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心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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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思居,乍一看,这里面的布置很像明若心在京城时明府书房的布置。但是比明府书房还大了很多,除堆了五六个架子的书之外,还摆了二三十几张桌椅,但现在除了明若心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已经走了。
有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坐在书案前,若有所思的看着明若心。他的须发已经斑白了,胡须齐胸,给人的感觉很儒雅。眉间因为常皱眉的原因,有了很深的皱纹。他面色腊黄,时不时轻咳两声,显然身体有些不适,坐在一张轮椅上,双腿明显是残废的。
老者摇着轮椅从书案后转出来,来到明若心面前,说道:“你还不回去休息吗,明天还要练功呢?其时,你已经认得字了,不用来跟我学都行了,教主只是要求你们认识字就行了,又不要求你们能写诗作赋,你不要在这上面花太多的时间。有多余的时间去练练功吧,你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学好武功,那才能保住你的命!”
明若心点点头,合上书,走了出去。镜老师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他们现在每五天抽半天时间学习认字,但在这半天时间里不思居里也经常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
明若心却是每天都要上不思居来坐坐,有时看看书,有时也不看书,就这样坐坐就走。她觉得不思居有些像她家的书房,其实她对家的映象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书房里面有很多书,父亲常常叫她读书和写字,那时的她经常偷偷跑出去玩,为此还常常被父亲训斥,现在回想起来,有一种很心酸的温馨。
不思居里有很多书,镜老师的书不仅多,而且杂,除了全套的《四书五经》,《道德经》,《史记》,《离骚》、《九章》、《天问》这样很正统的书外,另外还有十多册的《唐诗》和《宋词》,甚至连《墨子.鲁问》、《三国志》这样很杂的书在这里都能找到。
明若心很喜欢这儿,捧着书能如痴如醉地看上半天,刚开始,连她自己也很惊讶,自己并不是喜欢看书的人,没想到现在却迷上书了。但很快,她自己就找到了原因,她是在寻找一种感觉,一本书在手,会让她忘记很多事,有时在一刹那的恍惚间她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父亲的书房,很多时候她看书只是为了体会这样的感觉。
这天不思居又只剩明如心一人,其他的女孩子要么抓紧时间休息,要么抓紧时间练功。娟子嫌她太闷,早早地回去休息了。
镜老师盯了她一会,突然说道:“你明天不要再来了!”明若心有些吃惊,虽然镜老师常追她回去休息,但她能感觉得到,他还是挺喜欢她到这里来看书的。
她放下书册问道:“为什么?镜老师?”镜老师说:“你们还有三四个月就要发解药了,你有时间好好练练功吧。别来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我练完了功才来的。”明若心多少有些委屈。
镜老师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吗?那么练好了吗?学无止尽,武功也是一样的,明天你练完功之后到山顶来找我。”
暮色四合,训练三营,后山山顶。天空在夕阳的照映下成了昏暗的黄色,一轮淡淡的月的轮廓已经挂在了天边。夜风清凉如水,吹拂着山顶的两人。
老者依然坐在他的轮椅上,平时宁静的目光此时精气逼人。他的对面是明若心,她一身玄衣,这几年的锤炼使她成熟了很多,也磨练出一身的侠气,此时她持剑而立,头发与衣裙随风轻轻拂动。
明若心略一抱腕:“镜老师,请指教。”银光闪动,剑已出鞘。身随剑起万缕寒气向老者逼去。
镜老师虽双腿不便,但身形丝毫不慢,待明若心刺到时早已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在空中扭转身,指向明若心脑后,
明若心低头避过,跃起翻身又是一剑刺来,电光火石之间已过了一招。明若心步踏七星,手中一柄长剑在夜空中煜煜生辉。时不时报出所使的剑式:“浑元天成剑:两仪化四象,四象化八卦,共有六十四招,六十四招之内又衍生出若干招式,路数变化虽然繁复,但每一变化之间毫无破绽,如浑然天成一般,其特点空灵飘浮,似清风无迹,剑锋迅捷绝伦,让人无从捉摸,电闪火石之间就可取人性命。”
镜老师虽腿脚有疾,但也毫不示弱,他毕竟在剑法的灵活运用,对敌的临阵技巧,随机应变上远远高于明若心:“噬山六式:与浑元天成剑相反,其剑招只有六式,却是变化无穷,但它奥妙精微之处,与浑元天成剑也有一比,但与其空灵飘浮的特点相比,此剑法浑厚凝重,剑锋过处如山峰巍然挺立,如已力不够,也可借人之力。无论是奇峰俊岒,还是清泉小溪,均在我掌握之中。”
只听“锃”一声响,电光闪处,明若心的剑被镜老师的那支小匕首震得脱手飞去,明若心并不气馁,一挫身又揉身而上:
“十八路疾风点**手:点**手要诀只有一个字,快。出手如行云流水,虚实相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有阴有阳,亦刚亦柔,若即若离,若假若真,发手时,则迅雷不及掩耳,极刚极强。手势劲疾,如影随形,叫人防不胜防。再加日月凌空步法;日月行空,光芒无处不在。就是天涯海角,也终究是在日月笼罩之下。”
镜老师收了匕首,以手代剑:“天地大同剑式:式为九九,无穷无尽。这剑式乃教主自创,天地万物,是为自然,人在天地间,为万物之灵,这世间万物均为我所用。”
“用”字一出口,镜老师顺势收招,明若心在半空中重重摔下地来。她知道自己输了,坐在地上半天没言语。
“你的功夫在你们之中排到第几?”老者在轮椅上坐定,问道。
“大概中上吧!镜老师,我的姿质是不是很差啊?”明若心有些灰心。
“不是,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看来他们是把全部的东西都教给你们了,现在你们若出江湖,也应该是一流的高手了。所缺乏只是对所学的东西的融会贯通和灵活运用,还有在实际对敌时的战斗技巧与随机应变。不急,还有两年的时间,这武功个中的玄机和奥妙自己慢慢领悟吧。”镜老师说。
明如心问道:“镜老师,这天地大同式是教主自创的,我练这套剑法的时候怎么找不到上官师傅所说的万物为我所用的感觉,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现任的教主,是杀手教第六任教主,也是杀手教开创以来最年纪轻武功最高的一位教主。”镜老师道。
“他武功很高吗?”明如心问。
“是啊。上官涯的天地大同剑法在我们中是最好的了,但和教主相比,也只能说是形似而神非。对武功的悟性,放眼当今天下武林,没有人可以和教主相提并论。”镜老师发自内心的赞叹着,却又莫明其妙长叹一声:“只是……唉。可惜了啊……”
“什么可惜了?”明若心奇怪地问道。
“可惜他成了我们的教主。”镜老师说了一句更让明若心摸不着头脑的话。
“武功高的人当我们的教主不好吗?怎么会可惜了呢?”她问。
老者摇摇头,眼神里有一种悲悯之色:“你现在不会明白,也许你以后会明白,不过如果你真的明白了,你又会觉得还是不明白的好。”
明若心有些糊涂,她忽然记起好像在哪儿见到过镜老师的这种眼神,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一老一少在山顶沉默了,镜老师在沉思,眼神突然显得很痛苦。
“镜老师,我们回去吧。”见气氛转得悲凉,明若心突然间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她推着镜老师的轮椅顺着山路缓缓往下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书房叫做不思居吗?”到了屋里,镜老师忽然问明若心。
明若心一愣,道道:“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奇怪,这里既然这里是教我们认字的地方,那就是学习的地方,多思才能多得,按理说应该是要我们勤学多思,为什么老师您要给它起这个名字呢?”
镜老师摇摇头:“这并不是让你们学习的地方,你们学习的地方只能是训练场。这只是让你们认字的地方,你们每人能认得几个常用的字,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孩子,我知道你爱看书,但是……我要对你说,不要看那么多的书,你看的书越多,知道得越多,以后你会越痛苦。”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一个人看的书多了,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得多,想我们为什么要活着,我们活着又是为了什么,我们生活得有意义吗?这样想了,就会很痛苦,因为我们是没有自已生活的人。只要你还活着,这种痛苦就会时时刻刻啃噬着你的五脏六腑,折磨着你的心,让你日日夜夜不得安宁。甚至不如死去……”他慢慢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似乎已经是自言自语了。
明若心望着他,突然有些害怕,说道:“所以,您为这里取名为不思居,就是要自己不要去想那么多。对吗?”
镜老师抬起头,眼眶里竟充满了泪水,他一瞬间像苍老了许多,并且剧烈地咳嗽起来,到最后竟咳出一口血痰。明若心惊道:“镜老师,您这……”
镜老师挥挥手:“没什么,你回去吧,该休息了,以后,每天到山顶和我练一个小时的剑法。至于书嘛,等你拿到今年的解药之后再说吧。去吧!”他追着明若心出了门,明若心也知道多说无益,叮嘱了几句一声回去休息了。
三营正厅,兵器的碰撞声,喊声、骂声,吼声、叫声、人体相撞的声音,绝望的惨叫声,伴随着兵器相撞时发出的电光火花一起发出来。
她们虽是女子,但此刻在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女儿家应有的妖柔妩媚,她们的眼中冒着红光,带着疯狂的表情,拼尽全力抢那颗小小的药丸。抢到手的满脸狂喜,退到厅左面一个用铁栅栏临时隔开的小间中体会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抢到的则更加疯狂,歇斯底里地发动更猛烈的攻击。这里的景像残酷而恐怖。好在已经接近尾声了。厅里还有六个人在抢着那最后一粒药丸,明若心挤在栏杆前紧张在注视着场内的情形,因为,娟子也在其中。
随着一个人影跃入铁栅栏后,场内的五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娟子惊惶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无伦次地:“我不要死,谁救救我,龙师傅,你救救我,救救我。”龙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阴森而冷酷。
娟子知道他不可能给她任何帮助,一扭头,一眼看到了栏杆后的明若心,她踉跄着扑了过去:“你救救我,飘心,你救救我。”
明若心张着嘴,呆呆的望着她,手里紧握着的药丸烙得手心生疼。“飘心,你救救我,你知道吗,那年,如果不是我和何大哥,你早就在街上冻死了了,是我救的你,你欠我一条命,我要你现在还给我!还给我!!”娟子变得更加疯狂了,眼神迷乱,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明若心大脑一片混乱,心里的惊涛骇浪何止千万,她感到一阵寒透身心的颤粟。下意识地,她松开手,娟子一把夺过药丸就往嘴里送,在未入口之时,一只手从斜地里杀出,龙海劈手抓住娟子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她手里取下药。
娟子一挫身形,一招“远山近水”想从龙海手里抢回药丸,然而却是有心无力,对于她来说,龙海实在是太强大了。
龙海抓住她的那只手顺势一带,把她另一只手也一齐抓在手里,扭一转,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一脚,将她踢到房间的另一边去了。
龙海转过身,隔着栏杆一把抓住明若心的下巴,一用力,明若心不由自主张开了嘴,龙海把那粒药丸塞了进去,阴阴说了一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要都不行!”
得了解药的人纷纷回去了,空荡荡的房里只留下明若心和其他五个等死的女孩。明若心带着深深的恐惧盯着她们。她想逃走,却又不得不留下来,她不想看,却又不得不面对她们。
“嗜水”蛊毒已经开始渐渐侵袭她们的身体了,汗水大颗大颗的从她们的身上冒出来。凄厉而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营地的上空,娟子喘着粗气,低御着身体剧烈的疼痛,扑倒在明若心面前,抬起因疼痛而扭曲的脸:“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啊!!”
另外四个女孩也望着她,面孔因扭曲而变得恐怖,眼神却带着让人心碎痛苦与哀求:“杀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别让我们再受这样的罪了,杀,快杀,杀,快杀!!!”
明若心恐怖地望着她们,胸部好像被东西压着喘不过气来,一种濒死的窒息感压迫着她。“啊”明若心痛苦地大叫一声,她抛开所有的意识,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眼睛也变得血红,有一股逼人的煞气从中透出。
她取下放在兵器架上的剑,疯了一般冲向娟子和其他的几个女孩,剑锋过处,鲜血如注。她的眼前模糊了,只有一片血红。最后,她重重地跪倒在血泊中。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营地重新恢复了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让人从心里面空出来。
河边,明若心捧着娟子的骨灰慢慢地洒进河里,看那些粉未有的被水冲走,有的沉下水去。镜老师在一旁坐着,还有一个女孩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看着他们。

“镜老师,你觉得这世上什么东西最重要?”明若心淡淡地问。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很久了。
“你说呢,你最重要的是什么?”那种悲悯的神情又回到老者脸上。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我不知道,对我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娘临死的时候曾叮嘱我,要我好好活下去。但是……我现在虽然是活着,但很难受。有时候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好。”明若心很悲哀。
老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人的一生本来就是痛苦的,有时候是因为失去,有时候是因为没有得到,有时候是因为想念,有时是因为身不由已。没有谁能真正脱身世外,孩子,不管这世间的事怎么样,我们还都得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我们活着,不光是为了我们,还为了我们的亲人。”
他讲得很动情,以致于红了眼眶:“孩子,我们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我们可以做的。对我们做不了的事不要太过介怀,对我们可以做的事就尽量去做,它可以让我们觉活着还是有意义的,可以在我们死的时候觉得无悔。”
镜老师摇着轮椅缓缓向不思居而去,明若心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旁边的那个女孩走到明若心身边,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右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眉,把一双眼衬得很可爱。此刻,她的眼神也很落寂。
她站到明若心身边,和她一起看河水呜呜咽咽不知疲倦地向前流,河面上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月色很凄冷。远处的山只剩下了轮廓,近处的树也模糊缥缈了,寒气透人衣衫:“回吧,她会一路走好的。”圆脸女孩道。
“叶青青,谢谢你来陪我。”明若心对她说。
“没事,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死的时候,是你和我一起埋的她。”叶青青带着淡淡的伤感。
在她们训练生涯的头一二年里,几乎每个月都有人死去。当死去的人还有亲人在的时候,明若心常常会去帮帮她们。当死去的人没有人管时,她就单独一个人去把她埋起来。
明若心看看这个女孩,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印像,就道:“抱歉,我想不起来了。”
叶青青笑笑,似乎想把不愉快抛开:“算了算了,别想了,有时,连我自己都想不起她来,好了,我们回吧!”她的笑容很纯真,右脸的酒窝明显凹了下去,眼睛也变成和眉毛一样弯弯的,显得很可爱,这让她的脸色一下灿烂起来。
明若心被她的笑容暖了一下,这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僵硬,这样温暖的笑容已经好久没见过了,这让明若心感到很温馨,她一下子对叶青青有了好感。
训练四营,空旷的场地上,无数的剑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剑阵,太阳正当顶,剑身反射着阳光,金光四射。闪闪剑光让人眼花缭乱,冷森森寒气逼人心魄。
剑阵前,五位女子一字排开,她们身着黑色的箭衣箭裤,显得精神而干练。她们冷静而自信,她们的眼睛里有种必杀之气,真气在她们体内聚集着。
“准备!”站在屋顶上的上官涯发出了口号,五位女子同时用布带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在脑后系好,取出各自的兵器,做好进攻的准备。“闯阵!”上官涯发出第二声命令,同时左手轻轻弹出,一点火星点燃了香炉里的一支香,剑阵开始启动。
剑阵开始变化,如一朵巨大的莲花慢慢开放,它层层叠叠花瓣里露出无数的利刃,从不同的角度向进阵之人刺出千万支剑锋,阵中人影与剑光已溶合在了一起,只听得见兵器相撞的声音:峨嵋刺如双龙入海,卷起排山巨浪,柳叶弯刀如矫膺翱翔,搅落满天星斗,流星剑剑锋呼啸,好似夜空闪电,长虹剑气如飞虹,直贯长空。
剑阵的速度渐渐加快,那是一片刀的海洋。她们能活着冲出来吗?场内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剑阵化为雪山玉峰,惊涛骇浪,冲天烈焰。转动出一片凶险,一片杀机。她们调动起全身所有的精气神向前冲着,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她们的剑气和刀光撕裂,连阳光似乎也在一刹那间黯然失色。
随着一声巨响,剑阵从中心爆炸开来,浓浓的烟雾刹时笼罩了整个场地,五条人影如离弦之箭般从烟雾中同时蹿出,一直冲上房顶在上官涯面前站定,同时抱拳道:“上官师傅。”
上官涯看着她们,脸上仍然是一惯冷漠的表情,他吐出两个字:“不错!”
训练四营正厅,五位女子站定,上官涯和龙海站在她们前面。上官涯轻咳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是杀手教的人了,以前的你们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了。从现在起,这是你们的新名字。”他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一个盘子,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五块用红绳系着的大小式样一样的玉牌。
走到第一个女子面前,拿起其中一块玉牌:“你们的新身份,就是这上面的名字,从今以后,忘掉你以前的名字,记住它。你,玄剑。”
那女子接过玉牌:“是!”
“惊鸿,魅影,镜花,晨星。”上官涯把玉牌按顺序一一放给她们。明若心得到了晨星,而叶青青拿到了惊鸿。明若心摸着那温润的玉,心底却一片冰凉:以前的明若心将不复存在,以后江湖上会多一名叫晨星的杀手。
上官涯返回桌前,继续说道:“教里的规矩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你们。你们今后做事的宗旨就是为教主效命,教主的任何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该怎么做,你们到了总教后自会有人告诉你们。”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展开,是一幅地图:“这上面是总教的位置,你们记清了。”待众人看过后随即收了起来:“你们八月二十日之前全部到总教集合,时间很宽裕,你们也算是辛苦了八年,这次也算是放你们一次假,出去玩玩,不过,如果八月二十日不到,你们知道会怎么样。教主的惩罚会比我们严重得多。”
“是!”五位女子齐声回答。
杀手教,自从第一任教主西门煞创教以来,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多年,在江湖中独竖一帜,处于黑白两道中间,非正非邪。只要你给的价钱合适,他可以为为你办到任何你想办的事,或为你杀掉任何你想杀的人。只要是杀手教接手的事,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晨星驾着一辆简易的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她的车上全是书,镜老师因为肺病去世,临终前把不思居里的书全送给了她。
晨星也知道这些书拿来也没什么用,但是她不管走到哪里,就把这些书搬到哪里,为此,她的行程比其它人慢了许多。
惊鸿不愿意一路上只对着这些书本,骑着马对她说了声“回见”,就潇洒地一转身,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庄,西边有一条宽宽的河流。村口一块大石上刻着三个字‘三清村’,晨星跳下马,牵着马慢慢往往前走。
村口处有一个小集市,人虽然不多,但来来往往的还是显得很热闹。晨星在训练营呆了八年,虽然中途出过几次门,但那都是和师傅们一起长途跋涉,来去匆匆,这八年里,除了训练营的人,几乎没有和外面的人说过一句话。如今她看着身边这些人,真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晨星来到一个小摊前要了一碗面,摊主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汉,旁边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在给他打着下手。晨星问道:“老人家,这里离贵溪县还有多远啊?”
“哟,姑娘,你去贵溪县啊,那还远着呢。不过,你有车可以快一点,那也要走个好几天呢。”老汉一边回答一边往一个筐子里捡了几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对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子道:“樱子,你昨天不是说缘启长老今天要到你们的“长乐园”来吗?你早点回去吧,来把这几个馒头带上。”
“谢谢李爷爷!”那小姑娘接过筐子欢天喜地往往东边去了。晨星吃完面,来到马车旁正准备上马。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村西传来:“快点,快点,晚了怕救不过来了!”“别挡路,让开让开,别挡着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嚷道。
“这谁呀。又捡了一个小孩吗?”李老汉眯着眼睛嘀咕了一句。
晨星抬起头看到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魁梧的男子手中抱着一个**的小孩急冲冲地走着,他身边跟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很着急的样子,忙忙地往村东跑去。
“他们干什么呢?”晨星好奇地问李大爷。
“准是谁又捡到小孩,给缘启长老送去了。”李大爷道:“唉,这世道,有自己爹娘丢的,有逃难时和大人走散的。缘启长老收了不少的小孩呢!他真是个活菩萨啊!”
“缘启长老?你们这儿有寺庙吗?”因为自己就是孤儿,听到小孩的事,晨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李大爷道:“不是不是,哦,姑娘,你是外地的吧!”晨星点点头:“是。”
“哦,那难怪你不知道呢。我说给你听吧。”李大爷倒是个爽快的人:“从我们村出去不远有个三清山,那上面有个三清寺,缘启长老是那个寺里的住持方长。最开始的时候,是两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逃难流浪到这儿,缘启长老见她们很可怜,就收留了她们。因为是女孩,住寺里不方便,就到我们村最东边搭了间房子把她们安顿下来。从那时候开始,有什么孤儿呀,流浪儿呀,只要是到我们三清村的,我们就把他安排到那里去住。”
“少的时候一年有一个,多的有时候一年有好几个,慢慢的就多了,房子不够住了,就又多盖了几间,修成了个大园子,还取了一个挺好听的名字,叫长乐园。到今天为止,足足有二十五年了呢。当初的好多小孩如今都大了,有的就留在我们村里,有的就走了。刚才那个抱小孩的,她老婆就是当年缘启长老给救的。一晃都过了二十几年了,长乐园已经很破旧了,大师一直想把长乐园重新修葺一下,但没钱啦,唉,现在这世道……难啊!”李老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园里现在也还有二十多个孩子呢。刚才那个在我这儿帮忙的小孩,就是那里面的。大师他是大好人,老汉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叫孩子平时来帮帮我的忙,我多多少少给他们一点小钱,我们这些穷人,也只能这样了。”李老汉确实很健谈。几句话倒说了个清清楚楚。
晨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如果当初自己遇到的是这个缘启长老,那现在的生活就是另一番景像了,或许也嫁给了这个村的某个人吧.
晨星觉得头脑乱糟糟的。胡思乱想着谢过老人家,牵着马不知不觉往村东走去。
村东尽头,有一个小院,用石头砌了个一人多高的院墙,但是有些地方倒塌了,门上写着长乐园三字,晨星把车停在一旁,径直走了进去。她飞快地扫视了一下院子,这里并不是很大,一共只有五六间房屋,园里一半的地方种了些蔬菜,另一半是空地,看来是留给小孩玩耍的。
有五六人围在一间房门前,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了,好了,各位施主请回吧,他没事了。这里就交给老纳了。”缘启长老把那几个送小孩子来的人让出屋,又对其中一位男子道:“陈施主,太感谢你,如果再迟一点,就不行了。”那男子憨厚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大师,您别谢我,要不是你,我们家阿芳也活不到今天。”
“阿弥陀佛!”缘启微笑道诵了一声佛道:“小芳和你们的孩子都还好吧?”
“好,都好,我和阿芳商量着,孩子满月的时候想请大师给孩子取个名字呢?”“好,好。”缘启满口答应着,送他出了院门。
晨星见他身着袈裟,头顶有明显的戒疤,白须垂胸,连眉毛也都是灰白色的,长得慈眉善目,问道:“打扰了,您一定是缘启大师吧?”
“阿弥陀佛,老衲正是缘启,请问施主是……”缘启上下打量着晨星。
“晚辈飘心,因为看见刚才那位大哥送了个小孩过来,想看看那小孩怎么样了?”晨星避开缘启的眼神。
“施主真是善心之人,请跟老衲来。”缘启把晨星带到了左手的一间屋内。刚才的小孩此刻正斜躺在床上,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精神很差,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小樱一手拿着馒头一手端着水杯坐在床边喂着他。晨星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心头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默默地退回了院中:“大师,我要做些什么事才能帮他们?”她问在一旁静静观察她的缘启。
“施主有这份心来看他一眼,已是有缘了。”缘启道。
晨星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全交给缘启:“大师,这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那是她们离开训练营时上官涯发给她们的。“阿弥陀佛,施主,这……老衲代这些孩子谢谢你。”虽然有些犹豫,但缘启还是收了下来。
从长乐园出来,晨星抖索精神,往杀手教总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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