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地名是大北窑，1939年侵华日军在此建窑烧砖，遍地窑坑，故名大北窑。梁少辉他们要去的国贸就是这里的地标性建筑。国贸全称是中国国际贸易中心，英文是CharldTradter。坐落于长安街东延长线和东三环的相交点的西北角，地址是建国门外大街1号，紧挨着的立交桥就被命名为国贸桥。这里也是正在建设中的北京商务中心区的核心地段，这片区域是北京公司密度最大的区域，也是商务活动最密集的区域。
国贸2座的出口正对着三环路，这段路路边上的步行路是小商贩的乐园。卖各式水果的，卖盗版书籍的，卖小吃的，卖手机套手机挂坠的，各种生意应有尽有。为了规范市容市貌，城管三天两头的进行打击查收，但是屡禁不止。为了躲避城管的打击，所有的小商贩随时都是一级战备，能在城管出现后几秒种内收摊走人。
“我说，你这手机套多少钱那？”离着很远，梁少辉就听出了郭宝全那一口陕西味的普通话。走到跟前，就看到他正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套和三十多岁的小商贩讨价还价。
“五块钱？太贵了，两块钱卖不卖？”
“郭宝全，你有手机吗？就和人家讨价还价，你这不是拿人家寻开心吗！”李志国问道。
“哎呦！李老板，稀客稀客啊，看你红光满面，今天又发大财了吧？”郭宝全看见他们两个过来，把手机套扔给小老板，站了起来，还对李志国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哪里哪里，刚给马甸的赵老板和西城的孟老板发了一批货，顺便会见了几个客户。这不，到了郭总的地面上，还请郭总多照顾照顾兄弟呀。”不看这两个人的形象，还真以为两个人是多年不见的生意伙伴，谁知道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吃的早饭。
“李老板手里还有货么，匀给兄弟点啊？我现在是两手空空啊。一早上就只做了两笔买卖，饭钱还没挣上来呢。”
“你可拉倒吧，你好歹也是一方诸侯，还和我们跑单帮的小虾米哭穷。谁不知道咱们郭总每天不用动窝，至少也有几十单生意找上门啊。”
“操，这谁他妈造的谣，你这是说我还是说赵刚勇呀？我这一天三十个件顶头了，有的时候一天十个都到不了，还至少有一半得分给别人。”郭宝全一着急，戏也顾不上不演了。
“哎，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吗，怎么还着急了。”李志国赶忙道歉。
“不说这个了。你们从西单来碰上李有才了吗？呵呵，那倒霉孩子整了一个总部基地的，虽说是四环边上，可算起来比上地也不近啊。一去一回一上午时间就没了。”郭宝全也感觉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自动转换话题。
“碰上了，我们在时代广场给了他一个丰台东大街的，老孟估计也得有那方向的，也不算太亏了。”李志国接口道。
“不亏？让你一上午跑几十里地就挣三块钱试试，你不骂娘才怪。”郭宝全对李志国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行为很鄙视。
“那我能怎么招，这种活儿总得有人跑，他是新来的当然得吃点亏了，再说这又不是我安排的，你心疼他你怎么不把你取的件算他几个。”李志国反驳道。
“听你们这一说，我未来的日子岂不是很凄惨啊。”梁少辉看他们讨论李有才忍不住插嘴。
“不让你们多跑跑，怎么熟悉地形，这也是为你们好。我们都是从这阶段过来的，这样也方便你们多接触新客户，多点机会谈自己的客户。像我现在这样，天天在这片转悠，大北窑附近的蚂蚁我看着都眼熟。”郭宝全见他说话解释道。
“老郭，你看这个点儿了，咱们是不是该吃饭了。”李志国问。
“对，是该着了。我带你们去那边那家新开的五星级大饭店。”郭宝全说。
“郭总，你请客吗？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急什么，我没说完呢。五星级大饭店边上胡同里的小饭馆儿。再说了，全公司谁不知道李志国谈的业务客户最多，你个地主老财，还好意思让我请，我请小梁也不请你呀。”郭宝全对自己的给李志国临时起的外号很得意。
“我现在所有客户加起来也没有你国贸的这两个提成多啊，要不能论得到你小子在这管片？你丫的真会颠倒黑白！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李志国气得有点咬牙切齿。
……
郭宝全带着他们从国贸2座后面的停车场穿过，沿着光华路向西，然后拐进一个胡同。这胡同两边是都是七八十年代，甚至更老的建筑。这里面最高的就是那种老式的五层的住宅楼。视线穿过住宅楼的间隙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国贸中心以及南边工地上高高的吊塔。
小饭馆儿有一大一小两间平房组成，小的做厨房，大的是餐厅。门口的树上挂着一个被油污和灰尘染的不像样子的横幅“正宗山西刀削面”。生意很红火，门口停了十几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成和他们是同行，都是干速递的。屋子里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他们三个只好在饭馆门外的桌子上就座。
“老郭，今天来晚了啊。”看他们坐下，屋子里面坐着的一个穿一身一看就是廉价西装的人隔着窗户和郭宝全打招呼。
“晚么，是你么来早了吧？老板娘，来三大腕刀削面！”郭宝全一边和熟人打招呼，一边对刚从厨房出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喊到。
“老郭，上午收成怎么样？”西装男继续和郭宝全交流。
“不行啊，这碗削面的钱都没着落呢。光在路边数蚂蚁了，顺便倒是帮老刘卖出去两本书。”郭宝全诉苦道。
“哈哈，我看你要是不干速递了可以去卖书。老刘到时候就吃不上饭了。”两个人隔着窗户越聊越来劲。
饭馆的效率挺快，不到五分钟他们的刀削面就上来了。西装男一伙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和他们打个招呼走了，陆陆续续有新来的人把饭馆坐满。
梁少辉想起刚到宿舍的时候郭宝全曾说自己会拉面，原先是个厨子，就问他：“郭大哥，你原先不是当过厨师吗，怎么不自己开个小饭馆啊，你看着生意多火！”
郭宝全听梁少辉问他这个，把筷子放下，叹了口气：“你光看着表面上火，哪知道背后的心酸啊。”
“老郭以前自己开过饭馆儿。那家伙，每天挣的钱海了去了，每天晚上两口子数钱数到手抽筋。后来老郭想通了，也不能为了挣钱再闹下毛病呀，所以就不干了。这才跑来咱们公司干速递。”李志国一看郭宝全被挑起伤心往事，连忙打岔。
“去你的，少瞎掰！”郭宝全也被李志国的笑话逗乐了。
“我的事，李志国都知道，你有时间问他吧。”郭宝全对梁少辉说。
“我们从马甸走的时候，王伟分的活儿是朝阳门国贸这边的，怎么没看到他啊？”梁少辉想起王伟就顺口问道。
“那傻逼，屁本事没有，就会拍赵刚勇的马屁。赵刚勇和他是老乡，吃他那一套，老子可不吃。嘉里中心上午出一个管庄的，在我手里压了两个多小时，正好他来了。我就让周芸派他去的，现在应该快回来了。”郭宝全笑着说。
“这个王伟，你说他傻吧，他知道拍赵刚勇的马屁；你说他不傻吧，他逮着谁和谁闹，还不分轻重，要不是看老赵的面子，我早抽丫的了。”李志国难得和郭宝全在一件事情上看法一致。
吃完削面，梁少辉抢着把帐结了。为此还和郭李二人争执半天，他们俩最后没抢过，只好约定下次回请了。
三人吃完午饭后回到国贸楼下继续瞎聊。主要是郭宝全和李志国说，梁少辉偶尔插话。也让他从另一个方面加深了对公司的了解。飞鸟快递的老板叫郑铁军，老家是河北保定的。从小父母双亡，被叔叔抚养长大。初三那年，郑铁军的叔叔得急病死了，无依无靠的他独自一人到北京打工。先是靠捡破烂为生，后来在丰台的一个小区市场卖菜，做小本买卖。在那儿认识了同样卖菜的白经理。白经理名字是白守礼，祖上三代都住在丰台，那时候他们家还种着自己的菜地。白守礼比郑铁军大二十多岁，看这孩子独自在外挺不容易的，很照顾他，两人算是忘年交。
郑铁军那时候二十多岁，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高一米八多，是个地地道道的帅哥。后来认识一个北京本地的女孩子，没多久就结了婚。岳父家很有钱，出钱给郑铁军做生意。郑铁军先开过饭店，后来又卖服装，折腾了几年也没挣什么钱，反而赔掉不少。老婆安慰她，咱现在不愁吃穿费那劲干嘛，有时间多交交朋友，什么事不用亲历亲为，把有才能的人雇来替我们挣钱就行了。郑铁军虽然不再折腾，但是心里很别扭，总认为自己是个吃白食的。有一次碰到白守礼，一起喝酒，就和他诉苦。白守礼那时候正在一个速递公司当调度员，公司老板急需用钱，想把公司卖掉。郑铁军认为这是个好项目，于是就出钱把公司盘了下来，雇老白当经理，给他两成干股，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几年下来，公司越见兴旺，郑铁军也不常来公司了，现在只有少数老人认识他了。
“郑铁军这狗日的！运气真好！咋就没富婆看上我呢？”郭宝全津津有味的回忆完老板的发家史，还用家乡方言做了句总结陈词。
“就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谁看上你算瞎了眼。”李志国毫不留情的打击他。
“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呢？”梁少辉好奇的问。
“赵刚勇，周芸都是公司的老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和白大爷喝酒还经常和我们讲这故事呢。”郭宝全笑呵呵的解释到。
“去年春节放假前，老板请大伙吃饭，老板娘还来给大伙敬过酒。今年不知道怎么的没来，那小模样长得，啧啧，一个字，骚得很！”李志国一副色咪咪的模样。
“你去滚一边呆着去吧，那是一个字吗？”郭宝全推了一把，往边上挪挪，装成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
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一直待到下午三点多才有新的任务。郭宝全取了两个交给李志国，一个东方广场，一个亚运村。公司给李志国的指示是送完东方广场找老牛交接，他那儿有亚运村方向的。于是梁少辉和李志国沿着上午过来的路线又向西进发，酒足饭饱又休息够了，俩人一路猛蹬，竟然几个路口都是绿灯。从东大桥路口，到建华路口，再到日坛路，过了建国门桥，直到东单路口，看到东方广场的建筑群，才碰到第一个红灯。
东方广场坐落于东单路口西北角，地址是东长安街1号，占地10万平方米，总建筑面积达80万平方米，是目前亚洲最大的商业建筑群之一，是真正的北京“城中之城”。东方广场巧妙结合传统四合院概念和现代建筑构思，完美再现东方古韵同时，又不失雄丽典雅；其内圆外方、门内有门、楼中见楼的设计更象征着无限商机。
梁少辉俩人在东方广场E1座前面的草坪边上见到了老牛。老牛全名叫牛有得，今年二十八岁。老家是山东德州的，他和老婆都在北京打工，两口子在公主坟附近租房子住。老牛身材不高，一米六左右，长得胖乎乎的。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系一条暗红色斜纹领带，肩上挎着一个看上去比较高级的黑色皮包，头发不知打了多少啫喱，看上去锃光瓦亮。李志国给老牛的评价是外表和气，内心奸诈，一点不吃亏，忒能白活（能说）。
老牛正坐在草坪边的石头牙子和几个速递员唾沫横飞的吹牛，一抬头看见李志国和梁少辉推着自行车走过来，招呼道：“哎呀，老李，咱哥俩多久没见了。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从前天走了到现在一天半了吧？这算起来也有四五年了，想得哥哥我头发都白了……”从看见他俩到开始，一直说了一分钟才停下，让梁少辉叹为观止。李志国还没插话，老牛又开口了：
“老李，你不是有件要送吗，你自己去送吧，我和这位小兄弟交流交流。”说着冲李志国摆摆手，让他赶紧走，转过身双手紧紧握住梁少辉的手：“这位小兄弟一定就是咱们公司新来的鼎鼎大名的梁少辉了。久仰久仰，我老牛从来都不服人，现在对你的敬仰可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之一发不可收拾……”
“牛大哥，我”梁少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叫我老牛！”
“老牛，我总共才刚来公司两天，咱俩好像第一次见面吧？”梁少辉问。
“哎呀，你是不知道，我不住宿舍，在外面和我媳妇租房住。平时没事一个月去不了一次公司。咱们新来的员工，要是不来我这，我可能一个月都不知道名字，平时谁来找我交接，我就让他说说公司的新鲜事。今天从上午到现在，只要是来我这交接的人，就把你的事迹说一遍，我都听了四五遍了。我当初追我老婆那可费了老鼻子劲了，所以我就特佩服你这样的。”
“没他们说的那么邪乎，我们只是互相有好感，是被王娜宣扬的，好像我们已经结婚了似的。”梁少辉辩解到。
“别谦虚，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这事儿我已经多方证实了，那是证据确凿，容不得你抵赖。不过咱哥俩投缘，老哥哥我作为过来人，还就得指点指点你……”直到李志国送完件下来，梁少辉没再插上话，彻底让他见识什么叫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李志国和老牛交接完，和梁少辉骑上自行车走出多远了，老牛还在后面喊：
“小梁，下次有机会，咱俩好好唠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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