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自成与自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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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副将想要从良的态度是真诚的,感情是炙热的,愿望是美好的,问题是田见秀和贺锦都不是白痴,凭什么相信他的话,不留下点什么东西抵押显然是不行的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王大副将将自己的家人悄悄送出了城当人质,甚至连身边的护卫都换成了闯军的人。如此才让闯军上下放了心。
二十八日晨,王根子打开东门,这几天因为诸将跋扈一直拿他当撒气筒的陕西巡抚冯师孔的脑袋成了他加入闯军的见面礼。大批的闯军开入城内,驻防在城东咸宁县的秦军将士大多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成了俘虏。在城西长安县的贺人龙高杰等人也只来得及收拢身边的亲兵,打开西门一口气逃到了延绥镇所在的陕北榆林。
紧急关头。贺人龙再度使出了总督杀手的压箱底绝招抛下了吴甡。吴甡身上有着大学士,兵部尚书衔,三边总督,总理七省军务等一系列炫目的称谓,出身于世代官僚家庭的他自然不可能从贼,一根绳子成就了他自尽殉节的美名。陕西布政史陆之祺、在乡丁忧的吏部郎中宋企郊、提学佥事鞏焴等文官,秦军将领高汝利、左光先、梁甫等人齐齐投降闯军。昔日罗李决裂时期投靠秦军的罗军将领几乎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闯军俘获,李自成大手一挥,罗军将领全部斩首,除去最后的隐患。田见秀抢在闯军大部抵达之前独占占领了西安,为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了重重的一笔。
在秦军诸将和陕西一省文物大员面前,秦王朱存枢向来是态度倨傲,吝啬小气。不过面对闯军的时候,他的这些昔日里屡试不爽的招数全都没了作用,敢把福王煮了吃了的李闯王绝对不是他能威胁得了的。秦藩不少宗室在闯军入城之后已经被害,如果朱存枢不想死的话,显然是需要付出些什么。和性命相比,钱财自然是身外之物。
秦藩历经二百余年积累的海量钱财,堆积如山的粮草和偌大的一座王府全都被他拱手相让。此刻的李自成与攻下洛阳之时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建立了政权的李瞎子偶尔还是需要显示他的宽仁,从而逐鼎天下。对于他眼中注定成为前朝的明宗室,略略抚慰一番自是题中之意。朱存枢被废除王爵,任大顺武将当中官职最高的权将军,其族弟永寿王朱存(木桑)为制将军,自然只是挂着虚衔。至于秦府低爵位的将军中尉等等,李闯王又不是搞慈善的,大半被杀。
衣锦还乡向来是中国人最大的梦想和享受之一,如今李自成离这一步已经不远了,西安府和米脂所在的延安府相邻,他随时能够打回去。西安被改为长安,称西京,除了表明对西安的重视,更是对于东面北京势在必得的一种决心。李自成征发民众修葺西安城,开驰道,俨然新朝气象。
新朝草创,自然要大封功臣,否则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们岂不寒心,到时候谁还跟他混,不过这件事情暂时还急不得。占领西安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了,陕西三边和行都司依然有秦军的残余,关中一带大大小小的城池尚没有一个一个接管,屁大个地盘就称帝只能留下千古笑话,至少也要占据了整个陕西再说其他。
李自成称帝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闯军的诸将自然明白,而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开国功臣,依照自身的功绩会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甚至是爵位。就如同李自成经常忽悠他们的享五等之爵,住公侯大宅,睡王公贵女。这样的梦想已经不再是梦想,而是即将要实现了。如果谁觉得功勋不够,那么陕西境内的秦军残余就是最好的进身梯。
明时的陕西范围广大,除了今天的陕西,还包括内蒙古,甘肃,青海等地一部分,北抵河套,南至汉中,东临黄河总计八府二十二州九十五县。位于西北的陕西行都司除了卫所官兵之外,尚有当地羁縻州县的土司私兵,骁勇善战,极难征服。
闯军目前仅仅能够控制住西安府沿渭河两岸的咸阳,临潼,渭南,华州,华阴等州县。南边的商州,山阳,北边的淳化,富平等地依然在明军手中。闯军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占领西安府所有州县,为下一步南掠汉中,北进延安进而完全占据陕西打下基础。
从入城开始,诸将就不停向李自成请战,都被他压了下去,只是分别派遣一些果毅将军和都尉带着多者两三千,少则六七百的部下占领西安府所属之州县,并以一部分主力攻占凤翔府所属之扶风、郿县,延安府所属之宜君,中部二县,作为未来进攻的出发点。半个月后,如同扎了鸡血一般战意高昂的诸终于将得到了建立功勋的出战的机会。闯军兵分数路,攻向西安以北的延安府、庆阳府,西边的凤翔、九边中固原镇所在平凉府,以及南边的汉中府。
秦军残部绝大部分退至三大边镇,内地府县兵力薄弱,尽管也有一些将领官员竭力抵抗,延安副总兵解文英等人战死殉国。只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少量明军掀不起大风大浪。除了固原镇所在的平凉府,闯军没有遇到多少有挑战性的麻烦。到八月中,闯军已经据有六府地盘,韩王朱亶塉被俘,阖府宗亲遇害。特别是得到了明朝最重要的产马之一地平凉府后,闯军由此拉起了一支超过五万人的骑兵队,足以在野战当中战胜明军残余,即便是名声在外的关宁铁骑也不是对手。

延安府的米脂县是李自成的老家,不管怎么发达,李自成毕竟是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正所谓三代才能养成贵族的气质,这种内在的东西绝对不是一两年前还经常聚众抠脚丫子泥的老李同志能有的。如此,如同暴发户一般回家显摆显摆的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
带着大批的米脂籍贯的将领在亲兵的护卫下回了一趟老家,感受了昔日的乡亲们对自己的敬畏和巴结之后,飘飘然的老李同志大手一挥,自然有人屁颠屁颠的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延安府改称天保府,米脂称天保县,清涧改为天波府,免天保县三年钱粮。
延安以北的榆林,平凉庆阳以北的宁夏镇诸卫民风彪悍,当地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各个敢提着菜刀砍人玩。八月初,攻占了平凉的闯军准备趁势北上的时候先锋因为轻敌大意被被宁夏镇的边军给砍趴下了几千人。不拔掉北边的三大边镇,李自成无法全力东进。八月下旬,三十万闯军兵分三路,分别以张鼐,袁宗第,田见秀为主帅,攻取延绥镇,宁夏镇和甘肃镇。其中张鼐的路途最近,但是大将贺人龙正在延绥镇,最难攻打。田见秀的道路最远,顺路还要占领肃王藩封所在的临洮府兰州,加之行都司蒙古西羌等族土司手底下的强兵,这一路的任务最繁琐。
实际上即便闯军不进攻,只要一两年之内榆林镇,宁夏镇和甘肃镇没有内地的粮饷支持也会不战自溃。问题是闯军没有这么多的时间陪着明军耗。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更是不行。等到明年闯军西进的时候这些忍饥挨饿了一个冬天的边军会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南方诸府县,延安府,平凉府,庆阳府等地稍有不慎就会被抢成一片白地,那样无疑相当于一个壮汉使出了全身力气给了老李同志一记响亮的耳光。
贺人龙尽管勇武非凡,可惜他的部属已经今非昔比,剩下的部曲加上亲兵尚不足五千,与延绥镇留守的兵丁和在一块,也不足一万。向来在情况不好的时候就跑路的贺大将军已经无路可逃,除非他愿意东去山西,以不到五千人的实力寄居外省,向来跋扈惯了的贺人龙才不想去受这样的鸟气,没了实力的他就凭着以往的斑斑劣迹足以被朝廷砍十次头。与其那样窝窝囊囊死去,还不如战死沙场。作为武将,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更何况死之前还能拉上众多的闯军垫背,何乐而不为呢?
九月十三日,经十一天激烈的攻城战,闯军破城,陕西剿抚总兵贺人龙战死,延绥总兵王定被浮杀。闯军损失不下三万,张鼐一怒之下下令屠城,为国守边二百余年的延绥边军几乎被屠尽。随同贺人龙守城的高杰知道以自己给李自成戴过绿帽子的丰功伟绩绝对难逃一死,自刎而亡。南明江北四镇当中实力最为强悍的高杰的身死将本已经脱离了轨迹的历史改变得愈发不成样子。
九月中,就在张鼐攻下延绥不久之后,袁宗第亦率军占领宁夏,庆王朱倬(氵傕),总兵官官抚民投降。半个月后,田见秀陷兰州,俘肃王朱识鋐,肃府宗人不下千人被杀,十月末,闯军攻破甘肃镇后回军临洮府,放弃陕西行都司地盘。河西走廊的诸土司彼此争夺地盘,闯军西北侧翼不再有实质性威胁。至此,闯军完成了在陕西的攻略。
陕西连年大旱,就算是李自成得到了秦王,肃王,韩王,庆王四个王府的积蓄,供养闯军的上百万军队官吏依然是十分的勉强。河东的山西晋商闻名全国,无论是为了东征北京的需要还是为了给闯军找饷银,渡过黄河入山西都是必然的事情。十万闯军在左营制将军刘芳亮的率领下先期度过黄河,攻占平阳,杀明代藩宗室西河王等三百余人,平阳总兵陈尚智降。晋南州县望风而降,闯军由此打开进入晋中晋北的通道。
中国人习惯于把重大的事情都挑选一个吉日来做。改朝换代这样的大事情自然是要放在过年的时候。对于李自成而言,如今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新年的到来。至于登基大典,五德轮回等等的破事儿自然有一群闲的蛋疼的无良文人去折腾。明朝以火德王,水克火,不管他老李本来是什么命,为了坐稳当天下,从今往后他就是水货……呃,水德。要想成为皇帝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名字得改一下,比如说朱重八就不好,改成了朱元璋多有气势。同样,无论是李鸿基还是现在的李自成似乎土了一点,改成李子晟多有文化。
至于拉大旗扯虎皮把党项西夏的始祖李继迁认成是自己的老祖宗,历朝历代没少干。隋朝的杨坚把死皮赖脸地把自己和老牌世家弘农杨家扯到一块儿,李唐甚至把太上老君都给弄了出来。真假大家都心照不宣,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儿。
随着春节的临近,李自成的好日子也日益临近,他最近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刘芳亮将河东的钱粮源源不断地运回来解决了闯军的困境,富丽堂皇的秦王府相比较皇宫也毫不逊色。一直到十二月二十三日,他的好心情被打断了:东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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