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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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侃的手流了破了皮流了血,只能用肘夹着猴子的身躯,哪里能拦得住。一下子就挣出了门外,几个被他招呼的人早就凑了过来,手里都拿些撬棍、角钢和锨把儿。胡侃更是有些担心了,他亲眼见过两伙儿在工地打起来的阵势,当然就要了两个人的命,那就没法收拾了,不由得跑到猴子的面前张开双臂站定。
“兄弟们,你们的情我领了,千万不能因为我的事儿给大家惹出心事,经理一会就去和他们理论,咱先听听结果好不好?!”
毛胡儿本就不想过问得太多,何况又是胡侃,他小子挨捧才好呢,看他还那么嚣张不。可是一看这么多人要动手,那他还真是要担责任的,特别是没有制止的前提下,出了问题问题,那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老胡,你怕什么!兴国在这里二十年不是白混的,有什么都能摆平的,先捧他们个狗日的再说,咱不能白吃亏,这不你一个人的事儿,他们要是尝到了甜头,以后还不知道给谁下手呢!那咱在这边儿就没法呆了!”猴子不等老胡说完就截住了话茬儿。
原来这黑吃黑就是吃得个阵势,压得倒对方,才能立足闯世界,一旦威风被别人灭了,那就没法抬起头来了,所以才能老大为了小弟召集人拼命一说,那是为了整个集体的声望而战的,也能增加内部的凝聚力。
毛胡儿毕竟和他站的角度不同,和猴子相比,他是个外人,人家和兴国是一家,是不是在这里打天下和他山田无关。二来有了事儿,肯定会责怪他,又不会向猴子问罪。再加上胡侃给他垫了话儿,也不能不出来说上几句了。
“先别瞎咋呼,我先去找他们头儿,回头再说。”对着胡侃就问道,“老胡,你准备咋处理这事儿的,先说说你的意见。”
“道德要他们停止侵害;然后是给咱们赔礼道歉;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件,对他们造成了损害给以赔偿。尽量别把事情弄大。”
“就一张破塑料布,赔不赔就算了,我估计他们也不敢再来找碴儿了,道歉那都是些虚漂儿,我看找他们头儿,说说他们就拉倒了。我去找他们也不一定有用,你也可以直接找他们。猴子你看行吗!”
“既然老胡自己都怕前怕后的,我还说什么。”他本来就是一股火气,静下来一想胡侃他们又不关自己的事儿,他也犯不着去出头露面的拼命,也就不再想掺和了。
胡侃这会倒觉得太轻描淡写了。“我可说好了,不答应我们的基本条件,我们无法再呆在上面烘炉了,耽误了事儿只能该怪谁就怪谁了。”
“那也不能影响工期呀!”
“人体安全都没有了,还工什么期呀。我得回去包扎一下了,其他事儿回头再说吧。”
走到厂房跟前的时候,迎面那两个小伙子正巧收工下楼出门儿,视线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马上挺了挺胸脯儿,两人有意彼此说话,让人觉得他们根本没有把胡侃放在眼里的样子。胡侃本来就是个不与人相争的高低的人,这会和只觉得好笑起来。
老J的车停在了门口儿,就在老胡的身边儿,他们彼此打了个招呼,见胡侃手上有血,关切了一句是什么弄的。胡侃摇了摇头,随口说了一句就是那俩小子给踢的。老J诧异了一下,又问伤得怎么样。胡侃说只是破了点皮,问题是他们还气势汹汹地,看来还对我不依不饶呢!

“这俩孩子在单位也是没人要的东西,老S的小舅子找了他们就是来给他看场子的,平常没有招惹,也不能干什么活儿。不要紧,我找老S给他小舅子说说,把他们给熊一顿就是了,没什么事儿就好。”
“事倒没有什么,只是这么年龄了,遇上这事儿挺窝囊罢了,转告他们一声,我那帮兄弟要不是我按着,上就过来找他们算账了,他们也是些不吃亏的人。我怕把事儿闹大了,工地上谁都不好看。要是他们再找上门儿来,我就说什么都不客气了!”
“不会的,他们的活今天也就结束了,不会再让他们来了。”一边说着,他对老S的爹,那个看门儿的老者问候了一句,也就这么岔开了。
胡侃回到住处,越想自己越没有囊气,发短信给一若简述了事情的概况,又问起了运劈柴的事儿,也就把挨打给冲淡了,一若回短信时只是说小廖就到,连胡侃伤得如何都不关心一下。
他打开了本本儿,把主要的情况写下,又顺便注了今天与其他施工队的人冲突,受了小伤,已汇报毛胡子山田等等。顺手记下了他当时的感受:
“当你容得下世界上一切可恶的时候,那就在这个世界之外了,其实你就不在这个世上了。置身世外的那只有一种人:死人!”
扔下笔,走到门前,养兔人老梅早就走了,雨滴了几滴,连个地皮也没湿,看了看他屋前空空水泥地,他又想起了老梅媳妇倾家荡产的教训。负债累累不是一样得过吗!
他把老婆给他塞到包里的创可贴找出来,把手给缠了。其实,他的心力交瘁比受了这场憋屈更让人心伤。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犯贱,干么不把这摊子事儿丢下算了,反正人家自个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殚精竭虑呢!
破例自己一个人去夜市儿上去吃饭了,他在熟菜小车上提了些麻辣牛肉的凉菜,又让小摊儿上摊了一个青椒炒鸡蛋,还整了个只看不见肉的回锅肉,只要能咋出个味儿来,那也是个好的,比伙房那没滋落味儿的南瓜要好得多。开了五瓶啤酒,咚咚咚一气一瓶先灌了一气儿,然后辛酸地一个人独自小酌起来。
风不时地把路上的土扬起,胡侃开始觉得身上紧巴巴的。他又让摊主给他添了一个榨菜肉丝汤,还特别嘱咐了不用放盐。
酒喝光了,鸡蛋和回锅辣椒也收拾得见了盘底儿,一大盆儿热汤让他身上暖和起来,他结了帐,拎起没有吃完的牛肉片儿,回到他孤零零的小屋去了。
无声无响的时候,他还能静下心来想一些旁的事儿,倒是偶尔响起的几声犬吠,更显出死一般的寂寞,他裹了被,盘脚儿坐在已经塌了一边儿的沙发上,口味着出家人倒底是个什么样的处境,又是怎么排解寂寥的。
烟一根根地从他的嘴里燃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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