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孙承宗公馆
［孙承宗从兵部回到公馆，马夫人从正房的台阶上迎下来。
马 锦 （笑嘻嘻地）你看看谁来了？
［从正房门口走出一个人来。孙承宗一看，笑了，原来是老朋友杜应芳。杜应芳曾在孙承宗的家乡高阳县任县令，孙承宗还曾协助杜应芳考察和治理高阳水患，二人可谓深交。杜应芳升任顺天府通判已有两年，这期间断不了来承宗公馆叙谈。这阵子承宗很忙，他想了一下，自从自己六十大寿以来，杜应芳还没有来过，一转眼整整两个月了。
［承宗走上台阶，执着杜应芳的手，一起走进客厅。
孙承宗 （带着埋怨的口吻）这一个多月，我这门槛子都快被人踩平了，你却一直不来，是忙什么大事吧？
杜应芳 通判这差事本来就杂，粮储、马政、军匠、薪炭、河堤、水利，全是碾砣砸磨盘的实事儿，加上最近京师戒严，岂有不忙的？不过官差再忙也挡不住学生来拜望大人。只是这两月，我估计孙大人这里客人少不了，便有意没过来，怕给大人添忙添乱。
［二人在客厅坐定，马夫人替杜应芳添上茶水，也为承宗斟了一杯。
马 锦 （笑着）我们多咱拿杜大人当过客（读qie），杜大人来只会添喜，哪会添乱？
杜应芳 （听了一愣神儿，笑问对马夫人）嫂夫人您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马 锦 我说我们从来不拿你当客（qie），说的不对吗？
杜应芳 听是听明白了，可是，什么是客（qie）呢？
马 锦 客（qie）就是客，就是客人。保定话都这么说。你们忻州不这样说吗？
杜应芳 （抚掌）多谢嫂夫人，这我才明白了！原来茄就是客，客就是茄。我怎么这么笨呢！既是嫂子不拿我当客，应芳以后常来就是了。
马 锦 这就对了，
［马夫人吩咐侯果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她则从大橱里取出一壶酒，两只酒蛊，让承宗陪着杜应芳在客厅里用餐，自己则与侯果南州，还有孩子们一起到厨房去吃晚饭了。
孙承宗 （一面替杜应芳布菜，一面问）你和你嫂子刚才唱的是哪一出？
杜应芳 孙大人有所不知，近日京城市面上流传着两句话，说是一位道士传出来的，叫作“魏鬼当头立，茄花满地红”，都说是指内宫的魏公公忠贤与奉圣夫人客氏要专擅政权。学生想委、鬼加起来是个魏字，指魏公公，可这“茄花”二字怎么会是指客氏夫人呢？刚才嫂夫人说保定话‘茄就是客’，这我才明白了，嫂夫人出口无心，却帮学生解答了一大疑问，真乃是学生的一字之师了呢！
［孙承宗知道，魏忠贤是河间肃宁人，肃宁在高阳县南面，仅隔一条潴龙河，也算得上个老乡亲。近一年多来，魏忠贤步步升迁，已经升到司礼监秉笔太监。客氏是熹宗皇帝的乳母，已被封为奉圣夫人。皇上去年四月大婚之后，围绕着客氏出不出宫的事朝臣与皇上颇有争议。魏忠贤与客氏是“对食”、“菜户”关系，皇上对二人言听计从，确实引起许多朝臣的警惕，担心客、魏交结，利用皇上年幼，重演刘瑾专权故事。这些情形，不知怎么已经传到外面，便想从杜应芳这里了解一下外边的议论．
孙承宗 （别有用意）俚鄙闲言，街谈巷议，多是不经之穿凿附会，岂可认真。
杜应芳 （很认真地）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恐怕不会是空**来风。孙大人可认识王安王公公？
孙承宗 王公公怎么不认识？我们还是老乡呢！他是保定府雄县人。因为家贫，从小就入宫作了太监。那时他年幼贪玩，在内书堂不好好读书，当时照顾他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杜茂就用绳子把他绑在板登上，严加约束。从此王安发愤读书，学问渐渐长进。万历二十年被神宗皇帝亲点为皇太子的伴读。太子登基后，任命王安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他不负先皇厚望，协助先皇举善类，行善政，人望翕然。先皇崩逝，王安又悉心保护和扶持当今皇上，皇上曾经亲笔在扇子上写下“辅朕为明仁之主”七个字，赐给王安。面对百政凋弊的局面，王安曾经对内阁大学士刘一燝、韩爌说过：“二公肯作张江陵，我不难做冯司礼。”他还把这番话跟我讲过，我说：“时政废驰，此言诚救时之药。但冯、张不克令终，愿法其前，鉴其后。”还说：“今欲为冯、张，当整饬各属衙门，而且要以身作则，从整顿内府开始。要修明法度，振刷朝风，应当从上到下，自内及外地作起，内宫先从整顿二十四衙门作起，整顿二十四衙又要从司礼监作起；朝廷要从整顿内阁作起，这一切又都要从皇帝自身作起，将自己置于法中，须先以身立祖法中，亦请皇上一如祖法，然后中外臣工，有不若于法者，谴者谴，诛者诛，而我不私德怨。如此则冯、张岂足学哉？”
我历来认为“法者，天下之公也。吾辈先置身于法中，然后可以出其身为朝廷明法。若以其仇而入之，亲而出之，毁而伐之，誉而舍之，坏法实自我始，何以信天下？”
后来，皇上于天启元年五月下诏，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照惯例上疏辞谢，不知怎么皇上竟改命王体乾为司礼监掌印太监，降王安为南海子净军。 听说王公公去年在南海子病死了，他本来就年纪大了，身体又长年有病。不过也有人说他是不小心掉到水里淹死的。王公公有胆有识，学识渊博，满朝大臣无不为失去如此一位贤公公而惋惜呀！
杜应芳 市面上传的大非如此，请孙大人听我细讲。
［此时，二人已经饭毕。侯果上来收拾餐具，只留下茶壶茶碗。二人边饮边谈。
杜应芳 现在京师百姓都在传言，说王安王公公是被魏忠贤和客氏害死的。
据说，魏忠贤本是肃宁县的一名市井无赖。此人生来身材頎长，面皮白晰，眼大口阔，相貌体面，又有些武艺，善于骑射，能右执弓，左控弦，百发百中。只是从小一不爱劳作，二不爱学习，长到青年，一件营生不会，一个大字不识，却学会了许多斗鸡走马、歌曲弦索、弹棋蹴鞠的能耐，整日价好吃懒作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打架斗殴。一次赌博输光了本钱，还不起赌债，被打得屁滚尿流，一时堵气，自行阉割，更名换姓，唤作李进忠，入宫当了太监。
开始，他只是一个整日打扫庭院的小太监，后来投靠四川矿监丘乘云，不但没得到重用，还险些被丘乘云治死。逃回北京之后，他奴颜卑膝，处处讨好，先得到一个在皇家仓库当保管的差事，后来又用金钱铺路，成了当今皇上生母的“典膳”。
这期间，魏忠贤结识了专门负责照管朱由校的太监魏朝，二人脾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宫中称作“二魏”。通过魏朝的介绍，魏忠贤还认识了大太监王安和朱由校的媬姆当时还是魏朝的“菜户”的客印月。从此，魏忠贤千方百计地讨好王安，逐渐取得了王安的好感与信任。同时魏忠贤与客印月一见钟情，常在一起厮混。一天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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