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赏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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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瑞三年、泽佑初年的冬月初,第一枝早梅打了花骨朵,皇宫经历了两个月的繁忙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十七岁的文皇后从栖凤宫里传出了她的第一道懿旨,请在京三品以上官员、世家贵族、王侯国公们携夫人子女于三日后进宫赏梅,具体宾客名单都发了花帖过去。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起源于前朝的刘皇后,她在封后的第七天举办赏花宴大宴群臣,以示身份高贵。这是作为皇帝的妻子皇后才有的资格,妃嫔是不能私宴朝臣的。后来这个传统又叫做七日赏花,是以后每个皇后封后以后的热中之事,其中最出格一位要数前朝末年哀帝的施皇后。她非常热中赏花宴,每隔几天必办一次,宴请所有有资格进宫的官员贵族,用以向妃嫔炫耀,以至后来本朝开国皇帝武德帝攻入京城,传令兵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主事的官员传话。
武德帝带着士兵如入无人之境的进入皇宫,在御花园目睹了一群醉生梦死的官员贵族、皇家贵胄,半醉的哀帝发着酒疯连人都认不清,只一个劲嚷着“呜呼唉哉,拖出去砍了”。武德帝原本是抗着“清君侧”的大旗挥军进京的,目睹此情此景,发出感言“如此之君,如此之臣,天下何辜!”于是废哀帝,改朝换代,取而代之。
赏花宴到了本朝已经不盛行了,但还是作为立后仪式的一部分而举行,平时如果有皇帝的首肯也是可以举办的,只是形式变的更像是皇帝的私宴,皇后作陪而已。
泽佑初年冬月初,文皇后将要举办的赏花宴刚开始并没有太引人重视,收到花帖的人大都抱着观望、审视的态度看待这位年轻的新皇后。最初引起注意的是花帖上的一段话,大意是可以携带庶子庶女。一般这种场很少会有人携带庶子,越是身份高贵越把嫡庶尊卑看的重,世家豪门尤其如此,庶女带的人则多一点,尤其是美貌的。赏花宴虽说是皇后举办,但本朝皇帝一般都会参加,几个月前先皇祥瑞帝甚至自己举办了一次,因为他没有皇后,也没哪条规矩说皇帝就不能举办赏花宴,德太妃据说就是在那次赏花宴上入了先皇的心,这也是很多庶出女儿得以参加的原因,但在花帖上强调庶子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几大世家、各个派系之内彼此通了气,又往太傅府中打探一二,再从皇宫探听了消息,只是祥瑞帝临终的那道不轻不重的旨意,让宫内的消息变的艰难起来,虽不至于一点消息收不到,但是真实度有待斟酌。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先皇好象还留了旨意,以泽佑帝是独子,无兄弟扶持为由,借七日赏花之时,由皇后做主收一些权臣的儿子作先皇的继子,泽佑帝的继兄弟。
能做皇帝的儿子,这无疑是无比高贵的,然而本朝除了祥瑞帝哪个帝王不是子嗣众多。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儿子,可是王爷们大都只是郡王、嗣王,即使封了亲王,也分实权的和挂名的,因为王爷永远是最扎皇帝眼的一种身份,很多王爷更多代表的只是一座华丽的空中楼阁。
世家大都由嫡子继承家业甚至家族族长,所以嫡子都是精心培养的。如果是陪在皇帝身边做伴读哪怕是侍卫他们也是愿意的,毕竟谁都想早日接近权利的中心。但如果改了姓做别人的继子,就失去了家族的继承权,即使封一个再高贵的亲王头衔,又没有真正高贵的血统,谁会真正拿他当回事,更何况这个所谓的继子更像是质子,所以才有了庶子的出现。同样是儿子,有一定的约束力,又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这也是一种权利的平衡。想必赏花宴那日大多数嫡子会生病或远游在外,毕竟谁也不敢保证那天这位谁也不了解的皇后娘娘会不会心血来潮点上一个嫡子,原本很普通的一个赏花宴却开始变得扑簌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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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五,这日天气回暖一点,天清气朗,御花园梅花点点,赏花宴就摆在这个地方。大清早栖凤宫里的女官、执事太监带着宫女太监,就开始在御花园里忙碌起来。领头的女官叫做春墨,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正向一边的小宫女解说花宴的细节,远远的就听到一个喳喳忽忽的声音由远及近。春墨皱眉看去果然是皇后身边的翠容,她是跟着皇后进宫的侍婢。宫女大多来自平常人家,又经过掌事姑姑的调教,在这宫禁森严的皇宫中无不谨小慎微,就是天性活泼的也不会在人群处大声喧哗。只有这位翠容姑娘从小和皇后一起长大,感情甚好,没大没小惯了,进宫两个月收敛不少,可骨子里的性子又起是一朝一夕只功。春墨迅速把话交代完,这边翠容已到了眼前。

“小春姐,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翠容扑扇着她的大眼睛,满面笑容的对春墨说道。
“你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娘娘的近身侍女,首席女官,享六品俸禄,你的职责就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皇后身边。”春墨将寸步不离这四个字咬的很重。这个翠容对宫里什么情况都不懂,却什么都感兴趣,春墨非常希望她能紧跟着皇后,那会让她省心很多。
翠容夸张地叹口气,语带沮丧的说:“我刚被云姐赶过来,以前在文家我们也是各顾各的,现在整天粘在一起,她比我还受不了。”
翠容也是很无奈的,莫名其妙进了皇宫,稀里糊涂过了两个月,她到现在还没搞懂自己的这个六品奉仪女官身份带到底什么意思。
本朝宫女也是分等级的,最高的是皇帝御书房的五品女史,这个职位比较超然,虽然名籍挂在后宫编制里,却是直属皇帝的,连皇后都管不着,主要伺候皇帝笔墨,管理御书房的书籍,向外传达旨意,有的甚至还保管过先皇遗旨,非常受人瞩目。几代前也有过一品二品的女官,但慢慢的都妃嫔化了,例如“嫔”,以前就是女官名。五品以上内命妇中只有女史被完善的保留下来,五品以下,皇帝宫中有三位六品奉仪,带领六位七品尚仪,负责起居。皇后宫中等同皇帝,贵妃有一位奉仪,三位尚仪,而妃子就只有尚仪了。尚仪以下还有八品九品的女御、女仪,是普通宫女中的管事。
女官的来源主要有两种,低级女官大都是从宫女中按年限资历升上的,而高级的则大都来自落选秀女。春墨就是天启末年入宫的秀女,可还没待选定,家里就犯了事,直接被贬作宫奴,后来得了当时一个妃子的心,做了她的近身女御,到了祥瑞帝时,被祥瑞帝看中做了他的女史。翠容的奉仪则完全是捡来的,作为皇后的陪嫁侍女一进宫就是六品奉仪,所以才造成她完全不知所谓。
翠容看着御花园里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不由得再一次景仰的看向春墨,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忽然瞟到几个布置桌椅的太监,失口惊叫道:“云舒有话要我告诉你。”回头看向脸色微青的春墨,红着脸,忏忏道:“就是关于桌椅的,她早上没看见你让我转告你的,我一不小心给忘了,刚看到桌椅才想起来。”
春墨仔细克制才忍住挤出一句话“说仔细。”对于她直呼皇后姓名这件事选择遗忘。
翠容低声向她耳语道:“就是主位与宾客位置尽可能拉大点,在后面多准备些小几,放几份点心,皇后会在宴席中请小公子们坐到前面来以示亲近,她想看看各位公子的资质。还有皇后让先别声张,让你随便找个理由安排。”说完看看天色也觉得不好意思,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宴了,又给春墨添麻烦了。
春墨看都没看她一眼,只一叠声叫来一群人,一句句吩咐下去,“小林子,你带十个忙的差不多的小太监去库房搬二十个茶几过来,用来给各个小公子放点心,要是赶不及就去皇后宫里和连奉仪说一声,搬那里现成的,动作快一点,最好开宴前就赶回来。”“含翘,你带几个力气大的,把亭子下左右两边前两张桌子都撤了,皇上说不喜欢有人坐的太近。”一系列指示下去,一群人很快就更动起来忙碌却有条不紊,看的翠容直咋舌。
宴会是摆在御花园的朝夕亭处,现场也重新做了布置。朝夕亭虽然名叫亭子,其实是一组亭子还连着回廊,后面不远处还有几间花厅,用来给逛花园的人歇脚的。皇帝皇后的座位就在朝夕亭里,两侧的亭子离朝夕亭大概二十步,由回廊连着,一般坐着官员内眷,有时也会有后宫妃嫔受邀参加,亭前的空地上则安放着宾客的座位。
小半个时辰后,有宫人来禀告,已有宾客马车抵达宫门了,春墨连忙带着翠容前去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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