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以薇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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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田小姐么?”声音柔美甜润。
“我是,你是?”我依稀感觉出是她。
“我是傅微。”
“傅小姐?”
“叫我傅微可以么,其实不必那么防备我。以薇。”她的声音敲散我维持着的小心翼翼。
“好,傅微。”
“昨天其实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说的,只是一莲太紧张我的身体了。”
“身体还好么?”我惦念她,多数是因为昨天无疾而终的对话。
“好些了,以薇,你想见见海天么?”她急急道出原委。
“真的,可以么?”我一惊,原来海天不是她要避忌的话题,她主动邀我。
“当然,以薇你难道不想见她。”她用擅长的反问,一句就让我无力反驳。
“嗯,海天很可爱,和沈先生很像。”我说完,她却沉默。
“其实海天住院了,明天早上九点要手术。”她无意保留。
“什么手术?”我惊。
“先天性右室双腔心。”一个专业的词,我并不知道有多严重。
“是先天性心脏病?”我猜测。
“恩,是法洛四联症。”她语气里面似乎是瞒住了担心和情绪失控,“医生决定尽快手术。”
回到家,我等不及休息,上网找了法洛四联症的资料。而显示器上的每一行,都足以让我心惊肉跳。法洛四联症本来就是先天性心脏病中最严重的,然而最让我害怕的,还是医生尽快手术那句话,看样子已经迫不及待了,海天应该曾经出现过很严重的并发症,不然医生怎么可能涉险?关了电脑,我的眼睛红红的,脑子里面全是沈海天那张照片上稚气未脱的笑脸,那么小的孩子,那么漂亮的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病。
子青不解:“怎么了,回来一声不响,现在还哭上了?”
“海天有先天性心脏病,明天就手术了。”我喉咙里面瑟缩着挤出几个字。
“海天?”他看着我的眼神也有了些疑惑。是我忘记告诉他了:“傅微的儿子。”
他嘴张着,半天才缓过来:“是不是很严重?”
我不知如何告诉他:“我想是的。”
一夜辗转着,心里不是滋味,傅微在我眼睛里面又一次浮现出来。如此辛苦地瞒住儿子的消息,想必要想给他完全淳净的生长环境,但是她太红,可以给他衣食无忧,却注定给不起这样的简单纯净,这孩子必定会是聚光灯的焦点,以后也是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舆论怎么会放开他?
我提前去了医院,但还是没有见着海天。傅微迎上来,拉住我的手,她眼睛里面隐隐的湿润告诉我,她哭过,但是她还是平静了一下语气告诉我:“海天提前进了手术室,没有料到呼吸道感染又来了。”她睁大眼睛,要把眼泪逼回去。
“没事的,这种病过了手术自然就好了,你别太担心。”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安心些,毕竟每一分钟对她都已经成了煎熬。她需要有人陪伴左右,不断的安慰。
“海天不会有事的,医生不是说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很高么?”一莲扶住她,看出来她也心疼她。
傅微没有梨花带雨,却也看着让人心慌,不知道如何抚慰这颗难以平复的心。我一直握着她冰凉的手,心也一丝丝陷入她的煎熬。
她突然回过头来,无力地笑了一下:“以薇,其实,我想告诉你,我要退出娱乐圈。”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我想你应该会理解我的原因。”她那样期盼地看住我。一莲没有反应,想必她早知道了她要退隐的心。
“是为了海天?”又是直觉。
“嗯,我本来就想告诉你所有,只希望你能替我瞒住海天,但是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她无奈地笑了,一双桃花眼盯住我,却满是辛酸。不错,海天手术的事情一定会上头条,明天,大家都会知道,她原来有个儿子。
为什么不怕我把海天写出来?我心里隐隐感觉我要的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是这样的疑问始终没有出口。我看着她形状姣好的双唇由于气喘而微微开启。一莲习惯性从包里掏出了微型呼吸器,按在她鼻口上,一只手在她背后帮着顺气。我站在那里,心里再明白不过,她有哮喘病。这样的情景,我无所适从,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缄口。抬头,手术室门口的灯仍然令人心焦地亮着,似乎看不见一分一秒时间的流失。沈海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道里面,
他接过一莲手中的呼吸器,接着帮她顺气,手在她背后,显尽温柔。他的眼睛奇亮,盯住她一刻也不放松,好像周围所有人一个都没能入了他的眼。那样专注的注视,强烈到能撑开一另一个世界,割离开所有人的紧张焦虑,所有的凄苦煎熬亦不能靠近她。第一次见沈海初,他就猝不及防给了我一个震撼无比的场景,仿佛电影中也极少能塑造出这样的美好。眼光还未从这对良人身上移开,另一个人又出现在他们身后,进入我的视界也同样猝不及防。一张

英气而严肃的脸,肤色偏黑。看着他们,担心从双眼中透出。
待到傅微缓过来,伸手拉下呼吸器,她并没有看沈海初一眼,身边肤色偏黑的男人开口了:“没事吧。”他拉起傅微的手。
“回去吧,我和文定守着海天。”沈海初轻轻地说着,我感觉到他真的心疼她。
我看向她,她仍是沉默。紧紧抓住了那个叫做“文定”的男人的手。黑白交叉的十指,更显得她苍白。
沈海初看她不语,伸手握住她另一只手,她任由他握着,也紧了紧。
一莲开口:“田小姐,我们走吧。”
这样一句话让我从他们静默与煎熬中全身而退,避免尴尬。他会陪着她。
走出医院的旋转门,从一个生死交替的压抑空间,再次转入阳光充沛的喧闹之中,从采访车里面出来的记者纷纷而至,他们嗅觉敏锐,脸上甚至是兴奋与欣喜,好久没有消息的傅微,出现在医院,陪着儿子手术。多大的新闻啊?有几个是真正心疼那个孩子?有几个会关心她的煎熬?
“你不去拦着他们么?”
“文定自然会应付。他们见不到她的。”一莲示意我上车,“我送你,要去哪里?”
“去报社好了。”我们又一次陷入沉默。
“海天的手术到底有几成把握?”我忍不住打散沉默。
“很严重,谁也说不好。”她把一堆报告单塞到我手中。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法洛四联症、先天性右室双腔心、右室内压力阶差超过5。3kPa(40mmHg),建议立即手术、肺动脉高压、持续青紫、阵发性呼吸困难、呼吸道感染、亚急性细菌性心内膜炎。最后一张日期是今天早上7点。我不懂医,但是这样的词汇,没有一个能给我希望。
“这样的手术不是成功率很高么?”我希望她能告诉我海天情况还不算糟。
“今天海天是送进了急救室,而不是手术室。医生说不乐观。”她定力十足地开车,眼睛没有看我,“她该有心理准备。”
“她早知道?”
“海天一岁的时候就知道。她一直在等机会给他手术,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和沈海初一起来的男人是谁?”我知道她反感我窥探傅微,但坚持,因为我越来越觉得那么多的未知,和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息息相关。
“文定?是傅微的弟弟。”
我回到办公室,子青就打来手机:“孩子怎么样?”
“还在手术,情况很不乐观。”
“真的?”那边沉默了一阵,“我挂了,在忙。回家再说吧。”
三个小时后,我和他一起盘在沙发上,周围空气突然变得滞重。
“我一直想她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契机,接近她,了解她此刻的困苦,替她申明退出的决定,让我知道她做这个决定的真正意图,却希望我帮她隐瞒。要我怎么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给她的退出定义呢?”我没了主意,去看子青,毫无保留,全部抛给他,放心让他帮我想。他一向目光精准。我在等他分析给我听。他却沉默,我有些失望,倘若他也未能看出她的心思,那我怎么可能会明白?
“在你眼里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放弃,企图他能给我哪怕只字片语。
“一个很难看清楚的人,我不想猜度她,因为猜不准。”他仍然隔了许久才开口,但是一开口,却更加让我失望。他担心地看我,手指扶过我紧皱的眉,替我掖了一下被角:“老王新书的设计稿我还要赶。你先睡吧。”
我其实不该拿我的困扰烦扰他,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麻烦,况且那些出版社的繁杂工作,他都爱亲历亲为,做设计,也是兴趣所致,只是这些年愈加浓厚。他爱拿着相机到处跑。他说,当年学生时代手头并不宽裕,没有好的相机,美好的时光留下的也就几张模糊的照片而已。时间太快,洗手的时候,就从从指逢尖流走,抓都抓不住。于是一张一张,他沉迷于捕捉。就这样好了,别打扰他,一个人一生能有几年可以随心所至,做些喜欢的事情?傅微的事情还是不要再同他说的好,他并不关心娱乐圈,对她的事情也不会有太大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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