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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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微愣,想起前山过来的路被封了,自己才会寻后山小路而来,不料却遇到了眼前之人,于是微微躬身作揖道:“我本是前来寻自家妹子,不想打扰了公子雅兴,真是过意不去。”
男子笑道:“本以为这深山无人,所以才下湖游水,岂料这样也能与公子相遇,不可不谓缘分。”
苏陌看着他,仍是漫不经心将衣衫搭挂在身上,修长手腿露于早春湿寒的空气中,不由道:“春寒未去,公子还请当心身体!”言罢,又想到这早春湖水也不知当是多阴寒,他竟敢在湖中游玩,可见体魄非同一般。只是这人虽是一身肌肉结实紧致,却未见得有多强壮,不只是如何……
苏陌只顾思维游走,视线却不离那男子**的身躯,直到听得男子笑了一声,才恍若惊吓般转开头去。
男子也不生气,径自拿起衣服穿上了身,然后一边对苏陌道:“公子不是在寻令妹?可有下落?”
苏陌才陡然想起纪晚秋,急道:“正是,不知小秋到底在哪里?我还是先行告辞了。”
话音方落,便听到纪晚秋呼喊的声音,然后伴随着“悉悉索索”在草地间行走的声音。
苏陌忙喊道:“小秋!你在哪边?”
纪晚秋终是踏着草径寻了过来,见到苏陌便是一脸欣喜,不料却在苏陌身边见到一个陌生男子,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否上前。纪晚秋悄悄打量那男子,却见他长得宛若天上仙人,半点不沾俗世尘埃,便陡然红了脸,不敢多看。
那男子倒是毫无所觉般向纪晚秋微微笑道:“姑娘无事便好,令兄正担心得紧。”
纪晚秋微垂着头走到苏陌身边,拉拉苏陌的袖子,道:“陌哥哥。”
苏陌轻轻拍她手臂。
男子突然问道:“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既然相遇便是缘,我们能在这深山相遇,便更是要珍惜了。”
苏陌行礼道:“我叫苏陌,这是我邻家妹子纪晚秋。”
男子微怔,显是本以为二人是亲兄妹,不过也未表露,只是笑道:“小姓陈,苏兄称呼我惠言便可。”
苏陌也淡笑道:“惠言兄好兴致,这等气候也来这山上玩水。”
陈惠言道:“我自幼体弱,后来有师傅教我冬日游水,说可强身健体,于是也就习惯下来了。只是本以为今日深山无人,不料还是被苏兄撞见,失礼了。”
纪晚秋闻言讶道:“陈公子真是厉害,不像我陌哥哥,走两步路也嫌累得慌。”说完,却觉有些失礼,红了脸。
陈惠言看向苏陌,道:“苏兄一看便是读书人,所谓温润如玉,翩翩公子,本就不同勇莽山野之人,何需莽夫体力!”
苏陌被他说得有些红了脸,道:“惠言兄千万不要这么说。”
陈惠言大笑道:“二位也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没想到在这等山野之地能遇上二位非凡之人,我今日也算没白来,这个朋友是结交定了。小陌,唤我惠言便是;小秋姑娘不介意叫我一声惠言哥吧?”
苏陌没想到这陈惠言为人如此爽利,自己也有心结交,于是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三人于是席地而坐,攀谈起来。
苏陌见这陈惠言不但形容高贵,言谈也是极为不俗,更是起了亲近之心。他自幼生长在山村,后来虽然入京求学,但身边之人多是如他一般的贫穷学生或是山野村民,从未遇过像陈惠言这等举止高雅,风采颐然的少年公子。而陈惠言对他也似颇为欣赏,言谈之间好感表露无遗,一番交谈下来,三人已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哦!”纪晚秋突然叫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团团起的手巾,小心翼翼摊开来,对着苏陌笑道:“陌哥哥,你看!”
手巾中间散落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花朵虽小,但是花瓣繁复,层层淡紫深紫自花心向外层花瓣晕染开来,再透出一抹浅绿自花瓣流向花心,形容异常动人。手巾方才揭开,一抹淡然幽香就自花间弥散开来,丝丝扰扰的钻入人的鼻间。

陈惠言奇道:“此乃何花?”
纪晚秋看向苏陌,但笑不语。
苏陌用手指捻起一朵花瓣,微微笑道:“此花名叫春醉。”
“春醉?”陈惠言闻言也用指尖轻捻花瓣,道:“听来更似酒名,却是异常贴切,花语低诉满芳华,便是一年春醉了。便如醇酒,醉了人;得此花开,醉了春。”
苏陌抬眼看向陈惠言,眼里星芒闪动,笑道:“其实见笑了,此花本无名,只是当年我与小秋游山偶然所得,于是取了这名。”
陈惠言闻言,讶然看向苏陌,道:“得识小陌,不枉此生。”
苏陌不知为何,心底暗自一跳,避开了眼去。
纪晚秋未曾见得异样,只是笑道:“陌哥哥要叫它春醉,我却要叫它牵红。”
“何解?”陈惠言问道。
“这里是姻缘庙,这小花自然当是姻缘花,就该作红娘牵红线,无需醉春,只需醉情就够了。”话到此处,已是红了脸颔了首,声音低不可闻。
陈惠言看纪晚秋情态,又看了一眼苏陌,暗自一笑,已是心底有数。
三人再聊些时候,才觉天色渐晚,便欲起身离开。
苏陌与纪晚秋想沿小路回去,却被陈惠言阻道:“自正山便可。”
纪晚秋奇道:“可是路已被封……”
陈惠言一摆手道:“方才惠言有所隐瞒,还望二位不要见怪。其实我原名陈静,自惠言。”
“陈静?”苏陌默念道,然后大惊,“阁下是定远小侯爷?”
陈静点头道:“确实是。”
纪晚秋也是失了颜色,无措的看向苏陌。
陈静看二人情态,轻叹道:“我一开始不肯表露身份,就是怕这样的情景发生。不料最终还是难以避免。”
苏陌回神道:“小侯爷你……”
“我说了叫我惠言!”陈静面色有些难看,“是否因为我是定远小侯爷,二位便要避我而去?连朋友也做不得了?”
“惠言!”苏陌抬手握他肩膀,“无论你是何人,你都是我们的朋友,无可更改!”
陈静闻言眸子一亮,直直看向苏陌。
“是啊,”纪晚秋也道,“我们只是太吃惊了,所以,惠言哥,我们还是当你做朋友的。”
陈静一脸欣喜,恍若孩童般笑道:“太好了,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陈静最要好的朋友!”
出了后山,天色已暗,小郡主一行人已经先行离去,只剩一顶轿子和几个仆人候着陈静。
陈静嘱咐奴仆将纪晚秋先送下山,自己与苏陌在后面走下去。
纪晚秋开始欲拒绝,却抵不过陈静的坚持,终还是先坐上了轿子。
陈静与苏陌缓缓行在山间,看着迹苍山黄昏美景,一边肆意攀谈。两人言语投契,不时传来阵阵轻浅笑声。
可是再行些时候,天色突然变得晦暗,乌云也聚了起来。陈静眉头一皱,拉了苏陌寻地方避雨。两人在山间行得急促,雨还是不肯稍待的落了下来。等躲进了山洞,两人衣裳已湿,苏陌慌乱中还失了一只鞋子。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苏陌失了些鞋子,山路泥泞不堪,又四处碎石嶙峋,这路实在是不好走。
陈静探头看天色,道:“等不下去了。”便回身要背上苏陌。
苏陌连忙推拒,“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陈静作色道:“莫非你还当我是小侯爷?”
苏陌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却坚持推拒。
陈静最后不耐道:“可也可,不可也可!”径直背起了苏陌,出了山洞。
苏陌开始还作挣扎,后来却担心摔了陈静,也就不敢乱动。强自按耐住一腔怦然心跳,轻俯在陈静背上。
行得不远,陈静的家仆便赶了过来。
陈静最后嘱了仆人用轿子将苏陌送回家,方才离开。
苏陌一人坐在轿中,随着山路浮沈,心底一时涌上各种滋味,只是最后纷纷化作那人淡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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