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尝将恩怨看应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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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烈一败于秦舞阳,再败于凌玉娘,这口恶气却叫他如何还能咽忍得下,当即大喝一声:“贼婆娘,暗算偷袭算什么本事?”呼的一声,双掌便向凌玉娘推去,盛怒之下,已是使上了十成功力,只见他手心隐隐发赤,掌风中挟着一股炙热罡气。谢慎大叫一声:“啊哟!”眼见崔烈这招声势急劲,凌玉娘一个娇怯怯的弱女子,纵然本领再好,如何能够抵挡得住,只怕立时便要香销玉陨,横尸当场。
闻白微笑道:“崔先生何须动怒,凌仙子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说话之际,身形一晃,人已离座而起,左手弯到背后,伸出二指,往剑鞘上轻轻一按,船舱内登时剑光大作,铁剑恰似一道白虹脱鞘飞出。闻白右手抓过剑柄,将剑锋对准他的掌势来路一架。此剑长逾四尺,阔达六寸,剑背极厚而锋刃细窄,通体乃以精铁锻铸,几重三十余斤,可算得是当今武林的第一重剑,气力小些的便是拿在手中,也未必能挥舞得动,更休说用之对敌厮杀了。但此时被闻白使来,却是举重若轻,矫夭雄浑,两者兼而有之,只这随随便便地信手一挥,也自有黄沙千里,万马奔腾之象。
他自起身拔剑、再到出手御敌,中间一气贯成,决无丝毫迟滞,较之刚才凌玉娘的飞刀绝技,显然又更快上许多。崔烈没料他身法竟如此之迅,一眨眼间已身至眼前,至于他是如何出手,自己事先更没半点知觉。这一剑后发先至,格在半道,崔烈这招若再击下,势必将手掌送到他剑锋上去。但这一掌乃是他生平功力所聚,劲道至极,中途已无法收转,眼看手掌便要撞上剑锋,只吓得他遍体冷汗,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要糟!”一旁应修急叫:“三弟小心。”这下变起猝然,两人相距又远,其势已难以解救。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俄顷一瞬,闻白手腕轻轻一抖,将剑锋侧转了过来,“啪”的一响,崔烈的双掌已生生地击在他剑身平面处。两人掌剑相交,崔烈身子一晃,闻白却只右臂微颤,跟着铁剑横挑,崔烈但觉胸口发热,一股大力向己推来,立时借势反跃,直纵出丈许外,这才身形站定,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闻白右手向后一挥,已将铁剑插回鞘中,抱拳道:“多有得罪。”众侍卫当此情形之下,竟连喝彩都忘记了,一时相顾骇然。崔烈掌力之强,适才众人都是有目共睹,但闻白仅凭一剑之力,便将他这记石破天惊的朱砂掌力尽数接下,兀自尚有余力,这份神功委实可怖可惧,而他出剑之巧,收剑之准,虽也足当惊世骇俗,可相形之下,反倒显得无甚希罕。
却见崔烈一张红脸已然呆如土色,他与闻白只交手了一招,即知此人武功内力均胜过于己,若非是他手下留情,自己这对手掌早已不保,他毕生专修掌法,双手一断,此身武功便即废了。这时听了闻白说话,讷讷不知所然,只道:“多谢……多谢你手下留情。”神情颓痿之极。
闻白微笑道:“红莲使者掌力卓绝,闻某十分佩服。”语气虽仍谦退有礼,可这句话中实是大具奚落之意。崔烈一日之内连败在三人手中,最后这场更是输得一败涂地,此刻心灰意冷,哪里还有余裕去分辨他话外之意,应修自忖绝非是他敌手,当下也不敢妄动,只在心中暗暗盘算计较,却见林寒萧蓦地站起,笑吟吟地道:“闻教头的‘大奔雷剑十七式’果然独步武林,今日大开眼界,令人幸哉其会。”
闻白心头一凛,哈哈笑道:“林老弟的眼力好生厉害,竟能说得出闻某的剑法名称,后生可畏,了不起,了不起。”秦舞阳虽与他同府为僚,却也只知他武功精湛,乃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至于他出身何门何派,使得是何种武功,那便丝毫不晓了,心想:“这‘大奔雷剑十七式’是什么剑法,怎地我从前闻所未闻,以他如此身手,这门剑法该当威震武林才是啊。”心中甚感疑惑,又想:“这姓林的能知晓我当年外号已属不易,可这事究也有不少人知道,还算不得什么。但闻教头只使了一招,他便能从中识得剑法来历,这份见识委实渊博,邪教之人果不简单。”对白莲教不免又添三分警畏之意。

林寒萧不紧不慢道:“在下眼力平平,‘了不起’三字实不敢当!我生平没什么嗜好,只爱打听江湖上的各种奇闻轶事,越是罕闻寡见的,我便越要探他个究竟。今日得瞻闻教头的神功绝技,这好猎之心不免又起,闻教头既会使这路‘大奔雷剑’,想必也定识得它原来的主人,不知此人与足下如何称呼,能否见告在下?”
闻白听了这话,原本一张温雅和蔼的面容忽现狰色,但片刻之间,便即平静如常,摇了摇头,道:“林老弟这话是何意思,什么原来的主人,可叫人听不大懂了。”
林寒萧微微一笑,道:“听不大懂,原来如此,嘿嘿,原来如此。”笑得甚是古怪。
闻白向他看了一眼,又道:“这路剑法乃是闻某本门秘传,个中之事,实为本门私秘,却不足与外人道了。林老弟,抱歉得很。”说完此话,便行若无事地转身朝原位走去。林寒萧在旁嘿嘿冷笑,不再言语。
二人这番对话好似在打哑谜,话中仿佛大含玄机,却叫旁人如堕雾中,听得错愕难解。
便在这时,只听外边“轰隆隆”一声巨响,船身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船上众人大吃一惊,均想:“莫非是座船撞上了什么暗礁之类的东西,否则怎能有这般大的动静?”想到此节,心中无不凛然,几名胆小的侍卫更已奔出舱外,过不多时,听得外边有人叫道:“不好了,船……船舷漏水了。”众人听了这话,各自脸色大变,惶急如焚。此刻舱外雷声隐隐,正是钱塘江上夜潮已至,倘若船在这时遇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何况众侍卫大多生在北方,不精水性,一旦身陷江中,纵然武功再高,恐怕十有**也难以活命。就连秦舞阳这等身经百战,久历风浪的高手,终于也安坐不住,站起身来,想要查探事由。
只片刻之间,桌上的茶杯、盘具等物具已纷纷掉落地上,噼噼啪啪摔得粉碎,过不多时,众人但觉双足站立不稳,船身正在慢慢向前倾斜,想来是撞破的洞口甚大,江水不断涌入船头,以致船身失衡。
正当舱内乱成一片,林寒萧对应修、崔烈二人各望一眼,叫道:“事已成了,动手罢!”话音未落,人已欺近到常无言身旁,右手扣住他后颈要**,左手一提,拉起他身子,便往舱外奔去。岚心和瑚心同时惊叫:“你干什么?”伸手想要阻拦,却哪里能拦得住,被他一拨一带,推开二女,夺路而走。闻白见常无言被他劫去,当即大喝一声,提剑欲追,只踏出了三步,便觉眼前红、白两色身影一晃,却是应修、崔烈已挡在了身前。
闻白更不答话,顺手一挥,铁剑向二人斜斜劈去,二人单打独斗均非是他对手,当下联手相迎,分身合击。秦舞阳、凌玉娘有心相助,但舱中狭小,又当大乱之际,实难再插进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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