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舒兰住在黑龙山的日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死不死?这个问题经常困扰着花姿柳的舒小姐。按理说她是彻底完蛋了,家也回不去,贞洁也一去不返,整天面对恶棍一样的任天,如果自己是旁观者,一定冷冷地抛出一句:活成这样,还不如去死。
可是我有什么错?这是恐怕是舒兰最想不明白的。难道是我不知廉耻,主动向姓任的投怀送抱?是他侮辱我呀!我有什么错?为别人的恶行惩罚自己,这笔帐为何显得这样荒谬?而且,我还这么年轻……
我是为贞洁而活的吗?舒兰咬牙,当然不是,我是为享乐而活!人都死了,还享什么乐?活着,虽然痛苦,可难保没有脱离苦海的一天,也许家人来救我呢?也许官府清剿了这帮巨寇呢?未来太多未知,即使为了这镜花水月一样的未知,也要活下去……难道还有比现在更坏的处境?
怕是没有了,人倒霉也会有个底线,舒兰相信老天爷折磨她的兴趣已经不大了。
“咣当”,任天每次进门都要发出门板掉下一样的声音,今天也不例外。身上散发着汗臭和酒气,同样的毫无例外,他喝多了,不用猜,一定又是和弟兄们湖吃海喝,弄得醉醺醺地回来,把满嘴酒气散播到舒兰的身上,吃她的时候就像吃醉虾。
“给你的。”任天一**坐到床上,手一扬,一只烧鸡摔在桌上,正好落在舒兰的面前。
这就是晚饭,每次都是任天吃完喝完,顺手带点儿什么回来,像饱餐一顿的主人想起家中小狗。谁要你这破鸡?舒兰皱起眉,油乎乎的,脏死了,还不如昨天带回来的窝头呢。
“你不饿啊?”任天翘着腿。
“恶心。”舒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说鸡。
任天来到桌前,撕下一只腿子,三两下就吃得只剩一根骨头:“老子还没吃饱呢,最近发水,路不通,山上都快断粮了,好不容易打了几只鸡回来,给你留着你居然还不吃。”
“烂鸡。”舒兰毫不领情,扫一眼他的吃相,说人还是说鸡,依然是个问题。
任天脾气本就不好,舒兰又总是冷嘲热讽,不由得光火:“你这臭娘们——”
“臭男人!”舒兰的大小姐脾气天下无敌:“卑鄙无耻的臭男人!”
任天由脸红脖子粗,突然变成了眉开眼笑,在他的概念中,臭男人绝对是褒义:“对,老子就是臭男人。”
舒兰咬着嘴唇,没词了。吵架消耗体力,本来不饿,发一顿火,肚子突然叫起来。舒小姐最怕饿了,只因她哪里饿过呀,偶尔体会一次就比死还难受:“喂!”任天撕另一只鸡腿的手停下来,舒兰冷哼一声:“你还真不客气。”任天不明所以:“你不是不吃么?”舒兰拧着五官:“你脑子不会转弯呀?”任天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撕下仅剩的一只腿:“老子不喜欢拐弯抹角,以后有话直说。”
舒兰嫌恶地接过鸡腿,撕下外面的皮,丢掉,里面的肉才稍微放心一点,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娘们就是好玩,吃个东西像绣花。”看着都赏心悦目,任天虽是粗人,却有审美情趣,就爱她这一套:“多吃一点,吃给老子看。”
有病,舒兰心里嘀咕,不由得印在了脸上,眉头靠得近了些,眼角向上挑了些,小嘴圆了些,整个人都散发着娇气。
任天砸吧一下嘴,简直看得入迷,这娘们生气比高兴还好看!小脸一冷,却热到人心里去,燥热啊……
舒兰食量本就小,吃了一只腿子,也懒得再吃,坐在桌边望着窗外的残月出神,只听任天道:“你怎么还不睡?”我睡不睡干你屁事,舒兰吹灭油灯:“你睡你的就是了。”任天那边没声了,良久,突然道:“你什么时候睡?”舒兰吓了一跳,满心的反感:“不睡!”
他生气,他应该生气了,下一刻,他也许会跳起来,骂她?打她?舒兰通通不怕,好象这样横下心,就能让一直存在的极度的羞耻感淡去。人在任何时候,都是需要底气的。
夜渐渐深了,舒兰双臂枕着头,在桌子上似睡非睡,有人碰她的肩膀,她感觉到了,知道是他。桌子上毕竟不能混一夜,舒兰也需要一个台阶,便装作睡熟,任他抱上床。身子被放平,然后是一阵臭味,那是块大毛皮,属于她的被子。那一刹那,沮丧像一把利剑,直**心。舒兰睁开眼,想,我一辈子就要这样了么?与臭味为伍,与污物为伴?如果不是永远,那么,希望在哪儿?

原以为对面就此安静,没想到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股野兽的气息扑面而来,因为任天就在她的上方。
“你没睡?”他见她宝石一样的眸子,诧然。
“夜真黑。”
欲火焚身的任天愣了愣:“什么?”
“夜真黑。”
任天笑了:“正好干那事儿嘛。”
“别脱我衣服。”舒兰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一刹,定定地道。
“行了行了,生米煮成熟饭,还咋呼什么。”任天搂过她亲了一下:“你就是宝贝疙瘩,只要顺着我的意,要什么老子给什么。”
舒兰抬手,缓缓擦去脸上的口水:“再碰我一下,我就死给你看。”
“这话都不新鲜了嘛。”任天哄孩子似的:“乖,别闹。”
他又卷土重来,每次他一贴近,她就觉得窒息,被老虎咬住喉咙一样的窒息,他真臭,自诩男人就是臭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身上那么多毛,尤其是那胸,那腿,大黑熊也似,难怪总是喊热,平白多了一张兽皮嘛。她讨厌,讨厌他的一切,于是这次她不吐不快:“你很恶心,知道吗?肮脏,明明肮脏却以为这无关紧要。我想吐,一看见你,我就想吐,你让我想起我已经和你一样肮脏,因为,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你恶心,也让我觉得自己恶心。别碰我,我不是自言自语。”
“臭娘们!”任天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走到哪里要么被恨,要么吓人,于是大怒:“你他妈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求之不得。”舒兰冷笑:“你以为我当真怕死?”
任天的反骨比舒兰还多:“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舒兰索性推开他,放开喉咙大哭起来。
哭声对任天来说已是每日例行,偶尔不听还真有点不太习惯,比如今天这晚来的嚎哭,立即让任天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次数多了,任天不烦,所以也就不劝了,倒头大睡:“明天起来看金鱼喽。”
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还有这种奢侈品?舒兰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什么金鱼?”
“你呀。”
舒兰气极,以手捶床。睡也不是,继续哭也不是,前者太伤自尊,后者太累,想起桌上还有半只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吃,于是披衣下床,化悲痛为食量,在黑暗中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我不是决定活下来吗?舒兰啃着鸡翅膀,自问,可我为什么还要激怒那禽兽?好象不把他和自己搞疯,就对不起所受的苦难,这是什么心理?既然抱定了宗旨,选定了目标,就应该贯彻实施啊。我有时挺自相矛盾的,想法明明是那样,做出来又是另一个样。舒兰叹息,我也太想一出是一出了。
舒小姐没有想到,第二天早晨,她再次犯了这个毛病。
光顾着悲切,数日没有梳洗,头发乱如草,脸也油乎乎,衣裳更是几天没换,馊了。还好没有镜子,不然看完也要摔了它。已下决心振作,而收拾自己就是第一步!舒兰深呼吸,更自己打气,然后……
“哎,你帮我打盆水。”她对已经醒来却还在赖床的任天道。
任天翻个身:“别吵。”
“快去呀!”舒兰最讨厌手脚不勤快的人了……除了她自己。
“老子又不是你丫鬟。”任天蔑声道:“你是缺胳膊还是少腿?”
舒兰想去,可没打过水,连盆也没端过,不禁撅起嘴:“人家不会嘛。”
“不会就学。”任天硬下心肠,其实他最喜欢女人自称“人家”,嗲声嗲气,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可他不能助长她的脾性,这要都让她觉得理所应当,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舒兰气煞,自觉让他帮忙,本该是他的荣幸,可他一点也没有这种认知,真是……算了,人和人的差别有时就是那么大,以后又不能全部求助于他,什么都靠他,他的尾巴还不翘上天去?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