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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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东山石阵的作者杨止水早已趁乱溜回了自己的闺房,蒙头大睡。而东山的石阵处,却是沸鼎盈天,乱作一团。
罗非完全失去知觉的植物人生,起源于“南京五怪”中老二踹向他脑门的无数脚中的一脚。
不过从某种程度来说,罗非或许还应该感谢他这一脚,因为从此他就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老大打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手都脱臼了,急道:“老三!快过来帮把手,可疼死我了!你们几个别停,往死里打。”
老五问道:“老大,这个人说不定就是昨晚的窃贼,要不要留个活口给二爷瞧瞧。”
老大恍然大悟道:“对啊!有道理,快住手!全都住手!”
罗非就这样,作为一个被打得只剩一丝血的Boss活了下来。
老大用没脱臼的另一只手使劲地擦了把汗道:“还好老五及时提醒,差点坏了大事。”
老二进谏道:“要不要搜一下他的身,说不定还能找到昨晚失窃的宝物。”
老大极力赞同:“对!对!搜身。”
尽管这次搜身已经达到了连每个牙齿都要检查一遍的程度,精细的令人发指,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局面趋于平静之时,范云风和马邀友突然从石阵杀出,看到对面五个面目可憎的人类,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这么胖过的罗非(看样子不像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应该是给人打得),两人多少都有点搞不清初状况。
南京五怪以为是黑衣人的帮手到了,立刻剑拔弩张,准备开打。
李若芒觉得终于到了该自己出面调解的时候了。不过因为体力不支,他的腿脚也不似之前那么灵便,以至于当他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南京五怪已经给范、马二人打得比罗非还胖。
一夜之间的诸多偶然因素都差点令他们三人再无相见之日,此刻李若芒突然现身,激动之情自不必说。三人的心头都荡漾着一股别样的感动,一股别样的成就感,这是令他们一辈子都会受益的精神财富。
头比平时大了一圈的老大勉强的撑起身来,还在力争为弟兄们挽回最后一丝颜面,说道:“请两位留下姓名,也好让我们弟兄五人输得明明白白。”
范云风道:“在下是京师‘都不怕’捕头范云风,这为是丐帮弟子马邀友。”
李若芒插嘴道:“范大哥,二弟,其实今天大家闹了场误会,这五位。”他用手一指,道:“合称‘南京五怪’,是王府的家丁,此次下山的目的也是为了抓捕罗非,你们也别太难为他们了。”
范云风总算搞清楚了他们几个的来历,连忙向他们拱手赔罪,马邀友则站在一旁视而不见。本已疼得只剩哼哼的老三硬生生憋出了一句话,是问李若芒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李若芒微笑不语,心道:“我当然什么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们上次把盗贼给追丢了的丑事呢。”
最终的调停结果是:王家方面,由王二亲自出面领取了罗非包袱里从王府窃得的宝物。南京五怪立下奇功,给予丰厚褒奖;五人还因此事受了工伤,又得到一份额外补贴;经此一役,南京五怪一战成名,再加之王府家丁伤亡惨重,五人因此一跃成为王家的王牌家丁。另外,李若芒还提出希望王二可以安葬那些山谷中的罹难者,王二接受了请求。
李若芒方面。罗非难逃法网,茶器失而复得,范云风的高兴劲儿是自不必说了。李若芒满怀期待的打开包袱,发现除了盗窃工具、茶器和王府失窃的宝物之外别无它物,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彻底打消了趁机揩油的念头。马邀友则更是大失所望,这个看起来光鲜无比的所谓国宝茶器在他眼里简直就是一坨狗屎,并坚信如果拿它来喝茶,一定能喝出一股大便味。
一晚上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三人精疲力尽,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回山神庙去好好睡上一觉。不过在休息之前,李若芒似乎更想去把自己当暗器使了得那枚铜钱寻找回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觉之后,由范云风出资,三人买了酒,打了野味,开怀畅饮。
酒席间,三人越喝越觉得情意相投,肝胆相照。范云风本是个极为腼腆又不善表达之人,可自从结识了李若芒和马邀友之后,他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在不甚脸红的情况下向别人侃侃而谈,在和他二人相遇之前,范云风整个人生的奋斗目标基本定格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上,而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之后,许多早已深深埋在心底的儿时**竟大有复辟之势,很有一种“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感觉,尽管,他也只是刚到而立之年。

几碗美酒下了肚,范云风已是满脸醉意,借酒壮胆道:“不瞒二位好兄弟说,我范云风长这么大都没什么知心朋友可言,同僚们都说我小气、假正经、不像个男人,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谁让咱人穷志气短呢。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你们两位这样如此看得起我的人,我真是......真是感激不尽,要是二位好兄弟不嫌弃,能不能也算我一个,咱们三人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李若芒笑道:“既然范大哥都已经改口叫我们好兄弟了,小弟如何还能推辞,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马邀友此次能从石阵中安然脱身全赖范云风所赐,对他的武艺、见识都佩服得很,于是也随着李若芒一同拜了下去。
三人随即又搓土为香,当着山神和被绑在大柱上的罗非的面结为兄弟,发誓从此荣辱与共,永不背叛。
各种礼数完毕,三人说起各自将来的打算,李若芒问道:“大哥打算何时押解罗非回京复命?”
范云风面露难色道:“不瞒二弟你说,我打算今天就出发,看来你我兄弟终将分多聚少了。”
马邀友道:“说起来我这次出门也已时日不短了,我爹他想必也是颇为担心,要不这么着,大哥,我陪你一起回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范云风倍感欣慰,连声称好。
马邀友当然不愿留下李若芒一人在此,继续说道:“二哥,反正你也刚好要进京留学,不如速速了却了此间的闲杂琐事,我们兄弟三人一同启程岂不是更好。”
李若芒有些犹豫:虽说路费奇缺,但只要跟着马邀友一路讨饭下去,估计还是可以在饿死之前赶到京城的。可问题是,自己还是想在离开之前能够给杨止水和阿玟一个交待,前者关乎工作,倒还可以快刀斩乱麻;而后者关乎情感,相对比较麻烦。
见到李若芒如此反应,范云风道:“二弟若是不方便,我们也不好强求。”他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道:“这二十两银子是我目前的全部家当了,我留下十两当作盘缠,剩下的十两就当是我和三弟给你的路费凑的份子,你也别嫌少,但一定得收下。”
李若芒了解要范云风这么一位既勤俭又顾家的人拿出十两银子送人意味着什么,感动道:“这哪里使得。”
一旦牵扯到银子,马邀友就倍感惭愧,但还是劝道:“这也是大哥的一片心意,二哥你还是收下吧。再说了,我和大哥一路上再不济也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十两银子对我们三个人来说是绰绰有余了,最多大家在伙食上搞一下精兵简政,我跟大哥将就着一日两餐,罗非就可以尝试一下两日一餐。就这么捱着到京城应该不成问题。”
李若芒无语,道:“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罗非一棍敲死的好。别说撑到京城了,恐怕还没见着黄河你们就得给他张罗着办丧事了。”
范云风正色道:“二弟所言极是,这罗非虽沦为阶下囚,可我们也不该折磨虐待他,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神志不清,过去的种种恩怨,在我与他的石阵一战之后,也都可以一笔勾销了。”范云风探过身去,很欣慰且感动的在李若芒肩上拍了一拍,用一股诚恳到不可抗拒的态度把银子塞在李若芒手里。
范云风盛情难却,李若芒把银子握在手里,沉甸甸得很有份量,这并不单单源于它本身的重量,而是因为它还承载着兄弟之间血脉相连的羁绊。三人随后又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一路向北的航船就要起航了,一想到兄弟之间的羁绊即将因此而阻隔,李若芒就不禁湿润了眼眶。
范云风嘱咐道:“二弟,到了京城记得速来寻我们,你我兄弟终将会有相见之日的。”
马邀友还没完全酒醒,借着酒兴作了首诗送给李若芒:“醉里乾坤大,酒中日月长。庸人只自扰,仁者莫彷徨。与兄共勉。”
李若芒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无语凝噎,黯然的目送他二人回身上船,渐行渐远。
遥远的天际,繁华的江面上虽然栖息停泊、往来行驶着无数艘客船,却都不曾令李若芒的目光为之吸引,他的眼中,只有那张落寞的孤帆,和那艘寂寥的小船。直到它们完全消失于自己目力所及的范围,他才离开。
生离死别,永远是人生之中最难以承受的痛。就在不久之前,范云风和马邀友还和自己一起并肩走在这条街上,他们的存在感直到现在依然那么真实。可如今,诺大的杭州城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可不管怎样,这条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有了范云风留给自己的“助学基金”,或许真的可以走得更容易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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