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梦扬谷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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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石流冲得很远了,不要说回去那个山洞的原址找紫枫的下落,就连我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都不清楚,没被山崩的石头给砸死也算是幸运吧。
掌心微微传来温暖的热度,我摊开手掌,看着一直被我握在手中的水灵珠,紫枫最后悲壮绝美的笑容又在眼前浮现,我看清那一刻她是在笑着的,虽然俊俏笑颜上满是泪痕,她也依然是心满意足的笑着的,然而,正是她的微笑却更让我无地自容。死人了,如此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面前烟飞云散了,可是我,枉自标榜不愿意伤害别人的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果然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我这种吧,可是现在就算我哭又能有什么用?我掉再多的狗熊泪能让紫枫回来吗?
手指掐进地面的沙土里,因为用力而发白,硬生生的疼,身上的伤口也都火辣辣的,然而我完全都意识不到这些,心底莫大的悲哀与挫败感彻底淹没了一切的感官。蓝炽痕!你没用!你竟然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逸云说的一点没错!你就是个不成器的蠢才!高考考了好分数怎么样?上了个名牌大学怎么样?成天在学校被人羡慕被人追捧又怎么样?其实我什么都不会!除了耍耍小聪明斗斗嘴皮子我还能做什么?!离开那种养尊处优的生活,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更有甚者还把身边的人都卷进危险里……这里是实实在在的战场,不是在计算机上用C语言C++或者JAVA模拟出来虚幻的纸上谈兵,更不是GAMEOVER了还可以重新读档再来一次的游戏!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紫枫说,身为魔界子民,生为圣君而生,死为圣君而死……我悲哀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摊上我这种圣君还真是魔界大大的不幸,他们要为我生为我死,我能为他们做什么?我没有责任感,没有为王者的自觉,我根本不明白自己肩上担着的是怎样沉重的担子!
无力的躺倒在地,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刚离开魔界时信心满满的气势,像我这种尽给别人拖后腿的家伙干脆自生自灭在这荒山野外才好呢……
当我在昏昏沉沉中看见逸云飘逸的银发还有满是焦急的湛蓝眼眸时,我以为那只是一场华丽绚烂的梦。直到那家伙抱着我的脖子哭出声来,泪水洒得我满身满脸,我这才知道,原来梦也有幻化成实的时候。按道理来说,我应该高兴自己算是得救了,可是我心中盈溢的却是怎样也化解不开的悲哀,我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逸云银色的柔发。“逸云……紫枫死了啊……我把紫枫害死了……”
逸云微微一愣,望着我,眸中光华,百转琉璃。他只是望着我,不说话,而我却像患了痴狂之疾一样,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你不该来找我的……你该让我死在外面!不!你一开始就不该把我带来这个世界!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而已……我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空间……”
我喃喃的话还没说完,却冷不防一个响亮的耳光闪在脸上,虽然已经麻木到没有痛觉,却也觉得顿时清凉了……这一掌掴的力道深厚,逸云赶紧伸手抱住我我才不至于又摔倒在地,我抬眼,却见到陌柳盛怒的倾城容颜,“想不到你竟说出如此没有出息的言语!真真枉费了紫枫一片苦心!又亏得逸云重伤未愈就急急追着你的气息四处寻找!早知如此,不如不要舍命救你这懦夫!”
我苦涩的笑起来,方才恍恍惚惚的竟然都没有发现陌柳的存在。她此时柳眉微挑,凤眼含怒,气势汹汹的瞪着我,“你这条命既是紫枫舍身换回来的,从此就休要再轻言生死,若是浪费了紫枫的一腔热血,我陌柳便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哥哥……你哥哥是魔界的圣君,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学生。”我盯着陌柳脚边的碎沙,木讷的低语着。
“你还说这样的话来逃避责任?魔界圣君不是你是谁?难道还是逸云认错了人不成?”陌柳怒气更盛,若不是一旁楚乐拦着,我身边又有逸云挡着她差点又要再狠狠扇我几个耳光,“蓝炽痕,你听着!你生来就是要作这魔界圣君的!这就是你的命!你有你的责任,是男人你就自己扛起来!你若这么逃避,别说对不起紫枫,你对得起当年替你死了的华露姐姐吗?”
“谁说这就是我的命了?如果你们不把我带来这里我根本就还只是在安安静静的念我的大学!如果我不来的话紫枫根本不会死!暖雪也不会!你叫我去扛什么责任?你们那些什么魔界神界的事情我统统一点都不记得!你叫我去扛那些我根本一点都不知道的责任不是太莫名其妙了吗?我是懦夫?谁规定了我一定要来这里当英雄了?”一顿狂吼下来,我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眼睛也是血红一片,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
“别说了……!”逸云一把抱住还在拼命挣扎的我,他的脸轻轻的磨蹭着我的脸颊,柔声在我耳边低语:“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了,只一味的知道自己想找你回来,却未曾想过,或许,你根本不愿回来……”
我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睛不停得掉眼泪,最后竟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扑到比我矮了许多的逸云怀里,号啕大哭起来……逸云只是温柔而坚定的抱着我,一句话也不多说,任我肆意的哭了个够,全然不像平日里对我吼过来骂过去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我清楚地知道任何的抱怨都是没有意义的,我身为魔界圣君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否则碎魂刀也不会选择我,我只是赌气,只是委屈,只是无法接受如此无能的自己……
陌柳竟也没有再骂我,只是默默的望着痛哭流涕的我,美眸中的神色深深浅浅。
风过山林,扬起一天一地的惆怅情怀,悠扬琴音合着楚乐柔柔的嗓音飘入耳中,犹如天籁。
恩怨情仇何时了
却道知音少
古国故土山河在
奈何物是人非不复来
红尘一笑本逍遥
风霜何所惧
暴雨退去终有晴
又何故强说当年盛景
歌声缭绕,竟似叹息声声。一曲歌罢,他抱着琴飘然来到我面前。蓝大哥,楚乐带你去见一个人,你有甚么疑问,只管问她便是。
一路穿过层层山岭,竟来到一处悠然谷底,入了谷,霎时间鸟语花香,香雾萦绕,与谷外全然是两番光景,漫天铺地的繁花,娇艳欲滴,竞吐芬芳,甚至让人不忍下脚,几片翠绿圆弧形的叶子漂浮与花海之中,每一片几乎有盖头那么大,像是荷叶,却又不像,荧荧粉粉,闪着奇幻光彩。在那花海中央,一座木搭竹砌的小屋,古朴神秘。
楚乐轻轻一下,踮脚飞跃而起,竟犹如点水蜻蜓在绿叶上跳跃,转瞬就已到了小屋门前。逸云与陌柳带着我也效仿他跟了过去。
刚站定脚跟,楚乐笑嘻嘻的伸手叩了叩门。
屋内顿时有声应道:“幽谷深处扬旧梦”
楚乐立刻接了一句:“千秋楚楚乐声鸣”
雕花木门转眼间便打开了,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女子看来也不过二十一二岁光景,柳叶蛾眉,丹凤朝阳眼,眉目间自有精明伶俐的傲气。她看见楚乐却是一脸嗔怪之意,怒道:“你是如何又放着好日子不过了,跑来我这里作甚?”说着作势又要关门。
楚乐一张可爱小脸笑得甜腻如蜜,赶忙拉住那女子的手不让她关门,嘴里还哄着:“多时不见了梦扬阿姊,楚乐心中甚为挂念,路过这幽谷便进来探访!难不成阿姊当真狠心赶我出去么?”

“你那里是来看我!分明是给我找来一大堆的麻烦!”虽然梦扬嘴上如是说,却松了手转身进到屋里去。
楚乐刚要跟进去,却听见梦扬在屋内高声喝止道:“罢了!你叫他一人进来便是!你们只在屋外等着。”
一听这话,楚乐只好吐了吐舌头回头看着我:“梦扬阿姊不喜吵闹,蓝大哥你自个儿进去罢。”
我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楚乐又看着陌柳和逸云,不知该进该退。逸云自然是不高兴我独自进去,拉着我不放。刚犹豫了一会儿,却又听见屋内的女子厉声说道:“大男人如何比我这小女子还婆婆妈妈的?你是来也不来?若不进来就快快滚出谷去!反正我也没甚么缘由关照你!”
“好好好!”陌柳当时就大笑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这位阿姊是个爽快人!”她一伸手就把我推了进去,而后笑道:“哥哥且去吧,我看这位阿姊像是有道之人,你有甚么心结请她帮忙解开便是。”
既然已经被推了进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进了屋才发现,原来这小屋竟如此大,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好几间房。屋内的摆设也是古朴无华,但干净齐整。梦扬将我带到一间屋子与我对面坐下,她一双丹凤眼盯着我打量许久,眸光犀利。而后,了然一笑:“你只是忘了太多而迷了眼,看不清自己要走的路罢了!”
我当时心里就一惊,这个女子什么都不问,只看我就看出来我心里的结究竟在那里了!没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的身分,我的责任,不记得身边重要的人,甚至连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帮我想起来我得过去吗?”
“我只能许你七日。”梦扬低头沉思片刻,“让你在七日中回到过去,看看过去的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但你必须自己选择,究竟要看哪七日。或者,你想知道甚么还是想要见甚么人?”
心中又是一颤,让我回到过去,其实我确实有非常想见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要见无极,我想问他的事情太多太多,我想问清楚究竟是不是真如暖雪所说是我亲手“杀”了他!然而,我心中另外的一半灵魂却在拼命的谴责自己,告诫我绝对不可以只想着自己的私心,我必须要回到过去去看看我究竟应该如何来做这个魔界圣君……两股力量互相对峙,分不出胜负来,我不禁微微皱眉。
见我犹豫不决,梦扬轻笑起来:“古人云,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有得必有失,有舍才有得!何苦为贪念所扰?”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我痴痴的念着这句话,那一刻,心中百虹流转,万念竞相从眼前晃过,这一路逸云陌柳楚乐他们陪在身边的点点滴滴,还有陌柳盛怒之下对我的那一顿好骂,逸云默默抱着我任我无理取闹般大哭的样子……我抬起头,“我要知道我究竟应该如何应对那些我不得不抗的责任,我要知道怎样才能保护我身边的人,不再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听我这么说,梦扬眼中竟闪过一丝莫名的无奈惆怅:“既是如此,你且先养好伤,待你痊愈之后我送你回去便是。只是,你需要记住,万万不可改变历史,否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万物皆毁,后果不堪设想!”
我刚想要向她道谢,她却摆摆手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必谢我。”而后她沉默半晌望着我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何要纵容你至此,你一次又一次舍弃了他,他却……”后面的话梦扬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起身拂袖而去。她那一句话说得我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我隐隐觉得,梦扬所说的那个托付她的人并不是带我来这里的楚乐。
我们在梦扬的山谷里住了下来,慢慢调养我身上的伤。陌柳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六六神医,而梦扬谷中又有不少奇花异草名贵药材,我的伤好的极为神速,不到半月锁骨上的两个大血窟窿也恢复如初,只留下淡淡的一点痕迹。万事俱备,只等着梦扬送我上路。在山谷的最后一个夜晚,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一抹弯月,谷中的天空比外界的更加清澈清晰,那一轮月皓白莹润,繁星簇拥下,更显圣洁无比。想不到我本来就已经穿越了一次时空了,却在穿越之中又要再次穿越到更远的过去。也不知道梦扬究竟要将我送到什么时候去,还有从前的我,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思乱想着,忽然惊觉有人站在我床边,我一抬眼却看见逸云只穿了一袭白色的衬衣站在那儿,连鞋都没有穿。他望着我,银白长发披散着,眼睛似乎有些微微得发红。
“你怎么这样就跑来了?”我有些吃惊,赶紧把他拉进被子里,“山谷里凉!你也不知道穿暖和一点再起来!感冒了怎么办?”
逸云蜷缩在被褥里,**着冰冷的手脚,依然默默不语。我觉得他好像是有心事,于是楼着他又问:“你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作恶梦睡不着吧?”
他抬起头,眼眸在黑暗中亮闪闪的,“你一定要去吗?”他的声音极为的轻,几乎就如喃喃自语一般。“你不要太勉强……”
原来这家伙竟是放心不下我,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颊。“我没有勉强。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学会怎么来当这个魔界的圣君。我答应过你要把魔界治理好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那你不找五灵了?”
“找!”我斩钉截铁的说,“但要等我学会了该学的之后!至少,我不能再把你们牵扯到什么危险里面。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个紫枫!”
“那……你若是回不来了该如何?”
他问得我一怔,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确,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确实存在再也回不来了的风险。逸云不安的望着我,蓝色眼眸中满是不舍与眷恋。他那样的眼神,竟没来由的让我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捧他的脸。我轻轻拨开他遮蔽了右眼的额发,鲜红的眸色比湛蓝的左眼更耀眼,令我有些头晕目眩,记得陌柳告诉过我这只眼睛是因为华露才变了颜色……我心底忽然莫名其妙的有些郁闷起来,我将逸云拉近身前,手指反反复复的抚着他右眼的轮廓。“逸云,喊我的名字,在走之前,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逸云眼中微微漾起惊异的羞涩,有些局促不安的张了张嘴,迟疑了好久才小小小小声的吐出那两个字:“……炽……痕……”
我笑起来,“大点声儿,我听不见啊!”
他的脸蓦的涨得通红,然而还是听话的又叫了一声。
听他这样喊我的名字,我心里就开怀了起来,就好像宣布了自己的所有权一样。此时此刻,他口中呼喊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华露的。我的眉眼顿时也舒展开,只是望着满面红霞的逸云笑。
“你这蠢材到底在傻笑些甚么啊!”逸云别扭的转过脸去,“我问你的问题你答是不答?”
“如果真的回不来了,你就再这样喊我吧,只要你喊我,我一定回来!”
然后,我就将他搂进怀里吻了他。我曾经说过我决不会吻我不爱的人,但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有多么的想吻他,不光是他柔软香甜的唇,还有他白玉般的颈项,甚至是他每一寸柔滑肌肤,不仅仅是吻,我是想要占有他,彻彻底底的据为己有,从此再不让了给别人去……
莫笑鸳鸯恋春情
只怕
相聚难比翼
离别似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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