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埋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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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有人说,每个人世间的才俊豪杰都是一颗由天上掉入凡间的星宿,按照这个说法,杭州城东郊在三月初四的这个晚上可谓是星光熠熠。
李若芒原本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户人家这么不幸,居然得到了杨止水的青睐,看罢之后就立即赶往东山赴约。可出乎意料的是,单从目前的形势分析,杨止水跟他此行的目的地应该相同,都是东山上的王家别墅。
“真狠啊,怎么逮着一家往死里偷。”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李若芒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杨止水虽然警惕性很高,频频的回头观望,可李若芒在流洲学习轻功时就已经苦练过一套跟踪与反跟踪的技巧,当时虽然觉得枯燥无味,但它的真正乐趣终于在今天得以体现。李若芒很随意地把每次考验一一化解,一路相安无事得到了东山脚下。山道上空间狭小,不宜躲藏,李若芒放弃了跟踪,任由她独自上山。等了一会儿,约摸着她走得远了,李若芒这才上山。
经过乱石堆的时候,李若芒心有余悸的朝它望了几眼,由于它连续几晚都成了自己恶梦里的常客,所以对于它的形象,自己称的上是了如指掌。虽然只是望了几眼,但李若芒已经发现了许多古怪的地方,一个惊骇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石阵被人动过!原本就是按照一定规律摆放的巨石们看起来更加整齐了,而旁边的一堆堆杂乱的小块碎石也都已给人清理干净。
李若芒是一个即使没被蛇咬过也会怕井绳的人,若是真的被蛇咬过,恐怕连井水都不会再碰。所以他当即决定,无论那个石阵变成什么样子,自己也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范云峰和马邀友比他略晚了片刻,一见到他们,李若芒就感到踏实了许多,可能这就是患难与共的朋友之间所特有的感觉吧。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让李若芒陷入困境之中的一些烦恼:他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老板今晚又在这里开辟第二职业了,可又怕待会儿双方一旦见面,势必会引发误会。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假若待会儿真的遇到了杨止水,自己再替她解释也不迟。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因为罗非出现了。
和杨止水极其类似的扮相,还有着师出同门的轻功身法,罗非就这么旁若无人的从他们眼前闪过,消失在无尽的山路上。三个人并没有冒然出手,而是依照原定计划,等他偷盗结束,放松警惕时再行抓捕。
范云风激动得浑身发颤,终于可以大声宣布自己再也不是故事“狼来了”里的那个主角,因为这次,狼真的来了。
马邀友极其敏锐地发现了罗非系在腰间的那个包袱,一想到那件国宝级茶器应该就在其中,也不由得激动的浑身发颤。
李若芒可没功夫跟他俩儿一起发颤,一想到今晚将要面对到“两个窃贼”的混乱场面,他就发现自己的头有点变大的倾向。
就这样,三个人一个想着罗非,一个想着杨止水,还有一个想着茶器,在保持着这种状态一个时辰后,原本平静的山顶终于骚乱起来。
一时之间,还不见有人下得山来。三人已进入高度警备状态,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山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出现了。
按照原定计划,范云风和马邀友负责阻截罗非,一旦他提速逃走,再由李若芒这个秘密武器来断他的去路。
范、马二人各持兵器,冲了上去。范云风使一口单刀,马邀友则拿着一条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竹棍。
黑衣人见到此处居然设有埋伏,大吃一惊,但他反应神速,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和他二人战在一处。
范云风的刀法精纯,招招都使得密不透风,一上来就压制住了对手。马邀友虽然比较擅长掌法,可这套“驱蛇棒法”却是自己兵器中最拿得出手的一套功夫,更加之有范云风这个强援在侧,所以把一根竹杖使得风生水起、颇有章法。
黑衣人发觉势头严重不对,正在跟自己交手的这两人大有来头。这个使棍的从招式来看应该是来自丐帮,倒也不足道哉,麻烦的是那个使单刀的人,此人的刀法精妙之极,最惊诧的是,隐约还能从中看出点极道教绝学“五道轮回刀”的影子。黑衣人知道这套刀法是自己师尊笑天傲从不外传的绝招,自己都未能得以传授,面前此人却又是从何处学得。稍一分神,便险些被对手的一招“无惧人者”削到左臂。
他们的打斗声传到了斜坡之上,于是一股浩浩荡荡的家丁团们便涌了下来。
黑衣人知道形势非常危急,当下虚晃一招,闪出空当,便提气朝下山的方向逃去。
李若芒一直以来都在焦急而又紧张等着这一刻的到来,可当它真正来临时,看到对手根本算不上快的起步,自己却又觉得异常的放松。他左手握着一把石子,跟了上去。
其实流洲李家的轻功之所以天下无双,除了近乎于无理的刻苦锻炼之外,最关键的就是那本被称为《仙踪神影》的镇国之宝:针对不同的路况、不同距离的路程,在这本书中都会列出在奔跑时最佳的内息流动方法,步频的快慢,以及呼吸吐纳的方式。对此书有过精深研究之人所达到的境界就是可以在瞬间为自己设计出一个最优化的奔跑方案。
李若芒目前所处的境界似乎更高,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做出预测:自己将在石阵旁的那个地点追上并反超对手。而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就在他从黑衣人身边掠过的一霎那,他呆住了,因为从对方身体的气味上可以清楚地做出判断:这个黑衣人根本不是罗非,而是杨止水。
杨止水看到自己居然被人这么轻易的超越,也是大吃一惊。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刀。李若芒根本不给她近身的机会,如同鬼魅一般向后飘出,同时使出本家的绝学“日月流星”,将手中的石子激射出去。
杨止水大惊失色,连忙闪身躲过,心骇然道:“万万没有想到,王家居然能请来这么多的高手,怎么连流洲李家的人都来给他看家护院了?”她不知道,即使是流洲的皇室成员也早已涉猎到了各个行业之中,其中有一个还正在她的店里当着学徒。稍一分心的功夫,身后的范云风和马邀友就越发的靠近了,还有就是兽群狂奔一般的家丁团们。眼前的形势很危急,可杨止水并不恐慌,暗暗的在心里念叨:“幸好我还留了一手,你们有种的就跟我进来吧。”
就算李若芒把毕生的想象力都汇聚在一起,也无法理解杨止水为什么会这样做:她明显是很有目的性的纵身跃入石阵之中。
范云风和马邀友已经杀红了眼,紧跟着就进了石阵,众多家丁们争先恐后着,也都一个不剩的挤了进去。由于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在一瞬间全部完成的,所以李若芒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止,众多鲜活的生命已如石沉大海一般的悄无声息了。
一瞬之间,天上人间。刚刚还喧嚣无比的东山突然一片死静,静得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山腰在顷刻之间就只剩他一人在此。李若芒在石阵旁呼唤范云风和马邀友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正无计可施之际,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上传来,已逐渐向这里逼近。李若芒心中一凉道:“糟了,恐怕今晚我得单挑罗非了。”

李若芒的学习能力很强,面对劲敌罗非时,还打了场伏击。其实说白了就是站在树后面朝他扔了几块石子。
罗非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平时就惯用一些暗算别人的卑鄙手段,可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比他还卑鄙的人,此人很猥琐的站在树后面拿石头丢他。罗非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杀心顿时四起,从腰间的包袱里极其熟练的抽出两把锁链刀握在手中,半蹲着身体,一点一点得向那棵树慢慢靠近,想用暗杀的手法在一丈之外把对手一举击毙。
他这样半蹲着行走很不舒服,眼看着总算挪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正要出手,李若芒却突然像鸟一样的飞了。
罗非勃然大怒,平时只顾着耍人的他今天有一种给人耍了的感觉,于是便象一只疯狗看到了攻击对象一般对李若忙紧追不舍。
虽说是师出同门,可罗非的轻功高出杨止水不少,弄得李若芒也不敢再如刚才那般闲庭信步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山腰间的这片空地上往来驰骋,闪转腾挪。
罗非终于感受到了范云风在追逐自己时所遭遇的郁闷和无奈。每一次拼尽全力的出手都以与对手差之毫厘的结果告终,而每一次失败都为他的信心与耐性带来了极大的挫败感,刚开始的时候,他尚可以在屡战屡败的情况下保持着屡败屡战的顽强斗志,可随着挫败感的累积,随着时间的流逝,罗非终于决定放弃了。
其实就在他放弃之前,李若芒正在经受着习武以来最大的一次煎熬。尤其是在初期当罗非对胜利抱有坚定信念的时候,李若芒有几次差点就遭遇全面溃败。从二人的实战经验上比较,罗非绝对称得上是爷爷级的,李若芒则连孙子级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一个刚刚出世的重孙子级别。罗非在进攻中参杂了大量的假动作,弄得他屡屡上当,一时之间险象环生。但李若芒咬紧牙关,靠着绝妙的轻功硬生生的挺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急时刻。
渐渐的,随着罗非心态上的变化,李若芒明显感觉得出对手给自己施加的压迫感正在逐渐消失。
暴怒之后,罗非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也觉察出今天的局面有些不同寻常。当下做出决定: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
在李若芒眼里,罗非的这招“以退为进”着实狠狠地将了他一军:他本想在此拖住罗非,再盼着范云风和马邀友能够灵光乍泄一般的从石阵里出来援手。虽然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作战计划的成功率几乎为零,可是眼下之际,除此之外也别无它法了。然而,罗非弃他不追,毅然出逃的行为却令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任由窃贼去了自然不可,可即便追上,单凭自己的力量也奈何不了他。
看着渐行渐远的罗非,李若芒也只能硬着头皮追下山去。
此次脚力的比拼更加显得势均力敌,罗非内力深厚,长途竞走很占优势,况且李若芒对他颇为忌惮,根本不敢主动靠近。
丑时的杭州城东万籁寂静,只有他们两人还在一路狂奔着,李若芒觉得眼前的局面好比是一只羊在追逐着一头狼,正在朝着狼窝的方向前进着。形势很危急,自己必须得想出点对策来扭转乾坤,争取能让罗非主动来追他才是上策。正思索着对策,突然,他留意到了罗非腰间的那个包袱。
李若芒主意已定,骤然加速,到了几乎和罗非并排而行的位置,将早已准备好的石块用右手中指弹射出去。那块石头在极其怪异的外力作用下,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等绕到罗非眼前时,竟好像是给人从正对面投掷过来一般。
罗非吃了一惊,只得停下前进的步伐,闪到一旁。李若芒看到第一步进展得很顺利,心中大喜,连忙闪身堵在罗非逃往杭州城的路上,同时手中的石子也不间断的疾射出去。罗非刚才躲过第一枚石子,立足未稳之际,第二枚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便跟着到了,躲过第二枚,第三枚却比刚才到的还快,就这样,罗非把自己的运动天赋发挥到了极致,也只是把自己躲石子的记录定格在第八枚上。不过中弹之后,却也不觉得有甚痛处,罗非吓得赶紧将内息调和一遍,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收什么内伤,至此,罗非总算弄清楚对手的底细了:对面这个有着极其绝妙的轻功、暗器功夫,却毫无内力的人,十有**是来自流洲李家。一想到此,罗非原本还保持的一点点微弱的忌惮感立刻消失殆尽,因为他知道,对面的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性命的办法,假如他再敢靠拢过来,自己有信心能在三招之内解决战斗。
令罗非兴奋的是,李若芒正在向他靠近。罗非屏息以待,等着李若芒到了逃无可逃的距离时再痛下杀手。不过,李若芒他没能等到,李若芒掷出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他倒是等到了不少,这些形状各异的石块划着各种不同的弧线从四面八方飞将过来,大有将他包围之势。罗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用手去当几枚打向自己要害部位的石子。最终统计的结果是:十块石子中,有几三块从罗非身旁掠过,罗非用手拨落了五块,有两块命中目标。不过,令这项统计工作变得毫无意义的是:罗非丝毫没有受伤。
李若芒一愣,随即用十只手指抠住十块石子,又使出“百转千回”这一绝学,结果依然毫无威胁可言。
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罗非终于主动向他扑了过来,李若芒心中的一个声音突然异常响亮起来:“机会来了。”他迅速的从袖袋里摸出自己的杀手锏:一枚在整骨堂赚到的、边缘被打磨得很锋利的铜钱。于是,九块石子,伴随着一枚边缘锋利的铜钱,向罗非发起了又一轮进攻,那枚铜钱的方向很明确,就是朝着罗非腰间系着包袱的那根绳带飞去。
罗非的文化水平不高,还总结不出类似星矢说过的那句话(同样的招数,对于我们青铜圣斗士绝对不会成功第二遍),但这却是他当时真正的内心写照。面对敌人同样的招数,罗非只是象征性的用手护住了要害,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中一枚暗器的诡异走向。
就在铜钱镖将绳带割断,包袱业已落地,自己也已跑出五六步之后,罗非才发现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就在他反应出是包袱掉落的原因时,李若芒已如一只雄鹰俯冲向猎物一般贴着地面滑翔过去,在右手抓紧包袱的同时,左手在地上轻轻一点,随即整个人就又飘了起来,沿着刚才来时的路又狂奔回去。
罗非此时的感觉,就像一头给人戏耍到无地自容的狗熊,在最后关头,居然还给人把熊掌割了去。
为了抢回赖以生存的“熊掌”,罗非像发疯的狗熊一般,跟着李若芒一路狂奔。
成功牵制了对手的李若芒此刻在想着两个问题:其一,自己该往那跑。其二,刚才那枚铜钱不知还找不找的回。
第二个问题尚可拖上一拖,可这第一个却是亟待解决的。身后的罗非,一脸好像要吃人的狰狞表情,把他吓得战栗不已。李若芒把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即使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感到后怕的决定:带着罗非进石阵!让本就异常混乱的局面达到终极混乱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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