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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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家果然是出人才的地方。”
“陛下是指去病还是他的舅舅?”
“哈哈呵……都算吧。”刘风本来想看望弟弟的几个女儿,不过,皇帝的心思显然不在幼小的女儿们身上,他甚至并不关心夫人们生男生女、或是皇后在后殿里搞些什么。“那个周家令,是否就是姐姐以前说过的能写一手赋的舍人?”
“陛下好记性,我以前给陛下看过他的赋吧?”
“……那个农人哭诉天灾的散赋?”
“是,每当阳信遭灾或是有谁家受了欺负,他都会写文赋献给我。”
“……姐姐是如何处置的呢?”
“免税、免赋、赈济,派家人去打跑坏人。连卫青他们都曾私下里被叫去打架。”
“……姐姐真辛苦。”
于是,皇帝再也不跟刘风提什么举贤的事。
倒是各郡荐了很多人,一时间京师的官家客馆住满了士人。皇帝在此时又谴了严大夫,将上书阻止伐越的淮南王大大褒奖一番。于是乎,皇帝的求贤与宽容闻达宇内。
刘风对两者皆缺乏兴趣,尤其是后者。几万人、兵不血刃地平定南方,犯得上这一把年纪一把学问的老国王写上一篇巨作吗?!连她都觉得可笑,皇帝定然是连冷笑都懒得费气力,那么,老人的目的大概又是拿皇帝年轻、不受祖规来说事。
她现在唯一的疑问就是:弟弟是不是真的想痛打匈奴让他们不再前来抢劫人民?弟弟的将军们包括年轻的阿青他们,能不能胜过连高皇帝的四十万大军也打不下的匈奴人?大概,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只有不停送宗室公主和财物去贿赂,才能保住几年的和平……
想到和亲,突然想起有十几年没有听到消息的刘枫公主。她在那边、在一群野蛮凶恶的人中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有孩子吗?丈夫可友善?仆人们可听话?部落是否欺负人……
那就叫阿青他们去瞧瞧好了!她带着奇思怪想艰难入睡,趁自己还指挥得动卫家人的时候,去打听一下刘枫的近况,如果谁敢辱没汉室的公主,定要捉来打一顿!
***
眼下京中除了讨论新纪年、新法政,最流行的就是研读春秋。像那个吾丘寿王,年纪不大却因精通春秋、懂得里头的微言大义,一下子成为侍中,与受宠经年的严大夫等人平起平坐。
另一件时兴的事就是研习兵法。如被冷落大半辈子的流浪书生主父偃,不过因一句“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而一步登天。此外,皇帝大升一批信任的年轻军官,还专门在廷上让主战和主和的大臣们辩论,而且一边同意和亲的大策、一边还给主战的大行令以临时专权。[1]
宫里宫外,皇帝想与匈奴交战的念头无人不知。老人们感叹皇帝太年轻、总要吃些苦头才能回到正道上,年轻人们则摩拳擦掌着、因为军功比文劳有指望得多。刘风发觉自己介于二者之间,既认为弟弟太急噪又生怕他回到祖先的屈辱地步。
“……时间!”
“公主?”卫家的大女儿君孺来拜见,却见到昔日的女主人时不时喃喃自语。
“阿青还在军中吗?”
“是。没有跟随大行令出征。”
奇怪……“你夫君倒是出京了,是吗?”
“是!将军这次率五万士兵。”看来君孺对丈夫人选相当满意:公孙贺现在和她弟弟一样是将军了。
“这次有骑士吗?有几万骑士?”
“这,骑士好象没怎么听说,应该、应该有些吧。”
“……”如此大的动静,匈奴人会没有察觉?刘风觉得出兵出得很是诡异,而皇帝的态度更诡异:她弟弟不是笨蛋,因为他从十六岁就开始计算军饷、准备骑士战马和兵阵,不可能真的相信依靠某个谋略就一举得胜,这次连期门都没有出动一人就可以看得出,皇帝根本就是给步军最后一次机会……
“大行令给陛下出了妙计,兴许就能拿下匈奴单于!”

刘风懒得多解释,随便地就将话题引到其他地方。
真是胡说八道!这就更每日祈祷天雷能将仇人击毙一般好笑!如果一个大行令的计谋能打败匈奴,那么高皇帝时的萧何陈平难道想不出来!
所以,她等着看有趣的事情发生——也许皇帝和她一样。
***
祖母崩逝前半年,直到现在,刘风几乎一直住在长风园待诏。皇帝不用说去射猎,就连光顾后宫的美人们都没时间。不少贵戚想学她,为皇帝送美貌女子以求得宠幸好处,可他们算错了,其一、皇帝现在只关心如何当天子,其二、她即没有也不想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历来,依靠女色和奉承的都不会长久,她才不会蠢到以宫廷的小手腕来保什么权贵,因为没有必要!
但显然大行令很需要庇护。出动三十万士兵设圈套捉拿单于却无功而返,丢人现眼不说,还搞砸了前不久答应和亲的平静繁荣景象,边关普通民众的生活更加恐怖不堪……真是该死的笨蛋!
就在大行令到处奔走的时候,宫里也稍微起了谰漪:皇帝和皇太后冰冷地争吵着。大行令走了田舅舅的门路,舅舅自己不敢出面、让皇太后去关说。结果……
皇帝干脆依从许多臣下的建议,斩了大行令。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刘风的只头疼一件事:母亲很不高兴,这让当长女的也不太有精神。母亲年纪大了,早年的压抑争斗磨去了太多的青春,现如今儿子又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和自己作对,自然不愉快。
“母亲,陛下是不喜欢舅舅到处收人的好处。”
“你舅舅拿点好处又如何!”
老人执拗起来有些让人头大,所以皇帝索性把母亲扔给姐姐来应付。而她这个当姐姐的,也索性摊开乱讲:“舅舅的家财比母亲您、我,还有两个妹妹的钱都要多!他是靠您才封了侯、怎么可能比您还有钱!他又是靠弟弟才得到丞相之位,怎么可能比您的女儿们更有钱!”
“可……”
究竟是牵扯到亲生子女,和异父兄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您是皇太后,我是长公主,哪个不比舅舅高;舅舅当丞相做了些什么成绩,别人不清楚,母亲不可能不清楚!他今天用这个幕僚的主意,明天叫另个门客拟笔,讲的话、提的建议天天在变。现在可好极了,大行令的蠢主意让我们家颜面扫尽——”
“大行令不就是设了个计谋没有实现吗?这也要杀掉才痛快?”
原来老人是不高兴这件。“母亲,如果大行令真的不该杀,舅舅不会在廷上说几句好听的,而挑唆您和弟弟母子不愉快?他分明是设了计谋让您上圈套!您想想,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计策出兵三十万、无功而返,弟弟的脸都丢光了。”
“……你知道你舅舅收了人家多少钱吗?”皇太后沉默半晌才问了这个问题。
“五箱黄金。”这是皇帝告诉刘风的。因为皇太后在闹情绪,听不进儿子的话。“抵得上我两年的税收俸禄!”
“你去!让你弟弟、叫你舅舅把那笔钱吐出来还给人家的家人!田家还不至于落到赚死人的钱!”
“好。母亲,以后别再为这样的小事情生气了。前朝的事就让弟弟去头疼吧,我们……去汤泉玩些日子如何?”
“……也好!免得看谁都生气!”
“母亲没对女儿生气吧?”
“……”
步出长乐宫时,刘风向等候在外的未央宫的人招招手,“那事解决了。此外,我要奉母后去汤泉,请陛下调派护卫。人不要太多,母后不太喜欢前呼后拥,但一定要精,省得母后没面子。”
哎,日子太无聊,不妨找点乐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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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司马法》曰:“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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