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早晨，从城头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批的农民军看不见头尾，在王府的周边出没，光是在南面就由不下三万的人数张献忠与刘文秀也在数千亲兵的护卫下来到王府南门外。
随着天气变亮，张献忠可以更好的观察情况，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出现在南城门外的广宁军不过二三百人，加上四处城墙与必要的预备队，能有两千人已经算多了。
“文秀，你仔细看。守在外面的大约有三百人上下，加上城头上的最多四百人。算上守在另外三面的人数，加起来大约有一千四五百，那么楚蛮子手里面的预备队也就是五百人上下。从门前的四门小炮来看，这应该是被他们称为是总队的一伙人，大约有两千人上下。”
看到刘文秀有些神不在焉，张献忠担心他轻敌，不由得敲打了几句：“你要小心，楚蛮子上次灭了老子手底下十几万人马也没有折损上一千人。老子给你五万人，你攻紧点，别怕死人，就算是五万人都死绝了能够得到楚蛮子手里面的火器铠甲也值得。”
“哦，父帅，孩儿知道了。”刘文秀还是提不起精神，无精打采地应付两句之后连忙问道：“父帅，孩儿向来是和定国一起指挥，他不在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您能不能给他调过来，我给他打副手，保证给蜀王老儿提溜到您面前。”
没有李定国在一旁，刘文秀几乎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像丢了主心骨一样，看得张献忠不停皱眉，这个干儿子也跟了他十几年了，大小阵仗也见识了不少，可还像个孩子一样没长大。“要是可旺儿还在就好了。”张献忠眼中一黯，不觉想起了精明强干的孙可望。
大战在即，张献忠也不想给刘文秀肩上放更大的压力。尽管心中对刘文秀的懦弱隐隐失望，面上却是不显，亲切地搂着刘文秀的肩膀给其打气道：“定国被我派到城外，防备南面的楚蛮子突然袭击。这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情，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能奇大病初愈身体羸弱，为父则需要居中调度，整理成都城中的钱粮兵器甲仗，也是走不开。如今只能靠你自己把这颗眼中钉给挖出来。
自从我们遇到楚蛮子以来，就没有取得一场胜利。几年前，咱们拿下襄阳，杀襄王和贵阳王，那是何等的气魄。可为父一时冲动，率军南下，在荆州城外和刚刚出道的楚蛮子交手，总计折损四万大军，你大哥可旺儿战死。也就是这一仗，成就了如今已经是官狗第一名将的杨飞的赫赫威名。
好容易恢复了实力，又在随州遭遇大败，再加上在重庆府地界的大败，每一次都损失一半以上人马。虽然山陕一起出来的老兄弟们折损不大，可这几次败仗他们都经历了。人虽然还活着，可胆子已经没了，如果不打赢楚蛮子一回，除非能保证一辈子不遇到他们，否则我们遇见一次就得大败一次，直到被砍了脑袋。
眼前的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咱们人多，一轮番冲击别停下来，楚蛮子就两千多人，哪怕都是铁打的也软了。就算他们能咬牙坚持，火枪火炮的弹药总是有限的吧？填进去三万人，估计对面的楚蛮子就只能和我们拼刀剑了，到那个时候只要拼着人命走下去，咱们就赢定了。”
许是被张献忠的话鼓起了自信，刘文秀接下来的动作异常刚猛，红彤彤的朝阳刚刚升出地平线，第一波三千多炮灰就从蜀王府对面的十几家郡王及将军府中涌了出来，乱糟糟的几乎看不出有什么队形。这些四川本地农民军都是在近一个多月或是被裹挟，或是实在走投无路为了一命的吃食才不得不加入这支祸害自己家乡的暴民大军，自然不能奢望会有多高的士气。
张献忠大军西进一路上为了防止再度被广宁军包围，未敢在任何一座城池多做停留。如此花费在寻找粮饷上的时间就很有限，大军又急速扩张，粮食上一直都不宽裕。这些处于最底层的炮灰们每天只能得到勉强能够活命的一些粗劣吃食，身体虚弱浮肿，勉强吊着性命。
这一波的三千多人看似人多势众，却没有任何的霸气，完也全看不出任何战斗的和杀气，有的只是沉甸甸的死气与懦弱。这样一支队伍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走向刑场的死囚们。
发现农民军集结之后，赵树清立刻走下了城楼来到第一线，将原本在第一线的一大队长叫到了城头居中调度，浑然不顾其表情委屈得如同是被菊爆了一般。
或许是对手太弱的缘故，守在最前面的三百官兵都打不起精神来，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乱哄哄挤过来的人群。
赵树清刚刚来到战壕中，悄悄从王府中溜过来的工兵小队长就凑了过来，一脸讨好的谄笑道：“总队长，给我们一个机会，让你看一下新家伙事儿的威力有多大。”
“那就是那些个你们捣鼓了半天，长得跟牛屎似的东西？”赵树清指着胸墙前面三十步的一排石头问道。石头前面被贴了一排几十个黑黢黢的直径二三十厘米，厚度在七八公分的铁饼状物体。
按他的本意，他实在是不想带着这些战斗工兵来。可这些人是朱术桂亲自交代他一定要带上的，他也只能遵命行事。
就他的了解，战斗工兵威力最大的家伙就是口径粗的吓人的“没良心炮”。那个东西确实挺好，虽然射程不远，准头也不怎么样，可一旦打中了，方圆十步之内就别想找到一个能喘气的。哪怕是强悍如满洲人的八旗铁骑，挨上几颗保准战马会炸群。
如果这些工兵装备的真是“没良心炮”，他当然举双手双脚一个欢迎加入，可这些人竟然只带了几个沉重的大木箱，里面装着的东西看起来就跟牛粪一样。这么难看的东西谁能告诉他有什么用？
之前的时候，他由着这些工兵暴殄天物，蜀王府花园里面花了大价钱从江南一带买回来的奇石给他们搬到了外面，垒出了一条七扭八扭勉强能看出来是直线的石墙，把黑乎乎牛粪一样的东西给贴到了外面。这只是为了让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发泄发泄找点事情干而已，至于能起什么用则没抱什么希望。凭他的眼光，实在是看不出来长相如此恶心的东西和武器怎样才能联系到一块儿。
被赵树清贫乏的形容词险些搞崩溃的工兵小队长郁闷地翻了翻白眼，用极为自信地语气赌咒许说道：“总队长，牛粪用好了也能肥地取暖，何况这可不是牛粪，而是军械坊在殿下的指导下新近研发出来的定向雷，防守的时候威力比那个没良心炮威力还要大许多。如果没有卑职说的好，任凭您处置！”
“既然这样你就试一试吧，要是没你吹的这么响亮，老子回江陵之后一定把你给塞进二十四磅炮的炮管里面打出去。”赵树清狠狠地瞪了如同是在搞传销的工兵小队张一眼。他的那些小心思赵树清一清二楚，就是借着朱术桂的名头拉大旗扯虎皮而已。不过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出力，算不得什么大事情，赵树清也懒得追究。
知道自己小把戏被看穿的工兵小队张嘿嘿一笑，带着一直留在前沿的六名战斗工兵牢牢地盯着农民军的冲击锋线，那眼神就像是饿了七天七夜的饿狼看到了小绵羊一般，看得一旁的赵树清汗毛竖起。
最前面的农民军接近到到距离石墙二十五步左右的距离后，七个人点燃了十根引线，嗤嗤冒烟的引线越烧越快，当农民军的第一排接近了十五步的时候，接连响起一窜闷响，声音并不是很大，产生的烟雾却很足，将整个农民军冲击的正面牢牢地罩住，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一阵阵让人感觉浑身发紧，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声。
和煦的东南风慢慢吹散了白色的烟雾，在在众人面前展现出只存在于地狱当中的惨烈与血腥。完好无损的农民军已经看不到了，留在视线当中的数百农民军被打得如同是筛子一般，身上汩汩地冒着鲜血，打爆的眼球中流出半透明的粘液，看起来就像是钻石一般闪闪发光，打断的气管处喷出一层层的血沫，发出呵哧呵嗤的声音。遍地的肉屑混合着鲜血，就像是女人常用的胭脂粉。被掀掉了头皮，打瞎了眼睛，或是流出了肠子的人一时未死，发出阵阵似哭似笑的呜咽，激得人头皮阵阵发麻。即便是赵树清这个喜欢拿人脑袋当球踢的百战老兵也禁不住肠胃翻涌，喉咙一松，吐得一塌糊涂。
比历史上提早将近四百年，广宁军工兵的将又一个大杀器——定向雷应用在了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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