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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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侯城。慕连国都。
一座近郊的府邸,冷清得不像是当朝右相的私人住宅,最东边的书房里面隐约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坐在书案前专心读古籍的男人大约二十四五的样子,面容平静无奇但他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浮华,而站在窗前眺望夜空的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单薄的身子在微凉的夜中瑟瑟发抖,面无血色一脸病态。书案前的男人看了一眼少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外衣走到少年身边披在他肩上,“小心身体。”
“大人,我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少年还没来得及接过衣物,便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整个肺掏空般难受,抵在唇边洁白的丝绢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少年虚弱地笑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云步!”男子惊呼,“听我的话,去云游谷让苏影替你医治,她的医术天下第一,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就算现在立马启程也不行了吧,云游谷在最西,少说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何况我的病不可以颠簸劳累,也不能受寒,除非你想看到我快点死,否则无论如何是挽救不了的。”少年无所谓地勾起嘴角的一抹弧度,毫无温度可言。细看竟发现少年美得惊心动魄,苍白的脸上隐隐显现出不正常的红晕,眼睑下垂半明半昧,远远地看上去脆弱地好像一张纸风一吹便飘走了。
“你绝对不能有事!”
“你认为我一个小小的无权的皇子有那么大的面子吗?传闻,她连亲自登门拜访的夏侯国太傅都敢扫地出门以冷眼相看,我这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可以试一试,毕竟她也是姓苏。”男人眉头微蹙,沉思了一会。
“没有用的,她生性冷漠,而且当初是我们把木阳害得那么惨,你说,她有可能医治一个势如水火的敌人吗?”
若不是当初坚决反对皇兄立木阳为后,自己也不会被关在阴冷幽深的水牢七七四十九天,寒气入侵染上不治之症---肺痨,每日必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几年间也只是勉勉强强硬撑着,现在越来越感觉不行了,这又能怪谁呢?
右相不语。过了没多久,少年原本加重的呼吸渐渐平缓,脸色也红润了起来恢复了一点点血色。他暗自叹息;“大人,人各有命,”
走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名男子在外叩首递上一叠书信,“右相,邺城急报。”
“你先下去吧。”右相拆出信笺抖开看了看,朝男子挥挥手,又将书信交给少年,少年快速扫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变,“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右相从容地说。
“可是,邺城情况危急迫在眉睫呀,城中只有王将军的五千精兵和近三万的老弱妇孺,怎么和墨哈国装备精良的十万女子铁骑相比?皇兄难道准备放弃邺城了吗?”少年担忧地问道。

右相轻蔑地笑了笑,把信笺折好放近灯前,窜烧的火苗蓝色芯子跳上纸张燃起,不一会化为灰烬。
“云步,你不了解皇上。他是不会放任墨哈国那些蠢女人在他的国土上任意妄为的,他最看不起女人。只不过,这一次连我也猜不透皇上在想什么。”
“大人,皇兄一向很重用你,怎么会连你也不知道呢?”对于政事他一向不喜过问,也从不参与朝政决策和入朝为官,自然不知道当今权势变化。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凭栏,声音铿锵有力;
“恐怕皇上早已对我起了疑心,他暗中剥离了我手里不多的兵权,转而自己掌握。眼前,左相和大将军都不在朝内,关外又正起战乱,此时是谋反再好不过的机会。只是让这两人背叛谢傅殇是不可能的事情,兵行险招,时间就是转机,若不能一举将安侯拿下,待到皇上的援军一到,我们便必死无疑。”
“宣王怎么说?”云步低下头,微不可闻地说。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事情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但又毫无头绪,希望宣王能耐住性子,再过一些日子。”
“云步,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答应过你姐姐,竭尽全力保你平安。”右相似乎累了,斜倚在躺椅上懒懒地用手撑住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云步也起身准备离开。
“大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他却明白那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他。那个人的手段气度,他是一路看过来的,可谓胆战心惊。
皇兄谢傅殇即位不到三年就使因常年战祸而经济萧条的慕连国一跃成为大陆第一强国,用他的能力把朝中反对质疑他的声音压了下去。皇兄之所以没有除掉他,那是因为他对皇兄还不构成威胁。
虽然他们是唯一的兄弟,但感情还不及与谢傅殇一起长大的左相和将军深厚。从小他便常常躲在母后的身侧看他的皇兄和其他名门望族之后是怎样同老师高谈纵论天下之事,他想,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和皇兄站在一起,那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了。因为总是孤傲清冷的谢傅殇,对于当时小小的他来说相当于神,高高在上以傲人的姿态俯视群雄,是天生的王者。
可当他慢慢长大懂事之后,他明白了身在皇室是绝对不可能有真正的亲情,只有坚定自己的信念顽强地活下去,只有毫不留情将染血的剑刺向每一个横档在前进路途中的人,才能不被别人踢下政治的舞台,才能保护得了自己和自己最想不受到伤害的人,才能站在权力的最高点,成为众人仰望膜拜的王。
皇城外高耸坚固的墙,是一具一具鲜血流淌的尸体作砖一场一场残酷的战祸为辅筑造的;城墙边蜿蜒流动的护城河,是由敌人迸射的热血及百姓流离失所的苦难泪水汇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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