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降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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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盛班最出名的是有几个女戏子,此时男女仍有很多妨碍,通常戏班子不会收女弟子。但最近从徽州新来的三盛班却出其不意培养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戏子来,原本是找不到人凑数的,谁想一走而红。因为沈家要娶儿媳在地方上乃是重大的事情,所以沈老爷就把三盛班请回家来住在芭蕉茂盛的拢翠斋。沈府下人听说来的是一班女子,不由自主想看看她们究竟是不是跟台上一样的美若天仙。这几个女子为班子赚了大钱,所以吃穿用度一律富家小姐一样,虽然妩媚妖娆却十分教养。说话走路一颦一笑全然柔声细气规规矩矩,除去那满脸的云烟媚行,倒是比一般人家的女孩还谨慎小心些,似乎她们的清白之躯尤其珍贵。
秦晓峰就住在跟这戏班子一墙之隔的‘日月阁’。这座楼临水建造,平静的水面上有些小路似的石头浮出水面,踩着石头可上到一座人工的假山石洞内,洞内经过设计,开凿了一个小孔的,于是每天白天,天上的太阳光透过孔洞进入石洞,在由石洞反射到池面水中,睡莲丛里。乍一看就像是一轮圆月一样。于是在这座楼里,白天也能看到月亮,出现日月同在的奇景。秦晓峰觉得即使是皇家院子,也不过如此了。她咋舌这位沈公子好命,竟然从小过着比王孙贵族更逍遥的日子。透过一面的雕窗,晓峰看到一片芭蕉林子,还听到有女子清晨吊嗓子。她也喜欢看戏,也喜欢戏里的故事。后来听闻唱戏的都是男人,真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声音婉转缠绵,轻柔娇媚,秦晓峰却一句听不懂。
伺候她的丫鬟叫琴儿,秦晓峰知道她是琴棋书画中的头一个。这个女孩穿一身轻飘飘的白色裙子,总那么一尘不染的样子,小脸大眼,鼻子嘴巴也小巧精致。秦晓峰就叫她琴儿姐。琴儿是府中的大丫环,可不怕这位‘舅老爷’见她年纪小,又瘦又黄的,于是整天要他进补,口气强硬。晓峰也是沾了南湘的光,沈府人参多的无处可放,琴儿就一大包一大包的拿回来。只是晓峰担心自己吃这些人参究竟受不受补,她倒觉得她该吃那些当归燕窝一类。即便这样,晓峰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人也稍微胖了起来。
琴儿才夸她:“没想到‘舅老爷’长得这样俊俏,皮肤白嫩嫩的,大眼睛,真想叫人捏捏。”
“大胆丫鬟,你想撒泼吗?”
琴儿一个万福:“琴儿是规矩丫头,但是舅老爷不听话,琴儿就捏了!”
秦晓峰看着窗外的一片芭蕉问:“那边住着什么人?唱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琴儿笑着说:“他们唱的是昆曲,你是从京城来的,自然听不懂。”
“是女人唱的?!”
琴儿说:“天下只有三盛班有女弟子。”
秦晓峰钻进芭蕉林子里,听见几个走过的人轻轻说话,他们的嗓音细腻,说话的声音也很轻。等他们走后,晓峰才钻出来。老早在皇宫里就想看看戏子卸妆后的样子,只不过碍于身份,大家都不许她去看。十多个公主聚在一起玩时,也不许提起戏子的事情。今天有了机会又怎么可以不看上两眼呢?秦晓峰人小不起眼,虽然穿着上等的衣裳,仍看起来像个小奴才。进了内院,听到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说:“昨天见了沈公子,可给吓到了呢。”秦晓峰心中暗笑,那个沈疯子,自然谁见到都要吓到。他自打进了沈府,已经没见过沈南湘,其实更不知道那位公子爷究竟长着什么鬼样子。

结果才想着,就又听人说:“简直再没见过那样灵秀的人了,况且他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温文尔雅,即便是言辞轻狂时,你也不能说他不是大家的公子,不是儒生。”秦晓峰咋舌,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结果那个温柔的声音夹着仰慕:“他请我们去单给他长一次堂会,就在他住的梅屋。”“昨天香儿姐姐去了,还说梅屋四处种着枫叶,绿的很好看,我想到秋天则更是红的好看呢。”“到了秋天你就看不到了,梅屋里住的会是沈少奶奶。”隔了一会,那个温柔的声音关切的说:“小霜儿,你怎么流血了?”叫霜儿的女子轻轻说:“不小心被锋利的器物划伤,不过不碍事。”“还不碍事!血都渗出来了!”
“小鬼!你是做什么的?!”终于在此处听见一个粗哑暴虐的声音。
秦晓峰吓一跳,转身还没看清楚,就被飞来的一脚踹在了腰上。哎哟!秦晓峰侧倒在地,叫着痛。屋里的美人出来,秦晓峰心想,人果真是很美,只是现在可是没心情看了。
“小鬼,你是做什么的?”踹了她一脚的男人横着。
“我,我乃是沈府的舅老爷竟然敢踹我!”
秦晓峰真没想到,原来‘舅老爷’三个字有那么大的魔力,她自从亮明了身份,不但被人请了起来,还请进了屋子,不但被人请进了屋子,还奉茶上点心。美丽的戏子轻烟轻言细语陪着她说话,一脸的温柔,永远不会生气似的。可秦晓峰却只看到一个脸色带着小小黑痣的美丽女孩,这个女人给人感觉就没那么随和了,听说叫霜儿,跟她的性格也蛮相配。
她看到秦晓峰这个臭小子一直在她脸色打转,挺不耐烦的走开了,这时候沈老爷子却到了。
沈老爷看到晓峰在,笑着说:“这样更好,请舅老爷一起来帮忙挑选。”
“什么?”秦晓峰昏头昏脑的。
沈老爷说:“今天法华寺的大师派人来,他们托我在府中寻个女孩扮观音,参加观音殿菩萨的开光大典。”我想府中的下人是不行的,就来问问班主,可否借个小姐给我,到法华寺扮一日的观音。”他说着,目光扫过周围的人,但那些女孩纷纷侧目,似乎不太愿意。这时候班主才说:“不行的沈老爷,听说扮过观音的女孩带了灵气,是不好嫁人的!”虽然是殊荣,可这样的风险,谁也不敢冒。沈老爷子叹口气,说:“这样我也只能另寻它法了。”
他见到秦晓峰在,拉起她的手说:“舅老爷跟我一起去走吧,我们两家一起用饭。”
秦晓峰也不好拒绝,更想看看那位沈家公子究竟出落成了什么样的温文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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