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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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皇太子?那是未来的天子。
刘风的心里一直把弟弟阿彻当成自己的小弟阿彘,直到亲眼看见各封国的王太子们解下佩剑、朝服冠履地上前朝贺时,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皇太子。
屈辱地自尽的兄长刘荣是否也回想着这份荣耀而死去?
如果她曾经是皇太子,也不愿在寻常平凡中离开人世。
绣着两层花木凤鸟的缘领金线闪耀、纤长的彩绘茜裙摆划过光整的台阶,身侧背后的丝带上缀着数串脂色白玉、双耳下的明珠与垂髻间的玳瑁照花了人眼。贵重的海上**、罕有的栀兰香药,酒液中的菊英露、菜品里的蔷薇瓣……刘风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自己也成为了权力顶尖的那一个。
“阿风姐姐!”
刘风从满几的宫酿肴点中抬头,原来面前冒失又自然的是陈娇。“阿娇,你漂亮了不少。”
“谢谢姐姐!”
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如一株芬芳吐蕊的白芷,年少、美貌、高傲、耀眼。也让她这个还未到二十岁的姐姐自惭形秽。
“你会当上皇后的。”她情不自禁这样说道。阿娇未来的丈夫是皇太子、下一任的皇帝——谁也抢不走属于她弟弟的皇位!
“我本来就是为了当皇后。”陈娇满不在乎地说着,然后扔下刘风独自去向心情很好的太后敬酒。
撤回前言!刘风阴郁地想着,皇位是她弟弟的,皇后可不一定是她表妹的!
她的双眼在略过太后身边的侍从时,突然意识到过去那个老是无礼地瞪着自己的宫女不在其中。有鉴于没有任何人告诉她那个女子的去向,那她只能自己来办了。
“那个经常瞪我的宫女叫什么?”刘风召来长信宫詹事。“她现在在哪里?”
那个平日里高人一等的詹事已经吓傻了。
“放心,我没有儿子,自然更不能不照顾平阳侯的庶子们,未来的平阳侯兴许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你说对吗?”
詹事依旧说不出话,但是有礼地朝着未来的阳信长公主一揖。当斜长高耸的斋冠正对着她时,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整个宫廷正在等她做某个决定。
长辈们希望她做出何等的决定呢?
她无意识地望向小弟。
阿彻给她一个安抚的、成熟的笑容,虽然他的长相还是个孩子,可他已经被迫**了——看那些拼命想接近、献媚于太子的年轻宫女们就知道。
好吧!她知道了。如果生下的是儿子,她领来养就是了。不过,孩子的母亲必须为混淆皇家血统而付出代价,她的丈夫也是。
“公主,太后有宣。”
***
这一轮的单独宣见,刘风排在所有女眷的前头。
很无奈的风光。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祖母,谁让我没有儿子……”
“这不怪你,不怪你!”
盲眼的太后心并不盲。至少在某些事情上,老人家对小辈还是照顾的。
以后,刘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宫女,直到五个月后一名男婴由长信宫詹事亲自抱来。
“公主,这孩儿的母亲已经难产而亡。”
“请葬了她,她家人的抚恤由我来出。再由平阳家出一份婚书,算正式纳了她。”
“公主仁慈。”
刘风和对方都觉得这样冠冕堂皇的对话很没有意思,于是均将注意力转到孩子的身上。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和以前她见过的新生儿不太一样,脸面干净、肌肤光滑、眉眼清秀,而且居然还会笑。“卫媪,把你找的乳母叫来,以后这孩子就由我来抚养。”

“是,公主,她们正在堂外听命。”
“哦……它好像还不饿……”正说着,小男婴充分体现出男孩子的力量来,饥饿的号哭响彻梁宇。
刘风吓得差点把小娃娃扔开,“快!快!叫乳母们来!”
待平阳侯与一群贵族青年们郊游归来,惊愕万分地发现,未来的平阳侯已经入住公主府邸。
“公主!公主?这孩子……”曹寿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惊讶,或者两者皆有之。
“这孩子是太后送来的,平阳家的儿子。我已经对太后和皇后说过要亲自抚养他。”刘风若无其事地逗着小家伙玩儿。除去它饿了或者尿了的时候很麻烦,其他时候都是个非常有趣的小东西。
“可……可是……”曹寿除了瞠目结舌,还是瞠目结舌。
“这段时间父皇让诸侯王回封国。甫时,你我也回去吧。”
“这……公主……还有这孩子……”
“你回去平阳看看他其他的孩子和他们的母亲。我带这孩子回阳信。明年时再来觐见。”[1]
“公主……”曹寿仍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孩子的母亲已经难产而亡。你不会因思念她过度而亡吧?”
刘风把话说得很重,令曹寿脸色大变。
“太后痛恨宫廷秽乱。母后更甚。”她的丈夫有时候并没有明白,他娶的是未来皇帝的嫡亲长姐,她和姑母刘嫆是全然不同的。“而父皇不喜欢诸侯跋扈奢靡。所以你在侯国一定要慎行,别人的钱财和妻子、侍女尤其不能碰。”
说教自己的丈夫还真是件有意思但不太令人高兴的事情。
刘风不理会被彻底冷落的曹寿,径自抱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娃娃回后堂寝室。嘿,她有儿子了呢!
***
“姐姐又要离开京城?我去和父皇说,让姐姐留在京中陪我!”
最不乐意刘风走的就是众人眼中至尊至上的皇太子。
“阿彻,你没见到很多诸侯都在京中生是非而不肯离开吗?今年是姐姐我为表率,明年则是阿越和阿寄弟弟们,这样别的诸侯王们就无托词了。”
“不是因为太后的那个宫女,惹姐姐生气?”
“平阳也还有好几个女人为曹侯生儿子,何况这位已经身亡,还计较什么?”
“那姐姐急急赶回渤海去做什么?”
“有我们的一位庶姑母,”阿风隔了玉几,对着弟弟小声道,“她丈夫犯了死罪被诛,亏得一个忠心的车夫照顾。现在她住在阳信呢,这样事情不能宣扬,可是也不能不管。”
“是这样啊——”皇太子大人样地沉吟了片刻,“那请姐姐代弟弟尽一份力吧。”
“对了,渤海郡有个养马人,我这次送你的几匹就是他养的。你要是喜欢就再订些。”
“姐姐,养马得不少人手吧?”
“是,他养了近两百匹,用了三十几个马夫。”
“差不多。那么,姐姐,朝廷会免去他们的赋税吗?”
“免兵役和徭役。没有天赋但得交丁税。”
“和一匹骏马相比不算什么。嗯……姐姐?”
“什么?”
“你说,匈奴人男女老少皆骑名射箭,我们要和他们打仗,能赢吗?”
刘风无言。不能。不过她可不想贬低自家的力量。“等姐姐学会骑射,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如何?”
“可是……”
“怎样?”
“姐姐学得会吗?”
“……肯定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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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汉初新年是十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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