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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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渔提出了一个对李若芒的推理产生了极大颠覆性的观点,即“甘狞、吕懵之流才是真正卧底,周氏兄妹只是捍卫山庄的卧底手刃者而已”。
此言一出,包括尚在华山论案的诸位名侦探们也忍不住啄舌,只有自上了华山便时不时抽空呼呼大睡的金田一一突然清醒道:“这个绝对可以理解,我破过那些案子里的凶手几乎都是好人。”
“那你还逼得他们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科南找准机会便要向其发难。
遗憾的是,一向没心没肺的金田一同学继续倒头大睡,而真正对这句话感慨颇深、心存内疚的反倒是李若芒。
“凶手若只是惩恶扬善,那这种案子究竟该怎么断?”李若芒苦恼的琢磨着,上下求索也求不出个所以然来,与此同时,另一些念头迅速充斥了他的大脑,迫使他发问道:“周兄,甘、吕二人身为卧底之事,我姐夫作为庄主尚且不知,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再则,你既已知晓了真相,又因何不早日向大家禀明,却要私下里暗自动手杀人?请恕小弟愚笨,这些事情便是想破了头,也着实想不出个来龙去脉来,还请周兄明示。”
周渔那张如同给漂白水洗过的脸上,尽管依然是惨白无色,却凭空多出了一丝敬佩的笑意,冲守在一旁的周夕道:“夕儿,你扶我坐起来,我要好好看看这位李兄弟,早先实在是小觑了他,难免有些什么有欠恭敬的地方,也只有靠此刻才能多少补回一些了。”
周夕无声的擦了把眼泪,温顺的将他缓缓扶起。
满面疲惫到几乎随时都会就此长眠的周渔强打起精神,说道:“李兄弟问得没错,我是该早日将真相公之于众的,可那个时候的我好像给妖魔附身了一般,跟本没有这临死之前的觉悟......呵呵。”苦笑了数声,周渔继续道:“那个时候的我,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整日给人要挟,说起来那种感觉,可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什么把柄?”孙痊忍不住问道。
周渔面露惭色道:“大哥,小弟我对不住你,不配做你的兄弟。早在数月之前,我明知山庄的禁令,可还是进了这藏宝库,将我们周家的那件传家之宝窃得出来,偷偷将其贩卖。”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正在一旁帮“二张”接骨的虞神医跟两位病人都情不自禁的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只是内容大相径庭。
虞烦痴迷于医学:“有没有见到那部《青囊书》?”
张钊比较关心作案手法:“我天天在山上喝酒怎么就没瞧见你出没过?”
张泓最现实:“卖了多少银子?”
他们三人挨得最近,话一出口便知这种真情流露可是大大的不妙,好在这些肺腑之言只有你知我知他知,三人于是便很默契的心照不宣起来,立刻收声不语。
孙痊哑口无言,既震惊与周渔对自己的背叛,但更重要的是,他无法理解,因何周渔这样一个家道殷实之人要从此鸡鸣狗盗之事,放着好好的“金陵钱庄”不去经营,却要如此作践自己,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周渔聪明之极、善解人意,即便到了生死弥留之际也是如此,解释道:“那个时候的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为了维护父亲大人一生的名誉,便是做些再怎么下贱的事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事实上,早在家父躺在病榻的那段时间开始,钱庄的经营已是危机四伏了。这一切......咳咳......都是源于那家倭人在应天府所开设的那家‘大和茶器’。”
“倭人”、“大和”以及“茶器”这些词汇对于李若芒来说就像老鼠、蟑螂、臭虫一样,完全有资格并为“四害”之列,至于说那最后一害,他不加思索便会想到乌龟。
此刻的周渔,早已不是那个谈笑风生于遍地荆棘之地的乐观者,而是难得一见的异常愤怒道:“本朝早已明令海禁!可当朝皇上却对那群倭人的茶器痴迷的很,还在各地兴建茶庄。那座‘大和茶器’在应天府官府的帮助下,从我们钱庄强行借去了五万两白银后便音信全无!为了不让父亲一世的‘贾神’名号受损,也为了补上这个缺,我不得不私下里向一些外地商人借了高利贷,可此事却还万万不能给已日渐病重的父亲得知......咳咳......回想那段日子,还真是不堪回首啊。”

关于没钱的经验之谈,身为“破财之命”的李若芒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有发言权,他满是同情的望着周渔,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
或出自礼尚往来的,或源于同是天涯沦落人,周渔也在长长的叹了口气后,方才说道:“大哥,我本该前来找你求援的,可那个缺着实庞大,对咱们山庄来说也绝非小数。再者,我也实在不愿给任何人知道父亲大人一生的努力,最终却要落得这种下场。当时的我,在变卖了家当之后,便鬼迷心窍的想到了咱们的藏宝库,想到了里面的那件我们周家的家传之宝,即那部‘天下二分之书’。”周渔的喘息声越发急促,继续道:“我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了家父收藏的一部关于山庄机关设置的图解之后......咳咳......才萌生了这一想法的。入得库内,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家的那件宝物,于旁人的未做一丝触碰。可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那晚的行动居然会被吕懵这厮悉数看到,而后他又告知了甘狞。他二人早已对这座藏宝库垂涎已久,只是苦于不得其法,为此甚至还不惜引张天山之流前来,这等败类!我便是杀了他们也毫无愧疚可言!只是......只是对于大哥,对于李兄弟还有其他的弟兄们,我却是心中有愧啊。我本就打算在行凶之后,仍偷偷的隐迹于山庄之中,只待张天山等人到来之际便跟他们拚了。现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哈哈,此生再无遗憾了......咳咳......”
孙痊痛热泪盈眶道:“二弟你不要说了,好好养伤,无论如何我也要想办法将你医活!虞大哥!当真就无药可医了吗!”
虞烦也不再隐忍,直截了当道:“恕我直言,藏宝库中有部神医华佗流传下来的《青囊书》,其中记载了许多医人活命的无上妙法,若是能......”
这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孙痊不假思索道:“此刻便去取来!什么祖宗之法,我再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将各家的传家宝一并取来,分给各家自行保管!这劳神子宝藏害得我身边的好兄弟一个个都离我而去!还留着它干什么!”
庄主抱残守旧的心结已解!在场家丁们内心深处的欢呼声,足以响彻整座栖霞山,对于应天府的百姓来说都稍有扰民之嫌。
要破解机关,自然少不了杨止水,李若芒支撑着身体,打算与其同行,却被周渔叫住道:“李兄弟,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些话,还想跟你说说。”
李若芒心中一阵酸楚,叮嘱杨止水道:“止水,此行可务必小心啊,这里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止水朝他嫣然一笑道:“尽婆婆妈妈的惹人笑话,你放心,早晚一定还能让你再瞧见我。”
目送着她和其余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李若芒再次面对周渔,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之后,二人再次临界与人鬼交割的地界,只觉得有千万条思绪,却偏偏无从提起。
依然是周渔提早开口,尽管他的声丝已越发衰竭:“李兄弟,我们本该成为最要好的朋友的,只可惜......”
“我们已经是了。”李若芒打小便知道打断别人的话是件不礼貌的事情,可是长大了的他,却明白一些适时地打断却是并无坏处的。
周渔略微一惊,随即笑道:“你能这样想,我心甚慰啊。李兄弟,听你方才之言,好像对于朋友之间的信任已产生了不小的动摇......咳咳......我只想说,信任了朋友,并不见得收益于眼前,可必然会收益于未来;若是不信任朋友的话,虽不至受罪于眼前,却必将受罪于未来。李兄弟,你若是不信的话,便大可看看我的这副惨象。”
李若芒无言以答,唯有一声叹息。
周渔看了看守候在一旁的周夕,说道:“李兄弟,现如今我已算是了无牵挂了,凡事也都比平日里想的更加透彻。其实父亲的名声败坏与否都已无关紧要,他老人家一生劳苦,我便是将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对他妄加非议。只是......咳咳......只是还有唯一的一个未了的心愿,还望你能再帮我一把。”
李若芒从他的脸上,分明看到了刘备白帝城托孤时的表情,他知道,真正的麻烦事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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