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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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于亮了,只见漫山白露,遍野秋霜。
洪瑞一行一夜急奔,已是筋疲力尽,怕引来当地官府,不敢投宿客栈,一行人只窝在车上,除了杨小雷都是一夜未曾安眠。
洪瑞看虞仲文脸上已没了血色,道:“我们下车歇息一会儿再走吧。”
虞仲文点了点头。
杨同宝赶着车,慢慢停到一片树林处。余川海四人下了马车,走进树林去寻找野物充饥。洪瑞和杨同宝拣来树枝,堆到一处,用火石子点着了,杨同宝支起一个煎药的罐子,把随身备的烧酒倒了进去,洪瑞扶虞仲文坐在火堆旁,脱了外衣罩在他身上。杨同宝看了看他俩,叫了小雷说去林里寻些草药,随即带着小雷走开了。
洪瑞与虞仲文面对面坐着,洪瑞把温好的酒递与他驱寒,虞仲文泯了一小口,籍着火堆的温度,面上渐渐有了些红晕。
两人互相看着,二十年未见,千言万语都似堵在喉间,还是虞仲文先开了口:“洪瑞,能再见到你,我真是高兴。”
洪瑞道:“仲文兄不远万里前来救我,此恩洪瑞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说什么报答,你我多年老友,我怎忍心见你受困不理?”
洪瑞沉吟着,道:“至此,洪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仲文兄能成全。”
“哦?是何事?只要为兄能够办到……”
“此事仲文兄一定能够办到,大祁与东虞之战,请容洪瑞做个旁观之人。”
虞仲文深深地看着洪瑞,半晌,笑道:“你倒聪明,我还未开口,你先堵上我的嘴,好吧,当年我说过东虞永远是你的安身之所,而今仍不会食言,到了东虞,洪瑞就去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吧。”
“多谢仲文兄成全。”洪瑞说着起身就拜。
虞仲文忙扶住他,喃喃道:“可是我怕洪瑞想置身事外,却不会那么容易……”
洪瑞听了,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洪瑞这般作为可是为了大祁?可是为了祁川?还是为了平天大将军这个虚名?哀大不过于心死,我只怕你心还未死啊。”
洪瑞听了,坐下沉默不语。
虞仲文接着道:“你我通信多年,洪瑞字里行间多少抱负,真甘愿做一介平民么?成大事者,须屏弃私心杂念,如今洪瑞没有私心,却是杂念太多了……”
洪瑞笑了:“我明白仲文兄的意思,可惜洪瑞乃一俗人,许多事过不了自己这关。”
虞仲文看着他:“话不要说满,事不要做绝,洪瑞暂且在东虞待些时日,日后改变心意,自是我虞仲文最器重的东虞大将军!”
洪瑞还待再说,虞仲文轻挥了下手,打断他:“哎,你我多年未见,先不要说这些,来来,喝酒!”说着已举起罐子咽下一大口,而后把罐子递给洪瑞。
洪瑞连忙接了,也喝下一口,却听见虞仲文剧烈咳嗽起来,不禁担心道:“仲文兄贵为东虞国主,大战之际,却为我耗尽功力,洪瑞真是于心不安。”
“不安?哈哈,你若不安,就投我麾下帮我……”虞仲文见缝插针,眼里随即亮起两簇火焰。
洪瑞见了,慌忙逃开他的视线。
虞仲文看他情形,接着道:“罢了,罢了,洪瑞一日不想通,我就一日不强求。”说着站起身,对着东边红日说道:“此番前来大祁,见了一路风光,真是大好的江山呐,可惜到得的几处州县,百姓生活却是清苦非常,若我得了此地,定要百姓生活富足,就象如今的东虞一样!”
洪瑞见他站立在晨风中,腰背挺直,面向远方,初升的太阳为他周身渡了一层金色,正是一副踌躇满志模样。

正在此时,杨同宝带着儿子回来了,洪瑞忙走过去,对他道:“杨兄,如今大祁暂不能待了,你与小雷且同我去东虞安身吧。”
“好。”杨同宝一点没犹豫就应承了,话出了口,突然觉得这话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似乎只待他开口相邀。
洪瑞微笑道:“杨兄真是我命中的贵人。”说着手轻轻抚摸小雷头顶的头发。
杨同宝看着他,心里却是另一番感触,你何尝不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只不过是另一种贵人,让我尝到了另一种生活滋味,如今不能回到自小生长的地方,心情却是怅然又期待,这种滋味真是奇妙,眼前的人完全不知自己的心思,杨同宝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他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啊,为何这么想留在他身边,为何这么想与他亲近,起了这种念头,与那污辱他的小贼又有何分别?这么想着,忙稳住心神,只把那异样情思深深压到了心底。
洪瑞见他应了,笑了笑,端起罐子递给他,杨同宝接过一饮而尽,只觉那酒入了肺腑,火辣辣的,全身都是畅快,不禁也对着洪瑞笑了。
虞仲文回过头看着他俩,不知为何,竟有些欣羡,似这般兄弟情谊,我与洪瑞能否做得?如何做得?
而待余川海四人打了山鸡野兔回来,一行人忙用火烧过充饥,就又上路了。
这一路秋风飒飒,落叶飞舞,马车过处只掀起尘烟滚滚。危险渐渐远了,三人的心思都离了逃亡的主旨,渐渐回到各自的初衷,秋风拂面,三人表情各异,东虞是越来越近了。
祁书衡醒来时,已躺在自己府第的床上。
祁敬看着他,高兴道:“书衡终于醒了。”
“那人怎样了,皇上有无追上他?”
“你啊,昏迷了三天,醒来就想着他,也不看看自己伤成什么样了……”祁敬看着儿子,说不出地心疼。
“他到底怎样了?”祁书衡急道。
“没事,皇上没有追上他,他应该是快到东虞了。”
“哦……”祁书衡闻言有些放心又有些担心,喃喃道:“也不知他会不会倒戈相向……”
“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对他死心!”祁川背着手大步走进来,后面跟着陆友龄几人。
“皇上!”祁书衡看到祁川,连忙想起身拜倒,被祁川摆手止住,祁敬已一揖到地。
祁川看着祁书衡:“是你给他的令牌吧。”
“臣没用,让他抢了去……”祁书衡恭敬地说道。
“什么没用?你替他解毒渡功,耗了自己的功力,如何能有用了?朕千算万算竟未算到你能把他一个废人变回了强人!书衡真是好手段呐……”祁川笑道,脸上阴情不定。
“皇上……”祁敬想替儿子分辨。
祁川挥了下手,随即叹了口气:“书衡,朕提醒过你,不要妄图得到他的心,你是半分没听进去!罢了,罢了,就算那虞仲文真得了他,就能赢朕大祁了么?笑话!”说着,转身快步离去,后面陆友龄几个太监急忙跟上,只听得他一路大笑。
待他笑声渐渐远了,祁敬只叹好险,说道:“幸亏皇上没有怪罪……”
床上祁书衡微微一笑:“爹爹不必为我担心,那日爹爹只道希望我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如今孩儿已做了,对此是无怨无悔。”
祁敬看着儿子,摇了摇头:“可怜我儿这片苦心,那洪瑞又能知晓几分?”
“我只图个心安,他知晓不知晓,谁又能强求?”祁书衡强自笑着,手抚上伤口,那一剑伤在肩头,却象刺在了心头,不然,为何会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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