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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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府内宅小客厅,我与红绫坐等紫绡。
“约我们来,自己倒不露面。”
红绫浅浅地笑着:“刚作了夫人,忙吧。”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作上的。”我放下茶碗:“虽说美貌智慧什么的,可我们这种人的身份……到底是人言可畏。”
红绫想了一会儿,摇首:“谁知道,她一向比我们高明。”
我看着红绫,三人之中,她算境遇最为不堪,宣娘娘尚能一死了事,她却只能跟着一个小官僚,不上不下,不死不活,名份更不用提了,还总遭小官僚的女人们压制。
“可惜宣娘娘,花一般的人,只是命不好。”红绫轻叹。
“我都作了亡国奴,你还提她。”
“这有什么,大家一样。”红绫苦笑:“我是悲观的人,又自私得紧,总觉得国家亡了,又干我什么事。难道是我让国家亡的?那为何让我承担后果?难不成非要一死殉国才算高义?那满城人比我该殉的多了。你看黄广义,前朝重臣,忠字当头,皇城一破,第一个当了降臣,现如今一会一个治国之策,忙得不亦乐乎。又说那方鼎,性情够刚毅,被俘后顶死不降,不过是当今皇上亲自探监,劝了几句,也就降了。大丈夫尚且如此,你我何须自责不安。”
我苦笑,是啊,我们自私而懦弱,我们不过是草芥,何必给自己刺字,精忠报国,我们一生下来便与这四字无关。
“等久了吧?”紫绡笑着进来。
“你这死臭美的。”我笑骂,拉她一起坐下,免不了一股辛酸涌出来:“都活着呢,真好,我以为永无见面之日。”
红绫兴奋之时也是轻声细语:“旁的先别说,我只问一句,你是怎样降住那位的。”
紫绡一笑,凤眼半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这岂能告诉你,你们两个都不是我这种性子的人,万一学去,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嗤之以鼻:“你说了,我还未必看得上呢。”
紫绡满头珠钗笑得颤巍巍的:“我知道你们怎么想,一定以为我约你们来,是为好好炫耀一番,显显自己本事。青绢,你看你笑的,小人之心了吧?”
红绫道:“那是作什么的?”
紫绡捏了捏她的脸蛋:“小白兔。”又捏了捏我:“黑心小白兔。”
我们怒目而视。
紫绡调戏完我们,正色道:“我是给你们指点迷津的。”
我喷了,红绫淑女风范,用丝帕捂着嘴笑。
“你说,你平日怎么对太子?”
我莫名其妙:“问反了,你该问太子怎么对我。”
“我问你只管答。”
“我什么都顺着他,不给他找麻烦,他一来我这儿,我就让他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他……算是喜欢我吧。”
紫绡听完,也不表态。这就是她不太赞同的表现。
我虚心询问:“有什么不对吗?”
“下乘,太下乘。”紫绡不屑:“除了太蠢的女人,是个人知道这么做。”
“唔?”
“还用我说?”
唔,就是那套妾不如娼,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的理论,可理论付诸行动,对我这种人来说万难啊。
紫绡看着我,缓缓道:“还有一样,以此换彼。”
“怎么说?”
“你看我这样,算是旧宫人中的大幸了吧?可好事不会让我一人占全,比如说,做这个夫人,是要贤字当头的,那么老爷喜欢哪个姬哪个妾,我便不能干涉,不单如此,有时还要亲自替他物色了好的来。荣耀是荣耀,风光归风光,失了什么,大家都是女人,不用多说。”紫绡顿了顿:“这样说起来,正妻竟是无一处好,其实不然,你纵使再倾城绝色,他一到手,总有个厌倦的时候,一两年也许视如瑰宝,三五年,势必厌了,到时运气好的独守空房,运气不好,难免给人踩在脚下,我这人什么都敢说,那种景象,却是想都不敢想。”
红绫赞同:“况乎红颜不能持久,能添悲哀。”

我问:“你是说,名份与情份,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女人说到底,年轻时靠姿色,色衰时就只能靠名份。”紫绡道:“二者选其一,选了便不能反悔。你选哪样?”
我沉吟,选哪一样?两样都好,又都不好。恨就恨在不可得兼。
红颜会老,世事无常,可红颜永远比世事老得快。
我下定决心,制定目标,斗志激昂:“要当就当大老婆啊!”
紫绡赞道:“有前途!”
表完决心,接下来就剩迷茫:“可怎么做?”
“蜗牛精神,一步步往上爬,一步登天的那是神仙。”紫绡摊手:“虽然我很美,可也是天道酬勤啊。”
我泄气,猴年马月修成正果?再看我现在,一个侍妾,起点非一般低。
“想想武则天,任重而道远。”紫绡拍拍我的手:“男人嘛,只要让他下面舒服了,人前给足面子,上面也光彩,里子面子伺候周全,再使点手段,叫他离不了你,没有搞不定的。”
我叹息:“说和没说一样。”
她凑近了,与我耳语:“不单是扁的,圆的与长的都得用上,你放在那里等着结果子不成?”
我立刻脸红,啐道:“下流!”
“你怪我说得含蓄,我便来个露骨的。”说着,紫绡打量我的衣着:“你平时都这么打扮?”
“是啊。”我注意到她的衣料,摸了摸:“反光耶,这就是映霞罗?”
她打掉我的手,恨铁不成钢地:“那帮男人满口女子才德为重,其实太不都是骨头比烟轻。色相啊,你不能不注重色相。”
我看自己:“我还行吧?”
“太素。”
我又情不自禁摸上她的名贵衣料,紫色中晕着蓝与绿,似乎还带点儿红,真好看,有机会向安朝要一匹,我也做这样一身。
“你以为色相就是衣服?”
“脸盘身材可以改变么?”
她瞪着我,鉴于从前我就比较白,所以也没瞪多久:“待会儿别急着走,我送你几样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我立即想到珠宝,财迷呀财迷,不应该呀不应该。
“衣服啦!”她叹气:“我承认色相就是衣服,行了吧?教别的你又学不了,只能外在美了。”
我连忙表示我有衣服,确实如此,太子府要什么没有。
“床上穿的。”紫绡打发我,看来有些头疼。
这时,红绫弱弱地问:“那我呢?”
“你也要?”我俩同时惊问,从前让她试一件半裸纱衣,这小妮子皮薄,宁死不从。
红绫头摇得快掉了,脸红得快爆了:“我是问紫绡如何指点我的迷津。”
“你?”紫绡看都懒得看她:“猪大肠,提起来又掉下去,提来干嘛?”
红绫扁嘴,悲戚地承受着同性的评价,柔情似水的双目饱含泪水。
虽然我也有点儿怪她太过懦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看她的可怜相,多少有些不忍:“也不全怪她啊。”
“我要是像她这样,早被人踩到地底下去了。强盗拿刀砍你,这不怪你,可你不躲,就是猪大肠啊。”
红绫红唇颤动,一包泪水滚落。
“你看她那猪大肠样儿!”紫绡无奈而愤然。
红绫哽咽着:“我哪有不躲,只是别人太厉害。”
“遇强则强,适者生存。”紫绡道:“你以为李式那帮女人都是弱角儿?老娘还不是暗渡成仓,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终得光明。”
我大出一口气,听她形容就够累的,换了我早送了半条命,哪有这样的神采奕奕。
紫绡拍了拍红绫瘦弱的肩:“妮子,男人靠不住,钱是救命佛。跟你说再多也没用,想尽办法多弄点儿钱罢。我借你点本钱,用来放贷。不是可怜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赚了还我便是。从前一起抚琴**的姐妹,谁也别跟谁客气。”
三个女人又叹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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