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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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巧富丽的房间内,鹅黄色的地毡上织着大朵红色玫瑰。半人多高的园案上红烛高烧,满屋子精巧摆设都被映上一层淡淡的红云。一缕甜甜腻腻的轻烟从紫砂香炉里氤氲地飘浮在房间里,桌上一个大花瓶中插了几枝半开不开的桃枝,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淡黄的迎春花,两种香气混在一起,只让人眼饧骨倦。
“胭脂,胭脂。”林君尧低低的唤了两声,那语调里说不出的暧昧。清澄如洗的眼里却闪过不易察觉的凌厉。这是芳菲院里当红花魁胭脂的房间。推开门的瞬间,他就感觉得到了一股杀气,
凛冽的杀气!林君尧从发梢到脚尖都戒备起来。
还好没有血腥味,胭脂没有出事。他又故作轻浮的叫了几声,觉查到细微的呼吸是从通向牙床的烟青帐幔后传来的。
“胭脂,你在跟哥哥玩捉迷藏吗?”林君尧调笑着道,慢慢地靠向帐幔。
还没等他走近,帐幔被掀开,一个修长俊秀的书生提着一柄剑从里面走了出来。红红的烛火被他带起一阵风,飘忽地映在他的脸上,赫然就是那天在街上卖字画的书生。
林君尧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人果然是高手,胭脂只是风尘女子,与武林中人从不结仇,这人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了。
“我叫苏云岚。”苏云岚清澈如水的眼睛落在林君尧脸上,缓缓地说道。
“你就是苏云岚?”林君尧一呆,蓦然之间想起了平明松的话:“他很漂亮,比叶吟霜还漂亮。”当时林君尧觉得平明松有些夸张了,一个男人再怎么生的好看,也不可能跟漂亮的女孩子相提并论的。现在他才知道,平明松一点都不夸张,苏云岚真的很漂亮,嘴形端庄,鼻梁很挺,乌黑的瞳仁像溪水里浸泡的黑石子,闪着迫人的寒光,这种玉面朱唇的俊朗甚至都胜过了女孩子的娇俏柔美。
“你认得我吗?”苏云岚略偏了头,向林君尧问道。
听他的语气倒没半点被人识破身份的难堪,而是说不出的喜不自胜,好像多年的旧友重逢,确信对方并没有忘了自己的惊喜。
林君尧有些好笑道:“你不就是红叶山庄派来杀我的杀手吗?对了,你还在街上卖过字,我是你的主顾。”
苏云岚白净的脸上慢慢的泛起薄薄的粉色,望着林君尧的眼晴里有难堪,也有不解,那神情活像是正准备偷糖吃而被抓了个正着的小孩子,而且这小孩子还是极诚实的,连狡赖都还没有学会,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不作声。
林君尧瞧着有趣,又道:“红叶山庄没教你怎么杀人吗?你的剑是纸糊的吧,来,让我试试你够不够资格杀了。”
苏云岚道:“我现在不想杀你了。”
听他说得坦诚,林君尧更好笑,明明就是来杀他的,从红叶山庄到金陵,近千里路都走过来了,人都埋伏好了,事到临头却又不动手了,还真没见过这样子的杀手,“为什么,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
苏云岚又摇头,神情复杂的望着林君尧。
“胭脂呢。”
苏云岚一声不响的打开一旁边的衣柜,胭脂就在里面,被点了**道的,昏睡着。苏云岚右手略抬,无名指与小指扣在手心,其余三只手指微屈,向胭脂身上点了几下,替她你解**。
见了他的手法,林君尧心里一动,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苏云岚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也亏他机灵,侧身一闪,飞腿一踢拦住林君尧的攻势。林君尧不退不让,跟着又是一掌直击苏云岚面门,这一掌比起刚才又加了三层功力,苏云岚只得回掌去挡,两掌相对,各自退开几步,苏云岚微颦起眉心,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利地扫过来,又强调了一遍道:“我现在不想杀你。”
林君尧哈哈一笑:“我是你想杀就杀得了吗。你也别紧张,我只是试试你功夫。”
两人交手的瞬间,胭脂已经醒了过来,认清楚是林君尧,嘤地一声扑到他怀里,抽泣起来,“有强盗,我好怕。”
林君尧轻轻拍着胭脂的背,柔声劝道:“没事,没事。“幡然醒悟,这屋子里还有苏云岚,忙缩了手道:”没事没事,强盗已经走了。嗯,我这朋友从别处来的,我要跟他说说话,借你地方一用好不好?”平时里,他豪放不拘惯了的,吃花酒狎妓是常有的事,此刻当着苏云岚的面,不知道怎的,就有些缩手缩脚起来。而且,苏云岚明明就是来杀他,他却不知不觉用上了朋友这个词,还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反正武林中化敌为友也是常有的事。
等胭脂出了房间,苏云岚突然间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六年前,你有没有去过红叶山庄?”
林君尧道:“我们追风楼跟红叶山庄是好几辈的交情了,我以前还没做楼主的时候,比较闲,到过红叶山庄一两回,你也是红叶山庄的人吧,不过你这一身功夫不是红叶山庄的那一路的,你是哪里学来的?是谁教你的?”
苏云岚不答话,只用一双乌黑濡湿的眼睛望着林君尧,似乎在凝神思索什么,眼里渐渐地透出一种异样的神采来。
被漂亮的女人盯着看是常有的事,可是被男人也这么盯着,实在有些古怪,林君尧微笑着道:“你看什么,我虽然很帅,好像还不至于一个男人也盯着我不放的地步吧。”
苏云岚刚刚逝去的红云又在他脸上以更浓烈的资态显现出来,艳丽得如同瓶子的桃花。
“你的武功到底是哪里学的来的?”林君尧又问了一遍。
苏云岚动了动唇角,似乎是想笑的,却还是没笑出来,眼底掠过不尽的失落,道:“到底是你不记得了,还是我糊涂记错了?”
林君尧一头雾水,他的记性其实是不差的,只是想来想去也实在不记得了,除了那天在大街上,还在哪里见过这个苏云岚,毕竟这个俊美的人,他如是真的见过,绝对会有印象的。但苏云岚的语气却一点不像作假。
苏云岚又是一声叹息,道:“我也没法子弄清楚,到底是谁错了,这样吧。你说说这几句给人听听,你就说:‘别揉眼睛,眼角破了,不能乱碰’。还有一句就是,‘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见苏云岗神色慎重,林君尧没来由的软下来,依着他的话说了遍:“别揉眼睛,眼角破了,不能乱碰。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心里委实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两句话有什么别特意思。
苏云岚白净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潮,眼睛瞪得更大了,身影一闪,就到了林君尧跟前,颤声道:“恩公。”喉咙一紧,声音略一停滞,道:“恩公,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不会记错的,我真的没有记错,没有记错。”
林君尧行走江湖以来,也救过不少人,做过不少侠义的事,猜想自己大概曾经有恩这个苏云岚,只是自己一点都不记得,这个人却牢牢记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所使的少阴神功才是林君尧最关心的重点。“你说我们以前见过?你的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苏云岚道:“恩公,大概是不记得我了,不过我一直不敢忘记恩公,当年我没能看清恩公的样子,只记得恩公的声音。老天待我倒是不薄,五年之后,又让遇到恩公。”他心里激动之余,只知道诉说重见恩人的喜悦,还是没有回答林君尧的问题。
“你口口声声叫我恩公,可是我根本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你,更不记得帮过你什么事情,还有你的少阴神功,跟少阴神剑,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林君尧有些急燥起来。
苏云岚这回算是知道主次了,答出来的话却又把林君尧吓了一大跳:“是恩公给我啊。”
“我给你的?”林君尧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人,而且自己一点印像都没有。就算是喝得烂醉如牛,他也不会做这么傻事的。这些年,因为这本少阴神功的丢失,他不知道想了多少补救的法子。
“是啊。”苏云岚点着头,以确凿的口气又肯定了一遍。
时光在回忆中缓缓倒流,于是,凋落在地上的花又绽放在枝头,逝去的红颜又鲜活地娇笑起来,漫山遍野的黄叶刷刷地回到树上呈现出诱人的绿色。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六年前。
“打他,打他。打他。居然偷偷溜进大小姐的梅园里来。不往死里打,他不会记住教训的。”
“野杂种。敢咬我。打死你。”
“切,才伤了一皮,都没看见骨头,本少爷不爽,继续,打到他跪下磕头的,本少爷有赏。”
“六少爷,用这根,这根粗些。”
……
那一年苏云岚十四岁,但是瘦骨伶仃的,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被一大群人围着打,那些人里面他名份上兄弟,也有红叶山庄的奴仆们。他被几个耳光扇得两眼直冒金星,紧接着,就被推搡在地上,他试图爬起来,那些人已经开始对他拳打脚踢,他很饿,没饭吃是常有的事,再怎么好强也强不过身体本身的极限。他只是倔强地咬了唇,忍着剧烈的疼痛,大口地吸着冷气,脑海里闪回的尽是他很小的时候,苏倩龄把他在抱怀里疼爱的情景。他本能地知道用两只细瘦胳膊护着头,头上湿漉漉的,不用问,肯定又被打出血来了。
毒打什么时候,是在一瞬间停下来,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有人走过来,半抱半扶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太阳的味道,像小时候,苏倩龄把他的被子拿到太阳底下晒,然后就有那种叶道。
血从额头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了,看过去,只见红的天,红色的树,红色的人,那人的五官样子,却怎么都不清楚。
那些毒打他的人却是看的清楚,来的人是是林君尧,那一年他已经十八岁了,是声名正胜的少年侠客,也是叶明雪的意中人。
“别揉眼睛。”林君尧抓住苏云岚试图擦试眼睛的手,:“眼角破了,不能乱碰。”他的声音也很好听,他的手指很粗糙,但是替他的包扎伤口的时候,划过他的额头的感觉却很舒服。
林君尧并不知道苏云岚的身份,持强凌弱的事,他从小就看不惯,他也不是县太爷,没兴趣判断谁对谁错,红叶山庄跟追风楼交情其实早就变得很微妙了,他只是单纯的想救下这个人,至于救了以后,他没想过,他不可能从红叶山庄里带走一个人。他能做的只是把苏云岚抱进他那边四面透风,只有一床千疮百孔的破棉被的的房间。

那个房间,追风楼的地牢都比这强一点。林君尧就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了。
苏云岚偷偷地把眼睛上蒙的布往上掀了掀,他想看看这个声音柔和淳厚的恩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他只看到了林君尧的衣衫下摆,在那里飘动。
“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林君尧走了几步,又回来了,苏云岚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然后就有一个袋子放到了他的手上。
晚上,他才解开了布条,血已经止住了,那个小布包里有好几锭银子,还有一个本小小的册子。那里面记载的就是少阴神功和少阴神剑。他想那多半是救他的那个人留给他的。他一直很想学武功,可是没有人教他,甚至他就算是远远看几眼的资格没有。
第二天,林君尧并没有来,从此以后,他都没有再来过红叶山庄。因为写着少阴神功的心法和少阴神剑的剑法的小册子不见了。他猜测是被人偷走了,盗贼就在红叶山庄里,于是他渐渐的疏远了叶明雪。
而苏云岚自那次事件以后,就进了灵塔,他再也没有见过林君尧,更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过他。
“真的是从钱袋里拿出来?”林君尧几乎难以置信。六年的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经苏云岚这么一说,他还是有点印像,他的确在红叶山庄里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苏云岚了几眼,六年前那个满脸血污,瘦得像猫的一个小男孩子,既然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俊美书生,真是匪夷所思。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少阴神功怎么会到钱袋里去了。一直以来都是把这本小册随手带着的,从来没有放在钱袋里。他还记得那个钱袋是叶明雪绣给他的。叶明雪笑他喜欢仗义财,钱袋太小怕是不顶用的,非得用个大点的才行。就给他绣了一个特大号的,然后拿给他看,让他试试可以装多少东西。可是,他记得他没有放少阴神功进去。他拿在手上,翻了下,就又塞到怀里去了。
然后……然后……叶明雪好像有问过是什么东西,也拿过去翻了下。没过几天,少阴神功就不见了。因为叶明雪是最后一个接触那本秘籍的人,林君尧一直觉得就算不是叶明雪拿了,也有可能是叶明雪露了口风,引来了别的盗贼,比如叶明坤。
他对叶明雪的感情本来就不到可以舍弃一切的地步,对于少阴神功的失踪,他一直心存芥蒂,但他只能隐忍不发,偷偷的追查,因为那个时候的追风楼还没有现在的地位,硬碰起来,追风楼是绝对的输家。
两年之后,林君尧接替了楼主位置的,而叶明雪早已另嫁他人,最终郁郁寡欢,婚后不过一年的功夫,就病死了。这些年来,红叶山庄里的人没有一个用过类似于少阴神功的功夫。年轻一辈人中,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苏云岚也很聪明,他隐隐约约地猜到少阴神功到了他手里,多半只是一个巧合,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林君尧。
林君尧只听到衣襟响动的声音,对苏云岚更对多几分好奇,凭着一本武功心法,就无师自通的练成一身绝顶武功,这天分与聪颖远远就超过一般人了。但在自己这个敌友都不没明确的人面前,他却全然不设防,如是自己有杀他之心,此刻他早已命归西天了。
很快的苏云岚就转过来身,递给林君尧一本蓝皮白底的小册子:“恩公,这本书本来就是你的,现在我还你了。你收回吧。”
林君尧接了看来,随手一翻,果然正是自己丢的那本,里面每个字他的恩师亲手写的,因时间太长,白纸有些泛黄,但每张纸都平平展展,保存的相当细心。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叶明雪已经不在人世了。
“恩公……”见林君尧神色凄然,苏云岚担忧的叫了一声。
林君尧勉强笑了笑道:“你不要叫我恩公,把我都叫老了。”
“可是……”
“我叫林君尧,比你痴长几岁,你可以叫我林兄。”
“那个不太好。”苏云岚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要不,我叫你林楼主?”
林君尧无可奈何的挥挥手,随便怎么叫吧。失物失而复得,心里的喜悦自不必说了,但想到叶明雪,还是些伤感。尽管他也知道就算没有少阴神功的失踪,他和叶明雪也不会有将来。然而叶明雪死了,他对叶明雪就有了欠疚,虽然当初爱的程度十分有限,然而,负疚却可以是无限的。
林君尧是胭脂的熟客,胭脂知道他好酒,房里就准备了不少的酒,他熟门熟路的在柜子拿了两个小坛子,递给苏云岚一坛。
苏云岚不接:“我不会喝酒。我十四岁那年就进了灵塔,在那以前我在红叶山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有酒喝?”
“我两岁那年就开始偷我爹的酒喝了。试试吧,很好喝的,你现在行走江湖,如果连酒都不会喝,会让人取笑的。不会喝酒,算什么男人!”
苏云岚被他一激,就接了过来,到底还是不敢多喝,犹犹豫豫地抿了一小口,只觉得这口酒又冲又辣,连舌头都木了,喉咙被火烧一般难受,不由得大咳起来。
林君尧这才知道他真的不会喝酒,心里有些歉意,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濑口,苏云岚抢过杯子,全灌了进去,还不满闪闪发意,索性连壶都端了起来,向嘴里倒,半壶茶下去,才算是让茶的清凉缓解了酒的辛辣。
接下来林君尧果然就不再勉强他喝酒了,两个人一个喝茶,一个喝酒。林君尧便跟他说起这少阴神功的来历。林父虽然也是武林中人,但林君尧却另有师父,当初师门有两门绝学,一是少阳神功,一是少阴神功。林君尧就选了少阳神功。他师父年事已高,已不能再收徒弟,就把少阴神功记录下来,让他以后有机会,另找一个资质绝佳的人传授。没想到阴差阳错,却到了苏云岚手里。也好,苏云岚骨格奇秀又天资聪颖,的确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不算辱没了这门绝学。
林君尧正谈得兴高彩烈,房门直接被人推开,一个小丫环模样的人闯了下来,却是胭脂身边的贴身丫环小离,人还没走近,她就在颤声喊道:“林楼主,林楼主。”
“什么事?”
“段将军来了。”
林君尧眉心一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胜嫌恶的说道:“他居然亲自来了?真的是了吃称砣了。”
小离嘴里所说的,段将军段时中是朝廷钦差,一向贪财好色,到金陵才十来天的时候,打胭脂的主意却不只一两回了。胭脂虽是烟花女子,却有自己的接客规矩,段时中名声不佳,民间早有流传他在边关时有卖国通敌的嫌疑,但他妹妹是后宫宠妃,朝廷虽将他调回,却还是委以重任,这类人,胭脂素来不屑一顿,所以,段时中一次又一次下贴请她,都被她以各种借口回绝。
这段日子,林君尧到芳菲院特别频繁,其中原因之一,就是是希望段时中能对追风楼有所顾忌。
明日,段时中就要离开金陵前往扬州。所以今夜他亲自来芳菲院接胭脂前往行馆,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胭脂只是微笑着道:“大人抬爱,胭脂感激不尽,只是今夜芳菲院有歌舞待客,胭脂如是擅离,恐寒了众位客人的心。还望大人见谅。”
段时中软硬兼施了半日都被胭脂不卑不亢的的话挡了回去,心是已有恼意,他阴沉沉地一笑,道:“原来今日芳菲院里要跳舞,也行,我今就在这里欣赏下各位的舞姿。”他大刺刺地坐到最前面的一张桌子上,那桌上客人被他随从一瞪,吓得连忙让开了。
老鸨与胭脂面面相觑,心里猜想今日,这段大人是要在芳菲院里找碴了。
果然,段时中才刚坐稳,就反客为主的问道:“怎么还不开始跳舞?”
“是是是,这就开始,这就开始。”老鸨一迭声的答应着,吩咐人下去准备。
一个琴师抱了琴,从旁边走出来,正要上台,段时中却把人叫了过去,琴师刚刚走近,段时中就笑道:“这琴我看看,配不配得上胭脂姑娘的舞蹈?”
琴师慑于段时中的威势,只得把琴递了过去,只听得一声惨呼,那琴师右臂被生生扯断,血淋淋的溅了一地,琴师当场昏死过去,断臂上还握那琴。
段时中,随手一抹溅到脸上的血,呸了一声道:“叫你给琴,你给烂胳膊我做什么。”芳菲院大厅里立时喧声四起,女子惊呼声,男人的叫嚷声,乱成一团。
满场子的人都已经明白,这段时中今日就是来搅事的,有些人想溜出去,段时中的随从早已守在门口,明晃晃的刀拦在门口,一个都不打算放走。
段时中毫不在意的笑道:“没事,没事,大家等胭脂姑娘跳舞好了。”
胭脂也已是花容失色,使了个眼色叫小离去找林君尧来,自己强自镇定的道:“大人放心,今日这怎么也能让看到的。”话刚说完,突然身子一斜,倒在地上,正惶恐间,腿上一阵剧痛传来,一枚小小的金钱桔滚在她面前。
段时中阴阳怪气的道:“不好意思,胭脂姑娘,手一滑,桔子就没捏住,打到姑娘了。”
段时中身边的一随从高声道:“今日这芳菲院里若是没人跳舞,胭脂姑娘就是欺骗钦差,罪同欺君。这满院的人都是同谋。”
胭脂咬着牙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得没点血色,长长的眼睫下汪着泪,颤声说道:“大人放心,胭脂腿还没断,还能跳。”她心知段时中向来杀人如麻,今日若是她站不到那台上去,只怕满芳菲院里的人都逃掉这个恶魔的毒手了。
段时中作势喝止那名随从,道:“唉,不要吓唬别人。咱们还是安安心心地看跳舞吧。”他狼一样的眼睛的,盯着胭脂,闪着噬血的兴奋,想看看她如何地走到这台上去。
“大人要看跳舞吗,这有何难。”忽听一声笑语骤然响起来,满场子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胭脂身后已多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俊朗不凡,一个绿衣黄裳,淡扬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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