已。
王王石大喝,双拳再推,硬迫对方后退。
却是人家两肋下斗生刀来。
无臂刀斩!
好快!直扫的是王王石的双腕。
看势是要把王王石的双拳一并砍下来。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却一个倒悬,把转主力震退房藏,同时以拳背受迎了那两把刀一砍。
这弹指而已,便是一连串的响。
房藏摔回了亭子内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三剑骂道:“杜子子,怎么不出手?”
“出什么手?”杜三剑叫了起来,道:“你以为人家简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丝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房藏的声音飘飘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内创。
“没什么,软甲胄而已……”王大拳头这回连手臂都没抬,哼着:“咱们这一架以后还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来,重新坐回了亭内的软卧上,淡淡道:“房某随时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转身拉着杜三剑便是。
下头简一梅淡淡问道:“王王石的拳头怎样?”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内,溢出。
因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来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
“喂!王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谈笑双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双脱臼的手掌,叹气道:“那小子伤的怎样?”
“什么怎样?”王王石怪叫了起来,道:“哥哥我那时忙着打架,问杜小子吧!”
杜三剑要怎的说?
“看不太出来……”玩剑杜照实道:“能捱得住姓王一双拳而且还可以喝酒的人并不太多。”
“这件事大概已经传遍了洛阳了。”谈笑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东方、宇文、欧阳三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这么说,慕容春风是没得回头了?”尹小月轻轻一叹着,道:“到底是为了些什么?到头来弄得家破人亡,天下无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达成协议,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杀慕容春风以绝后患。
自然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也不会反对。
慕容春风活着是他们在江湖上最难堪的一件事。
因为每个人都会说他们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个理由,一个慕容春风非死不可的理由。
※※※
好深沉的夜,洛阳。
城东一座小小的酒馆,赵古凤对着桌上这酒猛然一拍。
酒飞起,撞碎在墙头那角。
惊动了一只耗子,没命的逃回了窝。
“你就像那只耗子!”赵古凤冷笑的看着慕容春风,道:“这么恶劣的酒怎么喝?哈……慕容公子原来这么没品味?”
慕容春风的脸色一阵惨白。
愤怨的惨白!
这座小酒馆已经是他慕容春风唯一的产业。
而这酒又是这馆子内最好的一。
赵古凤冷冷看着他,和他背后的几个人。
“阁下是金镇?”赵古凤笑了笑道:“名动长白山脉的金镇名刀?”
金镇站在那儿,背后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顶立。
“不错!”
“很好!”赵古凤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卧于这么一间小酒馆?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虚位以待……”
慕容春风的脸色大变,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好狠的老匹夫!
金镇在打量着,计算眼前的情势。
赵古凤又望向了“红蝶一双”,笑了道:“两位可是六指蝶之后?赵某对当年莫大先生心仪得很,很想和他的后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风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猛拍桌子怒道:“姓赵的老匹夫,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赵古凤大笑,一双龙眸连闪,道:“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说,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将帅之材又岂有陪着埋没一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风忽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大错。
错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势。
他以为可以和赵古凤平起平坐的谈条件!
因为金镇和“红蝶一双”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赵古凤显然比他还老练,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风只会替自己找麻烦,赵古凤在冷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黄不盲想挽救这个情势,他猛然自暗处里窜出来。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够快了,出手的力劲也够。
但是在蒲红叶和谢谢面前,只不过像个小孩子玩大刀一样。
问题不在于黄不盲的修为,而在于华山一战中王王石的拳头让他的内伤太重。
慕容春风的双目尽赤,他看着黄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现在,诸位的想法如何?”赵古凤笑着看向金镇。
“很好!”金镇回答的很简单,道:“我喜欢强者。”
“因为强者才能做许多事。”红蝶一双也赞同这个观点,道:“武林成败最现实的就是生死……”
谁都想活,谁也不愿死!
这是千古以来最明显的道理。
因为不明白的人下场就像黄不盲一样!
※※※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好天气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礼物。
房藏显然对赵古凤送来祝贺他成为洛阳四公子之一的礼物满意极了。
慕容春风!
“这个人真的是慕容春风?”房藏大笑了起来,当着宇文磐、东方寒星、欧阳弦响和他们的世家中人,狂笑着道:“你们相信吗?”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古凤派来押送的是蒲红叶和谢之。
“赵王爷有什么看法?”房藏问。
“王爷没有意见!”蒲红叶淡笑着,就如同看一头猪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风,道:“房公子想怎样就怎样?”
房藏转向简一梅,笑问道:“美人的看法呢?”
简一梅笑了起来,娇艳中有一丝冷煞。
“我们后头仓库不是少个人整理那些木柴?”简一梅笑着道:“而且今年儿冬长,也少了长工理会这些琐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脸,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爷对这些都很在行?”
他说着时候,无声无息的两把刀自背后施出,正好夹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风脖子贴着。
冰冰凉凉的刀锋是无限的杀气!
这是立威,当着宇文、东方、欧阳三家面前立威。
因为对一个武功被废已经没有回手余力的人,根本用不着出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猛的刀法。
慕容春风当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个“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风喘着气,哈着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着道:“你跟着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是!”慕容春风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终究是勉强迈步往后头去了。
“你最好记住一点!”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离开这里,生死就自己计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风好好呆在这儿卖命,或许可以活到下半辈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证没人杀他。
因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杀人。
这是威信的问题。
房藏淡笑的朝蒲红叶和谢之道:“两位请回禀王爷,房某也有一件礼物回送………”
“是!”蒲红叶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来居大院。”房藏双目一闪,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买来的神来居大院,就是给王爷的回礼吧!”
他得意大笑,每个声音都令人动容。
房藏在每个人的心中从新有了估量,不简单的货色。
※※※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谈笑轻轻的自背后来,淡笑道:“你觉得你欠他?”
无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转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谈笑坐了下来,问着道:“把他从房藏的手里救出来?”
这将是个阴谋。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风,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别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谈笑嘿的一笑,道:“到时候洛阳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联手赵古凤来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叹道:“我甚至想到了简一梅已有意发动六府道的绿林大乱,所以必须先在洛阳引起争端。”
洛阳一战,天下武林必为之大乱。
武林一乱,三十万绿林恶盗必将乘机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谈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这后头另外有人操纵全局……”
尹小月脸色一变,道:“你是指简北泉?”
“不错,简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阳城里施展计谋……”谈笑皱起了眉头,道:“这一对可厉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们**于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叹,道:“看来我们还是不得不到华山和布楚天会个面了!”
话刚说到这儿,王王石可是大叫的冲了进来,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谈笑没好气的回头,只见王大拳头一脸的难看,道:“谈大混混,这回有事了。”
杜三剑也跨了进来,摇头道:“刘瑾那个奸宦对付朝中大臣,连邝小子的爹都给人家整上了一记……”
邝寒四他父亲是“镇西大将军”邝百流。
专门负责的就是西陲边疆的军务。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铁骑蠡蠡欲动之处。
谈大公子苦笑道:“邝大将军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邝寒四苦着脸走了进来,道:“据说将派房山一战大有功劳的贺统时前往接掌……”
“好个刘瑾!”王王石大骂着:“这老太监显然是收拢了贺统时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儿进言,由他去守边陲,好让蒙古人长驱直入。”
“赵古凤也发起了行动。”杜三剑的结论是:“我看贺统时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权,中原这厢便由简一梅和赵古凤联手大乱啦!”
“你爹现在人呢?”谈笑急问寒四公子。
“还在那横山城等着交接兵权……”邝寒四皱紧了眉头,道:“那个靖国王贺统时一向声誉不差,若是未和刘瑾联手,我们岂不是要错杀好人?”
“我们”指的是买命庄。
杀了贺统时是个法了,杀了日勒可汗未尝不是方法。
“贺统时将在什么时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发……”邝寒四一叹,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后的大年初六离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谈笑苦笑着道:“看来咱们要另外计划了……”
每个人都看向他,看着谈大公子如何打算。
“邝寒四就答应了布楚天,同时先往横山城明白个究竟……”谈笑此刻好像很聪明的样子,道:“王老弟去华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动向……”
“哈!哥哥我一个人去面对楚天会?”
“抱怨?不然你跟三剑交换,留在洛阳好了。”
“算了!”王大拳头挥手道:““华山就华山。“杜三剑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见特别多……”
谈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们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见。
杜三剑却是望着窗外叹气,道:“他奶奶的!简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没死,哥哥我一定叫他好看!”
简北泉到底死了没有?
※※※
雪落的时候,绝对没有比雪溶的时候来的冷。
但是对于武功已废,全身单薄的只有里外两件衣服的慕容春风来说,这是没有差别的。
这间仓库通风的可以。
他真有点后悔,以前怎么不把这儿修理的好一点?
偶而暴起的冷风,总让他以为今夜再也活不转到明天的日升时刻。
满耳是楼阁那端不时传来的笑声和琴扬。
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却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虽然只有十天,十天却如同过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条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还有多少意义?
他缩在柴堆中,猛力咳着,额头上的热,反而让一个身子飘飘忽忽了起来。
背上,柴堆**的有如铁棍,一根根抵着。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理会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着实不甘就此一生。
陆陆续续这十天来他听了不少事。
谈、杜、王、尹小月、邝寒四全离开了洛阳,不知所踪。
赵古凤接下神来居大院后,果然翻出了秘图,而且还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个时辰以前,酒宴开始的时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赵古凤当时说话的声音大的让他在庭园里都听得到:“这秘图不是本王该有的。”
慕容春风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活下去还有什么?
门,轻轻的推开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蹒跚的走近。
“少爷,少爷……”阿福轻唤的到了他身旁,送递来一碗热粥,道:“你……快喝了吧!”
这是一种无可取代的忠诚。
慕容春风尽量不让自己流泪,低头大口的喝了起来。
热气顺喉下肚,这是生命的一种安慰。
他喝下的绝不止是一碗热粥,更有着忠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风乾哑的一句:“谢谢……”
“不!少爷千万别这么对老仆说……”阿福惊惶道:“阿福跟老爷时就在这里照料一切了,一生受着老爷和少爷的照顾……”
他一叹,嘘唏道:“当年若不是有老爷的收留,阿福又岂有今日活着来回报少爷你?”
慕容春风苦笑的摇头,道:“你看,我这样子还像少爷?”
“不!少爷你永远是少爷……”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少爷,阿福有个东西给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说着自怀里取出了一本破旧斑剥的书来。
上头篆体的几个字“回剑大胜心法”!
慕容春风脸色一变,颤声道:“你这是从那儿得来的?”
“我……我……”阿福看着慕容春风脸色一片红潮,呐呐道:“是当年尹姑娘在的时候,老仆有一日见她在这仓库内游晃,而捡着一本本子……”
刹那慕容春风想到华山败于尹小月时,那个贱人所说的话。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么?”

想不到这座柴仓里赫然是个宝库!
“后来尹姑娘就带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仆后来也跟了进来,到处翻了半天,只有这本本子像样,所以就留下来没有当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风兴奋得连声音都嘶哑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能复兴,就全看你给我的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将多日来的积怨全数由胸口喷吐出来。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传说,有一门心法是专门让武功被废后,学得更高深的武学造诣。
大破而后大立。
那种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剑大胜心法”。
※※※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终于有机会对简一梅出手。
这一夜酒宴已罢,众人纷纷离去。
房藏和简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着摊开的是稍早赵古凤送来的秘图。
罗衣轻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简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传言,那是刺绣上了秘图的大半。
房藏很细心的看着,半响之后他大笑的踱到简一梅面前,道:“你说过,另外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简一梅娇笑着,拔下了发钗,赫然是中空藏图,她纤纤玉指一转一挑,取了出来。
房藏注视了半响,忽的大笑双手一拍一揉,那两张秘图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扬手尽散于房内。
简一梅边穿回了衣袍,边问着:“你都记下了?”
“不错!”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为何要如此多此一举?”
简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么会?”房藏乾笑了两声,道:“房某不过是好奇罢了,你不肯说,房某也不会勉强。”
简一梅淡淡一笑,妩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着一件事……”
“呃?是吗?”房藏的眼中光芒闪了闪,问道:“我倒有兴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简一梅叹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从来碰也不碰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来,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会忘记,我们彼此间只有相互利用,再说……”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着,有一种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来欣赏而不是拥有。
更不能做为妻子。
房藏永远相信,抱着玫瑰睡觉总有一天会被刺伤。
他的论点可获得窗外有人赞好,道:“你这句话真他妈的有道理极了!”
杜三剑朝楼阁上叫道:“姓房的,下来赏雪吧!”
这三更半夜杜三剑来干什么?
房藏出现在玩剑杜这小子面前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来访何事?”
已有十天,洛阳不见谈、杜、王的影子。
“当然有!”杜三剑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这样,蜈蚣的机会来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剑走了。
走的时候,正好是雪花刚开始飘下来的时候。
房藏自怀里取出一袭大白袍将全身罩住,弹身。
轻飘飘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对面楼檐。
下面独坐着简一梅就是目标。
蜈蚣冷冷一笑,将那袭白袍轻抖下,好似雪花轻飘于屋檐上。却是在最后一刹那“轰”然贯下。
整片白袍挟着千钧之力猛然击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黄符已贴上白袍的四角同时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网擒仙”是一大绝招。
刹那,足下的房间内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鲜绿的旗帜。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内一片朦胧幻影,眼前之物全数迷离虚渺了起来。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场如何?
就算还没死,自己再补上一刀绝没问题。
因为“大幻杀旗”是茅山术中最为诡异的一种。
攻守进退间,设非施法者根本无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讶异所取代。
因为房间内根本没有简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动,窗外已有人拨弦轻响,是自自己的顶上来,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从从回洛阳后,宇文磐交代的目标没有一个达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杀手的规则,一击而退。
他弹身破瓦而出,睁目中还来不及看到简一梅的面孔,当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头罩面。
“咯卡!”的一声,蜈蚣只觉得脑袋好大的剧痛。
然后连雪落在脸上的感觉也没了……
“杜三剑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简一梅轻轻一叹,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顺便把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门口………”
简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还有用……”
一具体有什么用?
“如果我们把他吊在大门口那棵树上,你说明天洛阳里是不是比较不会无聊?”
沈九醉真他妈的同意极了这句话。
※※※
杜三剑竟然是带着房藏到神来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来,就是要我看这幢房宅?”
“当然不是!”杜三剑笑道:“房子里没有人那还有啥看头的?”
房子里会有什么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两转窝到一棵树后,那树下竟然有一条秘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问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说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布楚天告诉他的……”
杜三剑已经先钻了进去,待房藏也进了来才叹气道:“你是不是要问为什么布楚天要告诉他?”
房藏的确有这个意思。
“因为我们都怀疑简北泉没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叹气道:“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房藏并不反对,他倒想看看杜三剑在玩什么把戏,也想看看这房子里到底有那些人。
没了多久,从一处暗格内他已经知道了。
赵古凤正跟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讲话。
那人分明是传言统领六府道绿林的简北泉。
这么说,死在南召镇外的只是个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较贼!”赵古凤冷哼道:“你女儿可骗不了他……”
简北泉沉厚的声音传来,道:“去掉一个慕容春风已经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又加上了个房藏……”
赵古凤挑眉一哼,踱了两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内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简一梅之计,这是非除去不可!”
“赵老……”简北泉摇头道:“那小子不好对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对上了,好省咱们的力!”
赵古凤双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经将秘图当众给了他,相信已经和一梅那两份比照过了……”
简北泉也笑了起来,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联盟,便不能不告诉另外三人?”
“没错!”赵古凤大笑道:“到时他们只要往我们设计的地点去,不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一样。”
因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阳一城里,有谁可以阻止赵古凤和简北泉父女的联手?
房藏的脸很深沉。
如今他已经踏入了一个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欧阳弦响、东方寒星会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剑一眼。
这小子作证不知道有几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着,赵古凤又道声传来,道:“简老……这数月诈死在暗里的布置调派如何?”
“放心!”简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贺统时走马上任后,当晚简某立即可以发动全面大乱。”
他沉沉一笑,道:“当然,日勒那边简某亦早已做好了准备,暂时着二月十五贺统时接掌兵权后,才大举南下将明廷那个皇帝老儿逐出养和殿!哈……”
赵古凤亦同声大笑着,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内让那四个年轻人大腿迈着出洛阳!”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剑退出神来居大院时,一只眉头可皱得死紧。
没须臾,两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谈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发了十日,该快到了吧?”杜三剑摇了摇头,叹道:“最晚在除夕以前会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卧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剑诚恳的点着头,道:“因为胜了谈笑,你才有信心找俞灵……”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并引以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们刀法的传人是不是无可避免掉这个命运?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并不会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赵古凤和简北泉这对老贼的阴谋却是令人可耻!”
杜三剑觉得开始喜欢这个人,笑着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所以你必须替我作证!”房藏冷笑道:“在赵古凤还来不及开战以前,我们先杀个他片甲不留……”
虽然杀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有时为了千万生灵,又不得不这么做下去!
杜三剑一叹,道:“他们会赞成吗?”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慕容世家的门口,也看见了一具体高挂在树上飘晃。
体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谨还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双眉一挑,冷嘿道:“还真的是要引我们开战!”
如果不成,房藏则非将秘图透露一下不可。
届时必是在十日内全数离开洛阳寻宝!
“好毒的女人!”杜三剑挥剑,已让蜈蚣的体摔落,且看致命伤处,顶盖尽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们后头好像有人跟着?”
“而且有酒味……”杜三剑淡淡道:“幸好是我们走了一半时,才盯上我们的!”
“所以我们必须装着若无其事?”房藏冷笑着。
“你假装若无其事,我却不得不先回头找那个老头子。”杜三剑叹气,道:“我挡住他,你先去找那一个?”
这时房藏已撕下有写字的那块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纷飞的碎布,如同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则叹气的转了个身。
一际的雪景在眼前展开,好美!
他踱着,就像千古以来的诗人那样,缓缓逍遥于雪落之中。
不过还有一点点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头顶、肩上半尺,立即无声无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缕白气!
这时看来整个人朦朦的罩在白气间,若隐若现。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个酒呃!
“杜公子一身剑修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着走出来,好像快跌跤似的,让人捏一把冷汗。
杜三剑可不担心对方会半途跌倒。
他只担心眼前这老头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这般的轻,轻至若无。
伤这样的人出手会是什么样子?
玩剑杜在这一刻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
沈九醉已经到了七尺近处,歪歪斜斜的站着,一抹冷笑,道:“我们今天好像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三剑一笑,淡淡道:“为什么?”
他找人家的,还问为什么?
沈九醉当然也回答了,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刚刚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当然!你不会随便告诉我的,是不是?”
杜三剑这时只觉得手心有一汗冒出来。
他可记得眼前这沈九醉,曾经一个人毙萧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到底有几成机会?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计量着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剑瞬间左袖脱剑扣结。
这个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计的还快一点点。
当“九醉十指,翻乾倒坤”击来的时候,杜三剑的剑正好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应变绝对是一等一,转瞬十指已稍低一滑过剑身贴臂,依旧往前弹扣。
他出手向来只有一个字,死!
杜三剑回剑已是不及!
却是神纱莫测的杜三剑的剑。
你有没有看过一柄剑的剑身可以在剑柄上前后两头跑的?
没有!自古以来江湖中就没有人听过、见过。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这种怪剑,当然不会考虑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更没考虑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头。
当沈九醉暴退的时候,你绝对无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个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没有了其中的八根,会是什么样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鹰?
还是没有了壳的乌龟?
沈九醉在这一刹那并不觉得痛。
是因为天寒冻住了血,或是因为惊骇大过于**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着地上八根指头发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头,是因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饶恕的罪行……”杜三剑一叹道:“阁下四十三年绿林生涯中,最残忍的一回就是为了练『黑气血指』连杀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双目转寒,道:“这件事若不是因为这两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这两天才知道?
沈九醉睁目惊声道:“你听谁说的?你……去了神来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边说着边后退。
这回真的是摇摇颤颤,全身抖着的。
他想尽力让自己站得稳,却摔了好几跤。
人是不是常常这样?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时,故意站不稳。
等到有一日想站稳了,却又站不直?
杜三剑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杀了他?
留着,后患无穷!
沈九醉已退出了两丈外,若是追杀还来得及。
唐菱儿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杜三剑的瞳孔在收缩。
眼前是个美女,是个充满杀机的美女!
“别这么紧张!”唐菱儿笑道:“我只不过是想你帮个忙而已……”
帮忙?帮什么忙?杜三剑觉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点离开。
“我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男人来保护我……”她娇艳绝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闺秀,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她的确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脱尘的那种。
“你刚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头,必然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儿的脸竟然红了红,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剑觉得第一次跟女人讲脏话,过瘾极了,道:“放你的猪狗半大响屁!哥哥我可不想那么倒楣!”
他转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个月前谈笑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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