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血殇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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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一声,一发炮弹在几步远的地方爆开,硝烟弥漫,火光闪动,剧烈的爆炸掀起了四溅的灰土和碎片,“殿下小心!”几个士兵扑到石达开身前,重重的将他压倒在地上。(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硝烟散去,石达开吃力的推开身上的尸体,刚才那发炮弹离的如此之近,没想到洋枪队的火炮攻击愈发精准了,居然直接在石达开的中军帐前左右开花,此时四周已经一片狼横七竖八的全是丧身炮火中的将士。
身后,是燃烧的几个帐篷,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扑灭了,匆匆的士兵在将官的号令下,不断的冲到前方交战的阵地。
远处呐喊声枪炮声交织成一片,已经分不清那些是自己的,那些是清兵的。
一个浑身是血的军官跑到石达开面前,俯身便拜,面上全是焦急,正要汇报,却看到石达开顺着头巾淌下的鲜血,“殿下,您受伤了……快带中军各位兄弟撤吧!前面……前面已经顶不住了!”
石达开顺着军官的眼神,用手一摸脸,满手的血。缓缓向前几步,扶起了精疲力竭的军官,“兄弟,我等的使命就在这里了!”嗓音嘶哑,但是声音坚定。
扫视了一眼四周刀剑林立的中军禁卫军,冲着石俊他们所在的山峰,一拱手,朗声道“石某就走到这里!下面的路还看各位!”
说罢仓啷啷抽出腰刀,血红的眼睛盯着前方喊杀声最激烈的地方,刀锋一指“各位兄弟,随我赴死!”
此时,大渡河安顺场外十里地的这块被当地人称为黑鹰口的地方,战事已经进展到白热化,远远的观阵的川军领兵将领看的汗流浃背,石敢当果然生猛,这支曾经令他们闻风丧胆的雄狮垂死挣扎,面对如此的枪炮进攻,依然杀气腾腾,不死不休。
与这些目瞪口呆的清兵将领相比,马贵此时却神色怡然,捻着小胡子,坐在马扎上,时而接过卫兵的水壶凑在嘴边抿一口,时而举起望远镜朝战阵观望,神色镇定,俨然一副胜算在握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此时马贵心中正踌躇满志豪情万丈着呢!
马贵心道,也该我出头,没想到自打将闽中石俊的新兵改编到洋枪队后,战斗力大增,那些幼稚的军官也是骁勇善战,实在可惜了,若不是他们口中成天说着革命二字,真的继续栽培下去,眼前这支军队将绝对是满清第一铁军,绝对能为我马贵打下一片大大的荣华富贵!只念着骗一时不能骗一世,只好找个由头将那数十军官尽数秘密枪决,换成了自己的心腹领兵,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也是非常好带,只是士气略有低落,近来也开始有流言四起,说我马贵是软禁了石俊,篡夺了军权,但想我马贵天生聪敏,早已将那些领兵要术,枪炮打法尽数学来,过些时日,再将这些士兵中激进的石俊余部尽数除去,这就是我马贵的独尊的铁军了!
想到这里,马贵摸了一下腰间挎的背包,这里面全是各类排兵列阵的图纸和文字资料,有这些,他马贵就是天下第一军的统兵!
“报告长官,我军已占领黑鹰口制高点!机枪阵地部署完毕!”一个军官阴沉着脸,目光尖锐,透露着一股犀利,铁塔般站在马贵面前。(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马贵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被打断了豪情的YY很是不爽,不过眼前这家伙的底细还不清楚,这个叫鲁云峰的小伙是闽中新军整编过来的一个副营长,在激进的那些军官中,只有这小子显得与众不同,格格不入,成天除了操练,从不掺和他们的聚会,私下的心腹报告说,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清教徒,与属下士兵和下级军官同吃同住,甚至连训练也是亲自上阵,以身作责。而每次战役,鲁云峰也是将战斗命令执行的最彻底、杀戮最凶猛的一个一线军团。自己几次将他的营队安排在第一批冲锋的阵地中,想让这小子命丧沙场。但是这小子每次亲自带兵上阵,一手好枪加得一身好胆气,硬是每战必胜,杀敌无数。多次历练证明,这小子是把好刀,只要用刀的主子能拿得住,这把刀是出鞘见血,杀敌至深。自己将在上次秘密处决中没有杀他,一则是怕他的属下军变,一则是实在舍不得这么一把无情的钢刀,最主要的原因,这小子对与石俊教授的东西,除了铁甲玄机,武器装备,新式战阵,对于那些思想主义全然漠不关心,他正是那只全军最核心的阵地火力——格林炮机枪连的总管,没了他,还真没人能玩转这些杀人利器。(网友手打文字更新
马贵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起身站了起来,一副儒将风范对着鲁云峰道:“鲁营长果然又立战功了!弹药可够,要不要安排后勤队再跟上配送?”
鲁云峰皱了一下眉头,刀劈斧削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对于这位上官的慰问之词似乎并不领情,啪一下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机枪阵地弹药充足!现在正在待命,黑鹰口我军骑步兵均以退出阵地,呈三面火力包围!”鲁云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格林炮火力一般颇具杀气。
马贵显然对眼前的战地形式已经了然于胸,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戴上白棉手套,正了一下军帽,刷一下抽出指挥刀,刀向黑鹰口,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令周围川军将领胆寒的一句话“尽数歼灭余寇!全面火力覆盖!”
话音刚落,四周哇一下开了锅,“大人不可啊!我们的前卫营安顺副都统的一旗将士还在跟敌寇冲杀呢!”“是啊是啊,我曹家渡的大刀队还没退下啊!”几个慌了神的掌管乡勇练兵都统跳了出来,七嘴八舌冲着马贵嚷嚷。几个绿营兵军官面面相觑,也不知所措。

马贵瞪了他们一眼,一脚踢开身边的马扎,“在下也是不得以而为之!这些冲杀的弟兄都是我大清的将士,不是你们一家的!此时是歼敌最佳时机,若不趁乱不分敌我,一举覆灭,倘若待阵势稳定下来,石达开再次逃脱,恐怕先前几年来无数血染沙场的将士们血就又要白流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这些官爷们都傻眼了,眼前是歼灭太平军骨干石达开的余部如此大的功劳,但是也要搭上自己多年来的培植的兵力,先下这个情势,是谁有兵谁说了算啊。
瞧着这些平日作威作福不把手下兵当人看的官爷们,此时却好像惜兵如子的模样,鲁云峰很是不屑。似乎在他看来,为顾全大局,这些士兵战死沙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况且,这些士兵在他眼中根本不算兵,甚至连对面的太平军都不如,用匪来形容更加贴切。
鲁云峰扫了一眼这群乱哄哄的清兵将领,转身跑步走向远处阵地。
马贵看着远去的鲁云峰,脸上莫名的一下,心中忽然寒了一下,心中道,这把刀,不要伤着自己才好啊!
黑鹰口下,俩军混战,太平军在遭受强烈的炮弹子弹的洗礼后,依然奋起杀敌,此刻与他们混战的军队正是川军安顺场周边汉彝练兵,此次战事,周边的清兵团练倾巢而出,领兵军官都想着在这大渡河边分上一杯羹,恨不得都将这剿灭石达开的功劳据为已有,此刻战阵中清兵均是这些团练压箱底的精兵,也是非常骁勇。
人头攒动,刀光剑影,呐喊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区区方圆不足二里的山坡上,挤满了太平军和清兵,双方短兵交接,几乎背靠背,面孔贴着面孔,随手挥刀下去,便是一片惨叫哀嚎。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是靠近山坡交接处,这里是清兵长矛铁盾冲锋营最早冲击到的地方,地上已经尽是残肢断臂的尸体,插在尸体上或是长矛,或是钢刀,此刻踏在尸体上的双方士兵退无可退,正在拼死对杀。
这是一场在冷兵器时代尚且少见的白刃混战,清军一侧,挤在前排的一堆士兵早已断气,身上贯穿而过是多人操作的长杆大枪,顺着枪头,不断向密集的太平军人群攒刺,像羊肉串一般的长枪上不断挂上新的尸体。太平军却没有随着长枪步兵的冲阵后退,不断有士兵跳跃起来,从尸体头顶上挥刀砍下,或是将手中兵器直接砸进清兵人群。
到处是血肉模糊尸体,地上的浆黑色的鲜血在土石掺杂的山坡上已经吸收不进,汇成一条条血溪,顺坡而流。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道,杀红了眼的士兵近乎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手中的兵刃胡乱挥砍,也顾不得是否会误伤友军,反正随手一刀,必能见血。在这样的阵势中,太平军的士兵显得要明显团结的多,在混乱的杀戮中,太平军士兵自觉地组织成一道道紧紧侧面相依的人墙,将一群群清兵隔离在人墙中间。
人墙与人墙的间隔也在逐渐的缩小,如同绞肉机一般,在不断收缩人墙,或是扩展人墙。
什么武功,什么神兵,在这样的杀场是无用武之地的,靠的就是勇气,就是团结。几人挨在一起,即使不断的遭受着刀枪捅刺,也能合力尽量多的砍杀身边的敌人,杀敌即是最好的防御。
远远看去,整个战场在一块盆地中展开,就像一锅翻滚血粥!
忽然间,这锅血粥沸腾起来,伴随着战场四周几百米的山坡上响喷出的几十条火舌,那勾魂的嘡嘡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仅仅是山坡上架起的格林炮,远远的清兵炮兵阵地也同时开火。
混战的人群中不起爆起一团血雾,四射的炮弹碎片瞬间划过人堆,溅射出一条条血胡同。
战场上的清兵似乎不敢相信的自己眼睛,沉闷的子弹钻进身体的声音在响成一片,不分敌我的在无数身体中穿梭。整个战场的冲杀呐喊声变成震耳欲聋的哀嚎声,惨叫声。
回过神的清兵一群群蜂拥着向山下溃散,再顾不得跟太平军玩命,拥挤的人群中已经不分太平军和清兵,四散寻找着能躲避子弹的掩体,几个依托尸体暂时没有挨到子弹的清兵将领大声嚎叫着“停火!停火!妈的这里有自己人!”转眼间一堆子弹横扫而至,哼都来不及哼声,转眼间变成蜂窝。
山坡下洋枪队列出射击队形,随着指挥官的号令,集中火力向拥挤冲下山坡的人群开火,瞬间在山坡脚下堆起一道尸墙。
不时小拨清兵胡乱挥舞着兵刃,冲进洋枪队阵地,便被随后冲上来的刺刀捅个对穿,步兵方阵接到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活着的人跑下山坡!
石俊大口呼吸着,忍住不吐出来,憋着心中随时要爆发出的喊叫,跪倒在地上,额头上脖子上青筋跳动,紧紧的攥着石达开的遗书。
此时所见到的血腥场面是电影中不同的,血淋淋的场景没有那部战争片能勾画出来,这一切是不可复制的,生死之间,那刺穿人心的嚎叫和呐喊,给石俊上了这个时空的第一课:在血肉筑成封建王权中,一将功成万古枯!这个天下,是定要杀出来的!
这一天,是一八六三年六月十三日,大渡河边那场屠杀按时上演了,太平军之殇仍然不可扭转的发生了,有人曾经努力去企图改动这个历史,却使得这段历史以更加狰狞的面目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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