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已惘然—原忘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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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为群是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时醒时睡,就算是醒着的时候,也只是睁着眼,茫然的看着床顶,一点也没见真正清醒的迹象。原忘晨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连问都不怎么问起,还是陈管家巴巴的给大庄主报告着。这大庄主可不只是个名号,庄主不在的时候,一切都是大庄主做主,眼下是庄主靠不住了,更是只能靠这个大庄主。这些年,天地山庄也没少了原忘晨的力气,尤为群大半年的时间都在外面跑着,山庄内的事多是丢给了原忘晨的,两人倒是蛮鲜明的内外分工。
“大庄主,庄主这些天已经好很多,不怎么说胡话了。”
“嗯,我明天要出庄去,十天半个月吧。”
“庄主虽然好了很多,不过,还不是很清醒。”
“庄上的事就烦劳陈伯了,照顾好为群。”
“庄主还没清醒,有件事要大庄主定夺。”
原忘晨终于睁眼看向了陈鹰,牛头不对马嘴的应答了半天,还是没能把话给叉开。
“好吧,不过,我是一定要出去的,听你说为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待两天。之后,就算为群身体还没大好,有陈伯你在,庄上也不会有问题。”
陈鹰微微低着头,不置可否。庄主已经很久没犯傻了,这次又来,怕是把这位原爷气得狠了。不过,大庄主自从来了庄上,就极少出门,不过每年总有那么十天半月是要出庄去的,去做什么,倒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过问的,那日子也没有定头,大庄主何苦选了这时候出去?陈鹰心里是有些不满的,这不是放着庄上不管么,一个偌大的山庄,哪能没个管事的?就算他是总管,那也不是可以定夺的人,真要有个什么事,庄主还病着,大庄主又不在,可怎么着?心里嘀咕着,也不忘了正事。
“大庄主,竹水居的那位不见了踪影。”
“竹水居?怎么回事?”
“去送东西的人回来说人不见了,连着我们这边的那个小仆也不见了,看样子不见了有些日子……哦,还带回了样东西。”说着,陈鹰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头发。
就这么一把死物,也仍是黑亮如锦缎,可想而知,还沾着人气的时候该是如何艳羡。
原忘晨看着也是一惊。他没有见过寒雅,但是陈鹰见过,听陈鹰回来直夸的就是寒雅的头发,原忘晨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如今真见了这头发,也就知道果真如此。
“这头发还好。”
“大庄主,这……”
“查清楚,把人找出来,头发,放好了,等为群身子好了,给他。”
“是。”
“有了消息,不忙着让为群知道。”
陈鹰应承着退了下去。寒雅不见了的事自然是还没给庄主说的,这会儿说了也无济于事。陈鹰在天地山庄几十年,还没遇到过不见了人的事。竹水居差人特别去查看过了,没发现什么异常,那地方隐秘,若说是遇见了匪,陈鹰还真是不敢相信,可要说是人自己跑了吧,为什么呀?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吗?陈鹰摇摇头叹气,最近,他这把老骨头想不明白的事可是越来越多了。
床上的人形容枯槁,看着原忘晨心里气闷,好好的大活人一个也守不住,硬拽着个死人有什么意思?在床边坐下,看着看着就发呆,当初为群若是没有到天地山庄,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或许,他还是可以毫不在意的潇洒,而不是傻瓜一样等在这里?原忘晨又想起了那头发,寒雅一定也是个灵秀的人,虽说是在烟花之地买来的,但陈鹰说倒是没怎么沾染上轻浮的气息,为群看上的该也是那头青丝,会把头发留下,这人,怕是自己走的,不然能是什么呢?仇家?只留了头发,怕是大大的失策,原忘晨也不敢说为群在意的不只是头发。齐落不就是例子,本以为,总算是有个人能进了为群的心。
“念晨,真的是你,念晨……”
突然被抓住了手,原忘晨惊得回神,听了尤为群念念叨叨,脸顿时跨下来,狠狠的抽出了手。
“醒了?我看你还精神,也别躺床上了,我明天要出庄,你这个庄主也不能一直这么不死不活。”

冷着脸说完,站起来就要走,说什么多待两天,也没必要。
“大哥,原大哥,你别生气,是为群错了!”
原本还傻愣着的尤为群,见人要走,立时清醒了许多,稍一想,便知道自己又犯错了,原大哥最是讨厌别人把他认作了念晨,可自己刚刚,尤为群心里悔得,慌忙的想起身,不料在床上迷迷糊糊躺得久了,一时动作猛了,差点没摔下床来。原忘晨赶紧上前扶住了,心下更是气,糟践自己的人最是要不得,当初念晨……原忘晨突然顿住,想起念晨,心里就闷闷的痛,如果念晨还在,该多好。
“大哥……”
“唉,算了,我也管不了许多,明天我出庄去,要些日子才回来,你也让陈伯省省心,自己好好想想。我看你的小落儿走的时候可不太好。”
想了想,寒雅不见了的事还是先不要说,知道陈伯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为群,自己说的那些话,陈伯也是明白的,找到了人再说也不迟。
“小落儿,他走了。”
尤为群有瞬间的失神,自己病了也有好些日子了,没想过齐落会还在,但真听到说齐落已经离开,心里仍然有点空了。
“为群,你……”
原忘晨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劝,怎么劝,原忘晨一直就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
准备了酒,心里烦闷,喝酒解解。
原忘晨拿起了酒杯,晃晃,幽幽的酒香弥散开来,酒实在是好东西,半壶酒下去,心情舒畅了不少。明天要出庄去,今年是一处灵秀谷地,少言说那里最适合隐居,在那儿搭了几间草屋,等哪天他在天地山庄待腻了,他们俩就去那儿过世外桃源的生活。想着想着,原忘晨笑起来,只要是偏僻幽静的地方,少言就说适合隐居,到现在,他们可以隐居的地方都有七八处了。
“隐居,隐居,若是念晨,一定欢喜。”
念晨才是最喜欢清净的,他可不一样,这万丈红尘,他还没玩够,只不过是这些年,走不开罢了。摇了摇酒壶,空了,本想再来一壶,不过,好像已经醉了,明天还要早起,虽然有约定日子,可少言那傻子总是提前好些天,他这里原本就耽搁了,果然是不能再多留两天的。别让人等太久,等得久了就等不下去了。柳少言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那时候念晨还在,那时候也没有天地山庄,那时候他还总是三不五时的往外边跑。柳少言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少言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顺手就捞了他一把,少言似乎很有钱,顺道再讹了他一笔,其实就是吃喝玩乐的时候捎带上了个给银子的,感觉不错。此后也不知道少言是怎么找着他的,每年每年,都会约了原忘晨出去,渐渐的,就成了习惯。柳少言总是等人的那个,原忘晨也不是傻子,只不知道,柳少言还能等他多久?
墨玉样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白衣的人也有一张白净的脸,只是少了些嫣红,看过去像是白瓷一般,微微显了些病态。不过,弯弯笑着的眼还有满溢的幸福感,让那丁点的病态霎时无踪,越发的像是个仙人。原忘晨站得远,却不知为何看得十分的真切,如果他也留那样长长的发,如果他也那么笑弯了眼,那就是两张非常相似的脸了。
醒来的时候脸颊冰凉,原忘晨没有去管,他到现在也还没有那么长的头发,他到现在也还不会弯了眼睛来笑,他到现在也还不是念晨。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滚烫,像是要灼伤了他的脸。
“念晨……”只在此刻,放纵一下。原忘晨抱紧了棉被,压低了声音哭出来。原来,没能忘记的不只是为群,一味固执的也不只是为群,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劝说的立场才会这么多年无从劝说。那个人已经永远都是少年。苍白的容颜,还有温暖的笑,即使如今还能鲜明,又还能鲜明几载?原忘晨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忘记了,他已经好久不曾看见那个人了,会在这时候又想起来,是因为相似的眼睛和相似的头发,看,没了外物,他已经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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