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遥远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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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地方,总会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而在任何地方,不请自来的不一定只有客人,还有可能是,敌人。
从浅睡中醒来的蓝依慢慢坐起身,轻轻的从熟睡的伊尘手臂中滑开,为他重新盖好斗篷,然后拿起那把事实上已经属于伊尘的金属短剑,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向篝火也无法触及的黑暗中走去。
尽量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轻松解决掉吧,蓝依不想让伊尘受到更多的干扰,这样,等到伊尘睡醒后,什么也不会发生,又会是一个新的旅程,又是一个伴随着自己调笑与伊尘懊恼的一天。
随意的反转着手中的金属短剑,用讥笑的神情看着前方,将行迹隐藏起来的到访者看见站在那里的蓝依,知道早已经被发现,也不再隐藏,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四个浑身裹在宽大厚重长袍中的身影,有节奏的一步一步向蓝依靠近,在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后停了下来,成半圆形包围着她,空气中弥漫出肃杀的萧索气息,意志不坚定的人会在瞬间精神崩溃,那是将飞溅的鲜血染遍全身无数次后,最后站立的人才会拥有的气势。而蓝依此时刻意放出的血气丝毫没有对来访者造成困扰,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来访者的站立位置似乎有某种联系,蓝依慢慢散去血气,就在血气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一股更加沉重凌厉的杀气全力向其中一个人如利刃般飞射过去,对方的长袍像在风中一样激起微微的晃动,然后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蓝依的心开始不断下沉,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缠住她的对手,细细回忆已经交手过的敌人,除去已经失去生命的,剩下的那些重伤中,从时间计算,没有一个可以回复到现在的水平,现在还有这种实力的……来者的身份已经可以断定。
平时只是作为威慑的最后力量隐藏在幕后,现在则是亲自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当初想警告那些背后的指挥者而进行的行动,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战意,确实很有魄力啊,现在那里应该形同虚设了吧,如果她有一个和她能力相当的同伴的话,战斗也许早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现在,感受着伊尘宁和平静的心跳,如果在没有受伤前完全有把握可以护住他,然后多花点时间就能解决,现在,她连自保的信心都没有。
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伊尘,就在这一转一回间的时间,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经想好。
双方都没有进行任何的言语交谈,曾经的交手让彼此都了解了对方的态度,四个人中,三个黑袍人从长袍中抽出了长剑,只剩下一个体型有些偏瘦的黑袍人向后退了退,战斗的气息在瞬间弥散开。
这样的动作传达了一个信息,这就是最后的战斗,只是击败蓝依已经不是他们的目的了。
双方同时在原地消失,还在熟睡中的伊尘身边,瞬间闪出三个蓝依的身影,一个身影半蹲下身体横着挥出短剑,一个身影双手握剑向前刺去,一个身影侧身反转劈出一剑。
从三个不同方向攻击的进攻者同时被蓝依挡住武器,反震出去,蓝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果然没有放弃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现在的伊尘,确实太脆弱太脆弱了。
“如果不想死,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不用让你的骷髅兵装死,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的!”
这么近的距离,熟悉伊尘一举一动,一呼一吸的蓝依立刻知道了伊尘已经醒来。
冰冷到可以把石头冻裂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不在装睡的伊尘坐起身来,不安的看着那些陌生人,远处的洛按照他的命令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背在后面的白骨弓却始终拿在手中。
竟然忘记了骷髅兵与契约者是可以相互联系的,进化到这个程度的骷髅兵已经拥有可以警示契约主的能力了,在与伊尘的这段时间里,战斗的本能开始下降了,想到自己遗漏了这样一个重要的基本常识,蓝依却只是露出了微笑。
一招挡住了三个人的全力一击,攻击者没有再次贸然攻击,很有默契的站到最初的地方,像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寻找露猎物所露出的破绽,耐心的等待一击必中的机会。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蓝依首先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一枚只剩下前半个剑身的残存被扔了出来,残缺的剑体上,如枝蔓般舒展的剑纹上仍旧流转着的光泽,虽然只剩一半,仍旧可以想象那把完整的剑放在面前该是多么的优美锋利,它的主人舞动它的样子也一定极其的高贵美丽。
“这是一把你使用过魔法剑,我们专门使用了特殊的方法进行探查,从上锁定了你的气息的存在,最主要还是某个占星师愿意出手,他确定你逃到了这个界域。”
走到被他们扔出的断剑前面,低头弯下腰的蓝依用她的手刚刚触到断剑,三个陌生人再次从原地消失,而蓝依也同时失去身影。
经常被这一招欺负的伊尘,知道这只是因为双方的速度太快,他的动态视力又太差,所以不能分辨高速运动的物体,在现在伊尘的眼中,他们真的和消失一样,只有偶尔传来的武器相交的撞击声让他知道那些人不是消失了。
“少年,不要动!”
一直未出手的黑袍人把视线从激烈的战斗移向伊尘,只是被一双眼睛看着,伊尘周围的空气好像开始凝固,伴随着不可反抗的绝望的气息,毫不留情的向伊尘压下。又是那极度厌恶的无力感,拼命调动全身的力量,虽然无法给予战斗中的蓝依任何帮助,但起码,起码要站他的面前起来。
熟悉的气息阻断了对伊尘的压迫,蓝依单手持剑,丝丝殷红在她全身弥漫,看见满身伤痕的蓝依,伊尘愤怒的看着那些陌生人。
“不要用那种悲伤的表情看着我,那只是证明你的无能!”,轻蔑的话语出自那个没有出手的黑袍人,“怎么,无法明白?”
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伊尘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蓝依身上。
美丽的殷红顺着蓝依纤细的胳膊流落到地上,这时所有人才发现,在伊尘和洛所在的范围内,鲜红的颜色正流淌出一个精美复杂的图形。
三个一直再与蓝依缠斗的人看见那个不知何时被铭刻到地上的图案,透过黑色长袍,身上同时燃起了金色的火焰,绿色的光芒也从蓝依身体随即散出,相比较那强烈的要燃尽一切的金色火焰,绿色的光芒像滋润万物的雨水一样清凉。
“看来我们低估你很厉害,那时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害到现在也有如此力量,我此时此刻承认我一个人无法击败你,你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但我们必须对你实行制裁!”
“这次竟然没有说以正义和神的名义,有进步啊!”
听见对方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的弱小和联手的卑鄙,蓝依也毫不吝啬的赞扬了一句。
三个始终没有露出面目的攻击者双手举剑,然后将剑身平放,低头让额头碰触剑身,一套简洁标准完美的骑士向对手致意的礼节,“与你这样强大的人为敌,不进行稍微的成长是不行的……与你为敌,是我们的荣耀!”
“那么是否可以放过我身后的那个孩子呢?”
以前的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询问,但是为了伊尘,她还是不想放弃。
“很抱歉,您知道的,我们所接到的命令,和你有关系的一切,必须抹去,然后收回圣物,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与承受任何代价!”
每一个字都是缓慢而不带感情,从他们开始行骑士礼,时间的节奏好像被硬生生的拖慢了。
原来与真正的骑士为敌是这样的有趣,虽然嘴上说毫不留情,但是却耐心的看着她完成传送魔法阵,从主物质界一直追到亡灵界域,该到了书写结尾的时候了。

“如果不小心杀了你们,你们不会恨我吧?”
以生命为奖品的战斗才是蓝依的战斗,高傲的女神只会俯视她面前的一切,所有与她为敌的人都是她胜利祭坛上的祭品,用鲜血与生命浇灌出的鲜花,那是只能仰望的存在,
“老死在床上才是一个骑士的悲哀!”
蓝依变回了从前那个从来没有敌人的蓝依,与她为敌的人都只能用鲜血来承托她的美丽,敌人对她而言,永远只是一个过去式。
听到这样的回答,蓝依把手中的金属短剑丢给伊尘,“老老实实的看着,现在不要做什么,以后也千万不要想做什么,你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作为一个战士,这是只属于我的战斗,你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来玷污我们的尊严与决心!”
这是一个与伊尘所认识的完全不同的蓝依,那种不可亵渎的美丽与让人心惊胆颤的威严,不断冲击着伊尘。这才是一个异世界的强者,所应拥有的傲然姿态。
听着蓝依掷地有声的话语,彷佛她面临的不是一场决斗,不是一次用生命作为筹码的赌注,而是去参加只有付出过鲜血与痛苦的强者们才有资格出席的晚宴,这场战斗,只会是她的骄傲。
“我教给你过很多东西,你都可以忘记,甚至抛弃,但是惟独有一个死也不能忘记,那就是用最冷静的大脑去思考,思考你所能思考的一切……”
说完这句话,彷佛从来不认识伊尘一样,从他身边走开。伊尘有一种被当做野草碎石一样的感觉。
向前踏出一步,侧身,右手空握,做出一个准备抽剑的动作,伴随着璀璨的绿色星光,一柄被砍断半截的单护手短剑出现在蓝依手中,把之前拾起的半个剑身与手中的断剑合在一起,整个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整把剑完整如初,丝毫没有断裂过的痕迹。
“感谢你们一只把这柄剑当做魔法剑……”
攻击已经在言语间展开。
三个攻击者吃惊的看着手中断裂的长剑,以及身上鲜血喷涌而出的伤口,像无云的天空一样,蓝依彷佛静止在黑色的无垠中。这才是她能在那个世界蔑视一切的根本,也是他让绝大多数敌人成为历史的实力。
三位进攻者并没有就此而后退,他们身上金色的火焰顺着手腕蔓延到被一击劈断的剑上面,凝聚成一个新的剑身,金色的火焰变为了狂暴的乱舞,下一次剑剑相交,一定是最猛烈的碰撞。
一直没有出手的黑袍人慢步走到三个攻击者面前,阻止了他们准备舍却生命来燃烧的最后一招。
“你们守护神的力量在这个世界被压制了,所以不要勉强了……”体型瘦小的黑袍人一边说话,一边来到蓝依的面前,随意的状态丝毫看不出要战斗的意图
“好了,既然你召唤出了战器,那么也该我出手了,对不对……魔宴十三歌者的艾露达·伊西塔·古辛?”
被叫破连现在的追踪者都不知道的另一个身份,蓝依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真正隐藏在背后的意志者,他们果然还是按耐不住,直接来了。
“既然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么,阁下是神圣七真理的什么呢?”
看了一眼还许少许时间才可以启动的魔法阵,蓝依反问对方。
“知道的也不多,像我现在还不知道艾露达小姐的予称呢?对了,你可以称呼我为埃尔文”
对方也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也没有召唤出他口中所说的属于自己的战器。
“魔宴十三歌者之墓歌,在此,为你奏响恒久的安魂曲!”
战争女神是从来不介意敌人是谁,所有倒下的敌人都只会被称作,死尸。
“确实啊,你死后真的至少会有一个人跪在你的墓碑前歌泣,你应该满足了。”
埃尔文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魔法阵中的伊尘。
“我很好奇,你的真理是什么?”
心中已经开始倒计时,马上,马上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所谓真理,就是所有人都知道,却没有人愿意做的废话,这就是我的真理!”
最开始攻击的三个人听见双方互相说出对方的身份后,便不再动作,那两个组织的历史,处在他们这个位置的人相当清楚,那是比他们几个人所在的国家的历史还久远的组织,被估测都是拥有可以轻易颠覆一个国家的力量,但是它们却从不主动露面,隐秘到连他们追求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听从眼前那个男人的指挥。
双方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起来,随意的语气就彷佛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在长谈,三个攻击者却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许多未知领域的东西就这样被他们随口说出。
此时的伊尘却没有心思想这些,他只想赶快从这该死的魔法阵中摆脱出来,魔法阵一开始就限制了伊尘的行动,他和洛被牢牢的束缚在魔法阵内,他不想猜测这个魔法阵有什么用,现在他只想去到蓝依身边,不奢求为她有什么帮助,哪怕能替她用身体挡住一剑都是好的。
在忽然变得宝贵的时间中,魔法阵终于完成,红色光芒让伊尘正在奋力挣扎的脸看起来变得狰狞。
就是现在,一直未动的埃尔文一直默默计算着蓝依的力量消耗,从一开始他指示三个人去试探她,得出蓝依的所受的伤一直没有恢复,然后故意让人去攻击伊尘,她果然使用了极消耗力量的传送魔法阵,在魔法阵启动的时候,就是她力量最虚弱的时候。
感受着身体正逐渐变得空虚,伊尘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忍着眼泪,他朝蓝依拼命大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蓝依转过身,眼神里面是无比的温柔,“答应我,以后不许在流眼泪了,当然,对方是美丽的女孩子的话除外……”
伊尘拼命的点头,却仍然喊着同一个问题,“我一定会再见面的,是不是?”
“如果你希望……”
魔法阵完全启动,充斥而出的光芒湮没了伊尘的身体,用手拂过剑身,蓝依看着冲过来的艾尔文以及他背后的三个人,“生活在幸福中的小青蛙们啊,我来让你们看一看天空有多宽广吧。”
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中,把剑反拿,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部分,蓝依仰起头,高声咏唱,
拾起梦的碎片
一滴泪化为心的海洋
一瞬眼眸凝聚整个世界
在永生之狱中
我选择被时间束缚
我自愿被空间禁锢
我在聆听你的声音
黑暗中的歌声
歌声中的黑暗
请在幸福的时候忘记我
请在痛苦的时候呼唤我
轻轻的歌唱吧
……单翅的妖精
……
“你们不想死就躲到我身后,她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该死,果然作为最新加人的成员,自己太幼稚了,怪不得没有人来和自己争这个任务。
埃尔文双手直接伸进虚空,一把缠绕着火焰荆棘的长枪被他呼唤而出,“来不及解除限定了……以后不玩这么大了,现在只能拼了,‘死亡荆棘’!”
这是什么感觉,已经听不见外面声音和感觉到外面状况的伊尘忽然感到一阵颤抖,是什么在颤动,不是身体在颤抖,彷佛是灵魂在颤抖,有一种共鸣在呼唤着自己的灵魂,还有那来自远方的温暖与祝福……随着魔法阵开始传送,伊尘失去了知觉……
彷佛置身于浓密的森林中,在染绿天空的色彩中,一个飞翔的虚影张开了只有一枚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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