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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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世家远在关外冰天雪地中,而碧寒宫又是座落于冰天雪地里的漠地黄沙山谷里。
在风水学上,碧寒宫所在之地是谓“水火同门”。
水火同处,不是倾覆灭门,就是其中有龙居焉。
万二爷叹了口气,又补充道:“当然,独孤斩梦知道你要闯碧寒宫他在沿途上一定会全力阻止!”
因为,米小七被掳带进去碧寒宫跟独自闯入碧寒宫是两码子事。
而且,对独孤斩梦而言更是攸关声望之事。米小七明白,她只是无奈的叹气道:“倒底是谁订下了这个规矩?”
“这件事的资料可能分成两部份收藏着。”万二爷道:“一部份在碧寒宫,一部份在米字世家的藏宝库里——。”
米小七楞了一下,她想到的是:“为什么要放在藏宝库中?”
据她所知,藏宝库里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有其足以傲世的价值。莫非,资料中有什么秘密不成?万二爷离开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走的不急不缓。米小七望看他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看来,我是非走一趟独孤世家不可了。”苏佛儿笑的有点苦涩,乾硬的回道:“反正出关外总也顺路紫京城。我们一道走吧——。”“到皇帝老儿的脚下?”小西天也有了兴趣:“这个,和尚地想去见识见识化个缘——。”
路是天下人走的,苏佛儿当然不能拒绝。不但不拒绝,而且还欢迎的很。因为,那块天蚕布实在是太诱惑人的东西。
黄河,自古便是诗人惊叹的目标。“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诗仙”李白在“将进酒”的第一句,便是震感于黄河的气度。每日,由洛阳上黄河搭舟前往开封的船只,少说也有百儿八十艘。而是如此,沿河岸的孟津城便为之发达不少。孟津城里有一大户,人称“过天龙”的龙八一便是。龙八一的名字来的可有典故。据说,当年他生下来的时候,正巧是他爹龙蒙山顿悟了一套“龙九九八十一枚”的杖法。那位龙蒙山大爷一一高兴,便叫这报喜的孩儿龙八一。龙八一倒也争气,从二十年岁创木材生意至今约三十年里,倒是成就了偌大的产业。龙八一当然继承了他爹传下来的“龙拐杖法”。而且,在孟津城方圆十里内更是以好客知名于天下。简单一点的说,只要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踏入了孟津城内十里,龙宝大户的家丁便备了马轿来迎接啦!
苏佛儿、小西天、米小七想住开封北上紫京城。苏佛儿当然知道龙八一,但是这个人也有点麻烦。那就是这老小子太好客了。他可想起了十年前自己单挑东海传人一战名天下。这个龙八一硬是有办法在他和爹回洛阳的路上揽了下来,而且足足养了他半个月才放行。谁都知道龙八一是个热性汉子,谁也不忍心拒绝!苏佛儿还知道一件事。只要他一踏入龙宝大户,不消一个时辰整个武林便传开了来。这点他可不愿意。所以,多少得避龙八一的好意一点;否则给这老小子砸了锅那还得了。
龙八一也很聪明。他早知道苏佛儿会避着他,所以,老早就留下一个人来。这个人正大笑举杯,对看龙八一道:“龙庄主,我保证苏佛儿一定会来——。”“这个我当然相信——。”龙八一微笑道:“有元兄弟在此他怎么说也要赶到——。”龙八一在一个时辰前放出了消息,元玉青现正在龙宝大户中作客。你说,苏佛儿到底要不要去?米小七沉吟着这件事,嘘出一口长气对着苏佛儿道:“我看,这是元玉青调虎离山之计。”米小七的意思,是元玉青引着苏佛儿等人到龙宝大户来抓迷藏,而暗中却将米风送走。当然,元玉青一定会在龙宝大户里,这样托的时间才会久。苏佛儿笑了,笑的很不怀好意的问道:“和尚——,你认为元玉青那小子是不是会待在龙宝大户里?”“当然
,这种废话你也问的出来?”小西天回答的很肯定。“像他这种人——,”苏佛儿笑意更浓:“你说,是不是需要一个智勇双全的人去教训他?”“这还用说——。”小西天对元玉青显然也很没好感:“这种不顾朋友道义的家伙落到我小西天手上,就……就……。”
就怎样?小西天忽然发觉不对。眼前,这个苏小子显然露出阴谋得逞的表情。“和尚,你马上就有机会的——。”苏佛儿用力的确了一下小西天,大笑道:“这一下去跟元玉青那小子讨回来——。”小西天只有苦着脸。眼前,已隐然可见孟津城的轮廓。他实在想讲一两句后悔的话,可惜,苏佛儿已大声招呼着米小七往前面岔路奔去。犹有的,是苏佛儿的大笑:“和尚——,龙宝大户的素食可是中原名品啊——。”小西天能说什么?他只有叹气的看看龙八一那老小子的手下正大浩大荡的扛了三顶轿子到了眼前。小西天可真没好气的道:“扛这么多轿子干啥?爷爷一个人要分成三片不成?”
小西天错了。这三顶轿子并不是迎接他,而显然是后头有人还没到!
这可奇了,小西天有些冒火,是那三个家伙能跟小西天我来比?火归火,他总是有些好奇的停下马来看看。便此,一柱香的光阴之后,官道那头果然来了三个人!小西天眼儿尖,一眼望去心里不禁开始叫苦。不但叫苦,而且连骂苏佛儿一百八十万回。
小西天头也不回,一策马便直直往孟津城里去。因为,来的这三个人都不是好朋友。当今天下,无论谁看到米尊、米藏和米凌心里都会发毛。而且,也没有人敢把他们当成好朋友。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可是绝对比三个门派有用!小西天心里叫苦的是,这三个家伙显然也听闻了元玉青在龙宅大户的事。当然,元玉青和米小七指腹为婚的事情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而且,元玉青和苏佛儿似乎又是朋友。他们丢了米风。不来找元玉青找谁?小西天甚至想到了独孤斩梦和萧天魁也会到孟津找龙八一那个老混蛋。这下可好,自己硬充英雄凑个啥捞子脚?
小西天一路心里骂,不知不觉的快马到了龙宅大户门口。只见,眼前好个壮观气势。左右门前放着整块白玉石雕成的盘龙座。人家放的是狮,这龙八一放的却是龙。“有他的狗屁——。”小西天对里头叫道:“龙八一——,和尚来啦——。”小西天大声叫着,后头倒是有人温吞吞回话:“师父来的可真快呀——。”
小西天一回头,就看见龙八一正微笑的望看。
“不快行嘛?”小西天叹气道:“再慢就吃不到午膳啦!”“出家人过午不食,难怪师父得急了?”“慢——。”小西天阻止道:“和尚我修的是禅宗见性,没有过午不食这档子事——。”“那感情好——。”龙八一笑道:“这河边有一处品茶妙地,师父可愿先往一—?”
小西天沉吟了一下,望着龙八一道:“可是说好了你请客?”龙八一大笑,笑的很愉快的道:“当然——。”
“翠竹打雨轩”是这个茶亭的名字。名字很雅,来这里的名士更雅。望眼下去,一个个儒冠襟衣,或摇扇或捻须;当然,少不了的是口里颂了些唐诗宋词之类。当然,满座的茶客里,最是夺人目眩的是个穿着雪白衣棠的女子。其衣如雪,其名文雪。单文雪!小西天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单文雪,可是他敢以脑袋打赌,眼前这姑娘若不姓单名文雪他可以摘下来当球踢。龙八一走到了单文雪面前,稍一欠身道:“大小姐,你所要见的朋友来了一个。”
单文雪浅笑生春,缓缓将一双明眸望了小西天一眼,欠身一偏道:“师父请坐——。”妈呀,小西天暗叫,和尚我的骨头酥了一半。他大大叹一口气,坐下边道:“难怪苏佛儿那小子形容你是天上仙子,一个失足掉下来的……。”
单文雪一楞,一喜、一笑道:“师父知道贱妾的名字?”这一间,一茶亭里的男子全竖直了耳。只见,小西天轻咳了两声,道:“施主便是单文雪?”单文雪一笑,点头道:“师父料人如神——。”
两人谈话间,龙八一已然招呼小二端来了两盅“洗雨满香”名茗。他一笑,朝小西天道:“小师父,用了吧了!”
小西天可不客气,当下便掀开盖杯,冲鼻的是一脑子好香忍不住,脱口赞道:“哈——,好茶。就叫那姓苏的没好命可以喝得——。”
“姓苏的?”美人轻启朱唇,悠悠道:“是指苏佛儿?”
小西天支吾了一下,这才哼哼道:“是啦——。”“他人呢?”单文雪轻轻以纤纤之指敲着玉杯,叮叮妙晌中话声传着:“不是和师父你一道由洛阳出来的嘛?”小西天可不想否认。这种人家早知道的事否认了就没趣。今天气氛这么好,何必煞风景?他点了一下头,自顾的又啜了一口茶。单文雪这厢也不恼怒,转头向龙八一道:“龙爷——,看来我还得和这位师父论论佛,您的客人快来了——。”
客人?指的便是米尊他们三个了。龙八一果然很识相的站起来,笑道:“两位慢用,龙某先走一步……。”说着,也不理会小西天的反应便自离去。小西天望着龙八一的背影,再望望单文雪,又望望自己手掌上的杯盅,半晌叹气道:“好啦——。反正叫那老小子设计了,你还想间什么?”
单文雪微微一笑,忽道:“那一夜大悲和尚教你们武学心法,冷无恨是发生了什么事?”小西天一震,双目精光一闪盯向单文雪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单文雪轻啜茶茗,妙目回转了小西天一眼,这才道:“是元玉青告诉我的——。”小西天“哈”的一声,道:“有意思!喂,单大小姐,你和元玉青那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单文雪淡淡一笑,道:“你该知道,元玉青的义母是谁?”
小西天当然知道,便是当今的皇太后。皇太后性单,那眼前这个单文雪?“是太后的亲戚——。”单文雪轻描淡写的问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嘛?”人娇话更娇,对这种美人的问话,小西天只觉全身不对劲极了。他奶奶的,如果苏佛儿那小子的话一定可以轻轻松松的应付,而偏偏那臭小子不知道躲到那块乌龟壳里去。小西天胀红看脸,正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塘塞,心里头却感觉到有人在笑。小西天错愕了一下,稍稍托过头去,只见隔两桌外两个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正窃窃互视而笑。不时的,眼光溜向自己的身上来。笑啥个屁?小西天哼了哼,自己想了一下,也不禁失笑了起来。可不是,一个和尚叫一个美人儿弄的脸红脖子粗,人家会怎么想?小西天叹了一口气,正想将眼角余光收回来,忽然觉得不对!
不对的是,那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家伙的眼神。这双贼眼,烧成了灰也认得。小西天咬牙切齿的不让一肚子脏话骂出来。因为,那两个家伙就是苏佛儿和米小七!
单文雪看看小西天,见他不吭一声,不禁又问道:“师父是不好回答?”
小西天这是恍然醒来似的,随口道:“你这么关心冷无恨做什么?”
单文雪摇摇头,道:“不是我关心她,是因为……我关心的人是苏佛儿——。”
唉,这还有什么天理?天下的好事全叫那个臭小子一个人占光。小西天越想越没好气的道:“你这么关心苏小子又是干啥?”“因为我想嫁给他!”单文雪回答的很简单,也很有力。这话落到小西天的耳里吓了可不只一跳,但是他还足够冷静的用眼角瞄了一下那端的苏小子和米大小姐。
果然,苏大公子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小西天也看到了桌子下,米小七的两根指头正扭着他的腿肉儿。
小西天的心情可是好多了,口里愉快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那位苏公子和米大小姐似乎……呃——,两情相悦?”
“我知道——。”“知道?知道你还……。”
“不可以吗?”单文雪将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回忆一件事,缓缓道:“当年,就算苏小魂和锺玉双已经成亲,宁心公主尚能出宫相寻——。”
单文雪一笑,将目光收回淡淡道:“更何况,米小七和苏佛儿尚未论及婚嫁?”
这是实话,谁也否认不了单文雪没有机会。再说——,小西天望着单文雪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大姑娘可是美的很。单文雪朝小西天一抬眉,含笑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有关冷无恨的事了?”
他奶奶的,女人一固执起来真是非问到底不可了。小西天大叹一口气,道:“这事我也不清楚,得问问苏佛儿那小子才明白——。”
“那么——。”单文雪笑道:“你最少可以告诉我苏佛儿人在那里?”
“追人去了——。”小西天不情不愿的答道。“追人?追谁?他不是要找元玉青?”
“他找元玉青的目的是找米风——。”小西天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元玉青那小子把米风弄去了那?”
“知道啊——。”单文雪的回答真是吓人。小西天立即截口问道:“在那里?”
单文雪咭的一笑,娇艳无端的啜了一口茶,并没有回答。小西天忍不住急了,再问道:“喂,大小姐你说呀!”
单文雪好整以暇的看了小西天一眼,淡淡道:“我想,这件事最好是叫苏佛儿和米小七自己问元玉青——。”单文雪站了起来,如凌波洛神似的移了两步,又回头道:“当然,他知道元玉青在那?”美人就这样走了,走的好像把自己当成呆瓜似的。小西天一肚子冒火的回身,方方明明有着苏佛儿和米小七的那张桌子已然换了人。他奶奶的,这茶亭的生意可真好。小西天的脸色绿了下来,龙八一和单文雪的人都走了,谁来付茶资?
※※※
米小七一路跟随单文雪,只见她在前面七拐八转的进入了一间朱红大门的房子去。房舍,是在幽静的巷内。米小七抬头看去,只见匾额上画写着:“七情小弄一生楼”七个字!好名字。她心里赞叹了一声,眼角儿可是没闲着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便是一声哼笑翻身落上墙头。可以见的,是单文雪穿过了前院花圃到里厅内去。米小七环视了一下,一园子中只有右首两方女婢正站在长凳子上练武。前后数了数,凳子之数有七张之多。米小七点了点头,知道这凳上功夫以数量越多越难。因为,这门功夫练的是腿劲控制,起落于凳面之间往往得含合凳面的八卦步伐。而难的,就是这八卦步各有机巧,稍一不对又得从头开始。以是,这两名婢女的武功造诣也大有可观。米小七当然记得那日单文雪出手相救击退了米卧和米长木之事。这下,她心中更有所惕,愈发小心的落入庭院左侧,两个移身里已贴近了房舍墙沿。屋内,传来一名中年男子之声,道:“公子——,依你看,苏佛儿和米小七的人在那儿?”那名被唤作公子的回应道:“我看,他们已经进入了孟津城内。说不定,已然到了文雪妹子的这间楼里——。”米小七吓了一跳。不是因为那个公子的回话,而是那个公子赫然是元玉青!这下,找到了正主儿我们米大小姐那能忍得住?当下,便一个跃身由窗口撞了进去。同时,口里斥道:“元玉青,总算让我找到了你——。”米小七进去的很快,可是她也很快的就后悔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除了元玉青和一名中年儒士装扮的汉子之外,还有七名含笑侍立的婢女。米小七还认出了一件事。
这七名婢女竟然是洛阳城外最有名的七彩凤!
彩凤七女怎么会在这里?那么,苏佛儿曾说遭到彩凤七女所伤之事,便是单文雪设计然后有机会照顾他?米小七忍不住叹气道:“好计策,把那个苏佛儿大笨蛋骗的死死的——。”
元玉青一笑,回道:“那可是文雪妹妹的主意——。”米小七瞪了他一眼,哼道:“米风的事呢?也是单……姐姐的意思?”
到底,单文雪救过她,不能口上犯了冲。元玉青似乎一楞,道:“你还叫她单姐姐?”
米小七叹气道:“本姑娘可不是不明理的人——。喂,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话——。”元玉青苦笑,对看那中年汉子道:“孟兄——,请你回避——。”“是——。”姓孟的汉子温文儒雅一笑,神态恭敬的往里头去了。这时,米小七忽的忆起了他,口中讶道:“那位可是人称‘折剑’孟友天?”
“正是——。”元玉青点头道:“折剑之义直可夺天,正是这位孟友天兄——。”传说,孟友天在十年前因为未能救得一位好友的命,是以折剑改名。折剑。是叹有剑何用?改名,友天之意在于和那位朋友天人相友。对这样一个人,米小七不得不有敬重。是以,她朝内房一拱手朗声道:“晚辈不知是前辈当面,有之失礼——。”里头远处,一声长笑回答,便是倏然无声。看来,这人已淡泊了名利,这些早已不放在心上了。米小七又恭敬的抱了一拳,这才转向元玉青道:“姓元的,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元玉青轻叹,道:“小七,在名义上你可该是我元玉青末过门的妻子?”
米小七不料有此一问,脸色一变哼道:“米某可没这么大福气嫁给你这种人——。”“你还为我抱走米风之事生气?”元玉青一叹,缓缓问道:“你可知米老前辈为什么叫老太爷送入血野林中?”
米小七不知道。而这点,正是她最关心的事之一。“为什么?难道你知道?”
元玉青对米小七的问话回以一笑,半晌后才像是下了决心般的道:“我知道——。因为……,他是当今皇上的生父——。”
“什么?”米小七吓了一大跳,看了看身前的七彩凤,问了一句:“你们都知道?”
元玉青点点头,答道:“他们都是太后身旁的人,明白的。”他一顿,又喟然一叹:“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我们晚辈不好置言。只是……,当今皇上想见米老前辈,此心……,我相信你能明白——。”米小七明白,而且也没有道理阻止。她疑问的是:“你为什么当时不愿告诉我们?”

我们,指的是苏佛儿和米小七!
元玉青的回答很简单:“这件事很机密,所以,我只希望我的家人知道。甚至,连我爹娘尚未知悉——。”元玉青的话很明白,米小七是他的妻子,所以米小七才会知闻这个大秘密!
现在,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米尊和修罗大帝都想擒住米风的原因在那里。一个米风,便足以要胁当今圣上!
米小七大大叹了一口气,道:“我问你,在茶亭中单姐姐是不是认出了我和苏佛儿?”这时边说间,米小七除下了易容术,显露她那嗔娇的容貌来。元玉青微微一笑,答道:“她是看到你捏苏佛儿的时候知道的——。”
“她也知道我跟着她了?”“这个也是——。”“那她人呢?”米小七望向内厅:“单姐姐怎么不出来见我?”
“苏佛儿呢?”元玉青笑道:“他是不是去了龙宅大户找我?”
米小七一楞,盯住元玉青老半晌才道:“喂,你脑袋瓜于里装的是什么,好像全料中了。”
元玉青笑了笑,不答反道:“现在,想请你米大小姐在这‘七情小落一生楼’里住两日可以吗?”米小七当然不答应。而不答应的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刹那间,米小七已然出手!
※※※
苏佛儿原先的目的真的是想往龙宅大户里头一探。偏巧的,是他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人!全天下,只有三个人会令苏佛儿改变主意。一个是他爹苏小魂。一个是他娘锺玉双。另外一个,是他在十二岁时打过架的东海传人!
东海传人,海洋之子,天地之子!苏佛儿的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他可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在半路上撞见了东海传人。他现在觉得全天下的事都可以缓一缓,最重要的就是和眼前这位“老朋友”再打个照面!东海传人,身长六尺,面方眉浓,尤其一双鸾眼更是熠熠有神。一袭布衣,随风自动悠然无碍!
苏佛儿叹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无论走到那里都是特别惹人注意。而偏偏这位东海传人又从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因为,天下的路没有一条他走不得。这件事可以证明的是,的确从来没有一条路阻住了他!苏佛儿这样一路跟着,尾随走到“六乐赌场”。孟津城里,除了龙八一之外最有名的便是六乐赌场的一双手。这双手的主人,大伙儿习惯上称呼做“天豹手”!豹子,是牌九中的大牌。而天豹,则是至尊!东海传人到六乐赌坊做什么?苏佛儿绝不相信这老小子手痒想混赌一番。到赌坊不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找人。
东海传人找的人叫邱福伯。邱福,一个很平常的名字。一个很平常的人。只要进过六乐赌坊的,谁都知道里头有一个专门跑腿分点红的邱福。四旬五六的东海传人找这个近七旬的邱福伯做什么?打从东海传人进入六乐赌坊引起惊呼到他站到邱福伯面前,这是所有人的疑问。邱福伯显然很沉着。在这一刹那间,他似乎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被人家呼唤去的老好人,而是变成了东海上曾经叱吒一时的斋守信太郎。“你还是寻来了——。”斋守信太郎淡淡一笑,道:“十年来。你从来末放弃过追查我?”东海传人冷冷望看斋守信太郎,寒声道:“你的罪,该死——。”“死”字一出,斋守信太郎忽的动手。鬼魅般的身法和掌刀,一坊子的赌徒无论识不识货全惊叹了起来。他们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个平常巍巍颤颤的老头子到底是谁。可是。有眼招子的都可以看出斋守信太郎的武学造诣实在了得。弹指间,斋守信太郎已然攻出了六掌刀风!
掌掌,直迫追命?东海传人的回答很简单。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出拳,直直贯入斋守信太郎的胸部。轻脆的骨头断裂声乍响开。随声,斋守信太郎往后飞去,撞翻了两张桌子。洒了一地是,骰子和骨牌。苏佛儿的心凉了半截。他心里在想。如果那拳是朝自正打来,他不知道可以挡得住几分?东海传人冷冷环顾众人,忽的目光停在苏佛儿面上,隐隐约约牵动嘴角一撇,似笑非笑的再望向斋守信太郎的尸体。这时,身为主人的“天豹手”吴盛风不能不出面。只见他捻看颔下一把胡子,“嘿嘿”道:“东海传人人称义薄云天,今儿到吴某的赌坊里杀了人,总也该请阁下交待一句。”东海传人一双鸾眼精光闪动,沉沉道:“这人本名斋守信太郎,十年前在东海上无恶不作,吴场主想来也清楚?”
吴盛风心里一惊,看了斋守信太郎的尸体一眼,忽的跃身过去在他脸上抹了抹。须臾,便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正是斋守信太郎那张满是刀疤的脸!
吴盛风倒嘘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朝东海传人一抱拳,朗声道:“吴某在此多谢阁下缉杀此獠——。”这时,人群中有一名儒士模样的青年汉子,手摇摺扇发声道:“这位前辈——。你追杀斋守信太郎之心我们可以了解。只是……,天下之人谁能无过?有过能改……。”
东海传人盯了这青年一眼,冷笑道:“这孟津城方圆百里内,三年来十七件血案的凶手你可知是谁?”那年轻人脸色一变,道:“莫非正是这位斋守信太郎?”
“不错——。”东海传人哼道:“本人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设非他如此作恶,当可再放一条生路!”说着,他又仰天一叹,道:“此獠自扶桑西来,东海十年为恶,加上中原内陆所为的恶行,我东海传人是无法饶的他——。”这番话下来,正是义气磅矿,浩然充沛。只听的苏佛儿为之钦佩赞叹。东海传人也不理会众人,便大步往门外而去。行经苏佛儿身侧,转头一笑中蓦地有一股气机如针而至!苏佛儿沉沉住丹月气机,右手中、食二指一并,托推之间已然迎上那股惊人的内力和六种变化。总亏他心思念速,在一抖间全数挡了下来。只是,胸口一阵湃涌,像是千涛汹涌。东海传人似乎是满意的一笑,口中朗喝一字:“好!”便此没再言语,往坊子外而去。这厢,苏佛儿纳气周天,在半盅茶的光景方将体内激汤之气给平静了下来。他一个箭步到了门外,街上早已是不见这老小子的人影。苏佛儿叹了一口气,终究自己差那位东海传人还一大戏。他幌了幌脑袋,忽的想起米小七不知道进行的如何?这一路前行,又跃到了龙宅大户门口。他想起了小西天,心情不禁为之一乐。苏佛儿猛吸一口气,大笑中便直直往龙宅大户里闯去。龙宅大户的主人龙八一虽然好客,但这座相连十八楼的巨宅可不是叫人随意说进来就来的。现在,我们苏佛儿这身四旬中年文士的装扮。
黄河之水依旧,而千帆仍是如飞交梭。
传说中那艘有黄旗九紫叶的船还在!
苏佛儿和元玉青、小西天已然监视了两天。此时,他们正坐于一艘快舟之上。
“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找到米前辈---。”元玉青眼中有了忧虑:“因为,三天之后皇上将会到达开封城!”
苏佛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如果真的落到修罗大帝的手上,只怕三十天也未必救的出来---。”
小西天可插嘴了:“如果不是落在他手上,还会落在谁的手上?”
这个问题除了以后问米小七和米风以外,只怕没有人可以回答。
苏佛儿深吸一口气,道:“现的问题是,我们除了监视那艘狗不拉屎的鬼船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的确,这是他们对鬼寨最后的资料。元玉青终是忍不住的站起来道:“不能再等下去,我非上那条船看看不可。”
苏佛儿没有理由反对。
这两天两夜里,那艘黄旗九叶船似乎就这般耗着等他们上去。船板,都个人影都没有,使这般泊浮于河面。
到底里面有没有人?苏佛儿肯定一定有。
现在,既然人家不肯出来,只好自己上去找了。
苏佛儿提吸一口气,亦起身道:“也好,我们一起去!”
他苏佛儿说着,眼角一瞥小西天,是有大大鼓励的样子。
这下,和尚也不得不很“勇敢”的朗笑道:“好。大家都是好兄弟,一道去---。”
他嘴上说着,眼神儿可直骂着苏大公子。
河面上,这艘黄旗九叶舫和一般的艇舫没什么两样。用云森桧木和柳柏木交构而成。
在寻常人眼里看起来,这舟舫又是某家大富官宦人家闲憩游湖的罢了。但是在苏佛儿的眼中可大大不同。
这里面,充满了杀机和诡异!
苏佛儿化妆成这一带河岸渔夫的模样。大大的斗笠,长长的确衣遮住了一身的容貌。
他撑着传篙,顺着河面不稍时便到了目标之前。苏佛儿左右思想了一下,猛的提气中飞跃上了船板。同时,那小舟轰的一响撞及了船身。
苏佛儿的动作够快,就在船身一震的同时他已抢进了船舱内。前舱,空空的没有半个人影。
苏佛儿稍一皱眉,大步一跨便拍到后舱的门进入。
后舱,只有一道人影负手而立。人,全身罩在黑袍之中。
苏佛儿双眉一挑,忍住心中的激动道:“修罗大帝?”
眼前这人,全身罩于黑袍之中,正合大悲和尚那日所描述的一般无二。那修罗大帝冷哼中,缓缓转过身来,一袭黑袍吹胀,寒声嘶哑道:“你就是苏佛儿?”
苏佛儿眉间一动,嘿道:“不错---。哼、哼,总算见到正主儿了!”
修罗大帝仰首大笑,其声洪钟盖过河潺之音。
苏佛儿叹了一口气,道:“小心,别笑岔了气---。”
修罗大帝双目精光暴闪,一抹邪异的光彩闪跳着:“好!老夫倒想看看苏小魂的后人有何能耐---。”
修罗大帝说话间,一袭黑袍罩飞而至,隐约间,这袍边身竟夹有缅铁所打造的刀锋!
苏佛儿嘿的一笑,朗声道:“哥哥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说着,袖中快乐丝卷出,自在半空中变化成上下左右八个圆圈,硬是顶撞上修罗大帝击出的黑袍。
便此时,底舱板数声暴响,六名藏伏在下面的刀客滚动无边杀机而至!
快乐丝撞及修罗大帝的黑袍。两方内力方方在半空中“波”的一声巨响撞击中,六把快刀已分上中下三路逼到了苏佛儿面前一尺远近。
苏佛儿忍不住叫道:“和尚和小白脸还不快出来---。”
说也奇妙,像是变法术似的,左右舱窗同时一个裂声里,小西天和元玉青以迅雷之势攻到。
别看这六名刀客动之在先,小西天和元玉青发之在后;只见苏佛儿手上没闲着以快乐丝扯缠住修罗大帝的黑袍,眼下犹是倒踩七星方位,正足以避过了六把刀致命的一击!
就此稍差,已够一切改观。元玉青双掌翻拍,外加四种大内移身的身法,就在六名刀客还来不及发出第二招时已纷纷躺了下去。
而小西天手上也没闲着,看他大喝一声“狮子吼”里,右掌双指兼并中,大悲指力已击向修罗大帝!
修罗大帝狂声一笑,不退反迎左臂当棍,横扫到小西天胸部而来。
好个小西天,猛沉一口气蹲了个正方马步,同时将大悲指力一捺,使两相撞及。此刻,苏佛儿臂上力劲又加三分,同时快乐丝半途中一个拗峰,滚向修罗大帝。
这修罗大帝仰头大笑,道:“你们三个得意嘛?死到临头还不知道---。”说着,竟以身为盾,全力冲撞上前。
这个元玉青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大大不妙。
1。修罗大帝的武功绝不会如此不济。
2。修罗大帝在传说中是不开口说话。
3。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修罗大帝竟然全身撞向下舱底!
他宁可忍住苏佛儿和小西天一丝一指的攻击,而做出了这个异常的举动。为什么?
苏佛儿和小西天也发觉不对,双双和元玉青迅速往窗外暴退!
只是,一切都稍为晚了一点!蓦地大响的炸声,将三人由半空中摔入河面。
一时湃涌汹涛的河水滚滚卷送推来。三人正喘气,又是一声大响自水里暴起,夹着威猛无俦的火焰,刹那间照亮了江西的夕晚。
苏佛儿只觉全身刺痛,顺着河奔之中只见元玉青和小西天在左右一浮一沉着。
苏佛儿大叫,道::“抓住快乐丝---。”这话里,又吞了一大口河水。他勉强忍住身上刺痛,抛出了快乐丝。
元玉青一个抓手,正巧扣住快乐丝;这端,小西天已要伸手抓着,忽然脚下一阵刺痛。
小西天思下一看,只见河里有数道人影游来窜去。好狠,显然真正的修罗大帝早已安排了这一计。
当见那些人影个个手执分水刺由四下攻来。小西天对苏佛儿大叫道:“苏佛儿---,水里这些小贼我去应付了。”
苏佛儿待正要阻止,那元玉青已飘了过来,竟是快乐丝绕住了手腕,而身子一动也不动。
苏佛儿一惊,避过一个水峰,方抱住元玉清叫道:“喂---,你怎么了?”话问间,又一个峰浪打来。
只见,元玉青满身是血,动也不动的随波而浮。苏佛儿心中一懔,往下看去,只见小西天正和是道人影缠斗。苏佛儿心中正急,忍不防后头一股气机袭至,他大惊方要回身相抗。
却是,身上一阵剧痛而力有未逮。便此瞬间,背部又是一痛,显然叫后头的刺客伤了腰部。
苏佛儿咬牙勉强往前一遁、回身,只见迎面的又是一道分水刺的精光罩来。他心中一叹,莫非今夜死于斯?正想间,一道人影叱喝而来,只见小西天弹起大悲指硬生生的贯穿那人的肩井**!
惨呼中,苏佛儿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小西天也中了对方那支分水刺!
※※※
苏佛儿缓缓醒来时,也不知是多久以后,他睁开了眼,茫茫然模糊里以为到了仙境。
他此时心中竟然有个好笑的念头,自己也会登仙?
眼前,一片风景淡罩于风岚雾气里,阳光自顶上洒落,恰是千道金彩奔放。
特别的,这儿的奇花异草不但形状大异于一般所见,而且颜色各俱雅、柔的特色。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背部一阵剧痛。这刹那,他又生起了一个好笑的念头,难道人死了还会痛?
现在他得到一个简单的推论,自己还活着。紧接的,他想起了小西天和元玉青来。他们两个呢?
苏佛儿用手顶住地面站了起来,只见脚足之处还搁在水面中。想来,这一路是叫黄河的水冲到了这里。
他稍一走动,忽然手腕一痛;这厢讶异看下,不禁又笑又喜。原来,快乐丝正绵延住另外一端。
看来,自己和元玉青是一道随波逐流到了这里。苏佛儿精神大振,勉强移动脚步涉水沿这快乐丝前行。
他边走边寻间,已然发觉了此虚是一座四面环山的绝谷。
那山壁各自峭立平滑,少说俱有千百丈之高。苏佛儿可不担心出不去。
他安稳的很,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去。这水流的反向,当然是他们进来的入口了。
这般想着便往前找去,果然不多久便看见了一道人影,沉浮于水边的绿草茵之侧。
苏佛儿暗自祷祝了一声,尽力挪身到那人身旁,翻了过背,眼前这人模样怎的变的又熟悉又模糊?
苏佛儿凛住一口气,呆愣的看着这个手腕上绕着快乐丝的面容,眼前,这人的面目和血迹已叫河水冲洗的乾净;所以,苏佛儿病不难认。
甚至,他很简单的看出眼前这个人不是元玉青!
是谁?单文雪!
苏佛儿跟呆瓜一样直傻傻的坐了许久,才又恍恍然的再看下一眼。
没错,衣服、鞋子都是元玉青的,怎么……怎么穿到了单文雪的身上?刹那,苏佛儿跳了起来。
元玉青就是单文雪,单文雪就是元玉青。
苏佛儿大笑了起来,他觉得这件事太荒谬了。
当年,米小七的父母和元玉青的父亲指腹为婚,千想万料不到的是元祯骐生下一个女儿来。
那么元玉青为什么又要假装男子之身而且化名为单文雪?
苏佛儿可以推理的是,元玉青的义母,当今皇太后姓单之故,所以借用了!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元玉青的母亲也姓单,而且是皇太后的亲戚!
苏佛儿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元玉青生下来就从母姓;所以她本名就是叫单文雪!
苏佛儿不用想那么多。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这个“女人”救活?
如果,她是个“男”的,事情会好办了许多。如今,没头没脑的变成了女人,这……,可真大费周章。
苏佛儿大大叹一口气,伸手探了探单文雪的脉搏,还好的是,这女人命真长竟然还活着。
而且,似乎以某种心法保护心脉的通畅!
苏佛儿安慰的点点头,知道单文雪一时间还不至于冰销玉殒,于是便自盘坐了下来。他先试着将丹田之气聚集,以便再以输运合身气机以回周身。
谁知,背上的伤忒是惊人,单单这项基本功便已花了他六个时辰。待腹中气机略略成形,以是夜半之时。
苏佛儿放空了灵台的杂念,刹那间一片清明里便输导气机运行于五天七星行脉之中。
无奈,先受火药炸力之击,后有分水刺的背伤之痛,如此用功至天明,却是无法运行至全身一周天。
功没运成,倒是肚子咕噜的饿响。苏佛儿皱眉苦笑,心中竟想起了洛阳醉仙楼的酒菜来。谁知,这吃念不生还好,这般想起,便是肚里打结,饿昏了人。
苏佛儿自叹一声,耳里忽然传来单文雪的梦呓:“别把……菜端走……我……还……没吃……。”
如此数回,这听入苏佛儿耳里不禁失笑了。看来,大姑娘饿的连作梦也在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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