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蝉,螳螂,黄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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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戚手持一柄狭腰铜剑,斜斜指向身前右下方,如渊停岳峙,只有剑上的一抹幽色绿芒在狭锋间流转不止,且每转一圈便愈加炽亮一分,直至夺人双目,摄人胆寒。
柳下拓手上则是一杆三尺长的短矛,横排身前,如高山仰止。矛头处一束红缨根根竖立,鲜**滴——那红缨据说是用三百多人的鲜血染就,让人看上去便如死神亲临般未战先惊.......
一个起式却是棋逢对手!
稍倾!就在众人感同身受地受迫于两人周身散发出的海浪般滚涌的气息时,宁戚一声悠长的厉啸,已先行展开攻势。
那出剑的速度已经肉眼难辨,只可见剑锋上的一道夺目绿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轨迹,迅即在空中凝出一道弧形精光,在人们尚惊羡于它的艳美绚烂之时,已募然如莲花般怒放绽开,化作十几道凌厉的剑花,重重光影疾如强电,直取柳下拓的头颈、胸前要害。
一出手便是一记绝学,意图在气势上谋得先机!
柳下拓由衷而赞:“好一式‘天女散花’!”身形已骤然而起,不退反进,以血肉之身迎向利刃。看似惊险,实则却是极高明而又需足够胆识的破解之法。乃是以身为饵,吸引宁戚变化万端的剑招用老,才看准时机加以反击。
及那剑锋堪堪挨着,柳下拓才高喝一声,同时单手执矛圈腕横摆,在一片惊呼声中矛影开阖间已兜出一个大环——便如虚空画出一片足纳百川的大湖,已将所有剑花都尽收其中,随着绿光乍敛,几乎同时一道耀眼红光从那大湖中出水蛟龙般激射而出。
“接我这招‘金弓射日’!”
同宁戚的轻灵飘逸不同,柳下拓短矛势道却是刚猛至极,如天降惊雷挟着烈烈风声,煞是骇人。
两人一个攻的飘逸凌厉,美轮美奂;一个守的大气磅礴,威势如虹。两招一出,立时博了一个满堂彩。
“宁公子好剑法!”
“柳老大真神矛!”
“好力道!”宁戚后退一步,却是以退为进,剑芒乍然收敛,归于朴拙无奇——这一柄铜剑似于它的主人合为一体,化繁为简中取大道无形之势,即平且厉如一道光矢向那激进的矛影斜劈过去——
“喨——”金戈交击中,一线绿芒刚好刺中红光的中心……立时如同打翻了油彩坛,红绿交错纠缠着四散开去,在内力的激发下映着夜色灯火如礼花般灿烂耀眼,甚至空气中都能嗅到焦火的味道......
场中又是一阵暴喝叫好!
剑矛之势一触即分。宁戚手腕翻动间已就势圈出一道弧形寒芒,绕过矛影反身直刺——这一剑虽无变化,胜的却是速度和出其不意——可待寒芒化去之后,宁戚却忽地发现面前竟已没了柳下拓的身影。一惊未定,就觉左肋下乍然红光迸现,柳下拓那杆短矛竟鬼魅般以难以揣摩的角度由下至上刺进自己的护身剑气内,便仿佛来自地狱的妖蛇......只是与刚才风雷滚动的一矛相比,这次来势却悄无声息,但凌厉险峻之处绝对反有过之。
这等修为,显然已到了收发随心,人矛合一的地步。
“啊!戚哥小心!”一旁的彩凤花娘关心则乱,眼见自己心仪已久的檀郎身处险境,不仅脱口而呼。场中也同时传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便仿佛那利矛的搏杀对象就是自己的身体要害般。
宁戚自非等闲之辈,惊而不乱。运腕圈剑,硬生把剑势收回,并以剑尖射出一道白芒剑气击地,同时整个身子募地凌空反弹而起。
一个如苍鹰搏空,一个似俊鸟投林。上刺的矛影与腾空的身躯一时形成追逐嬉戏的局面——看来好看,但只有亲历的人才能深刻感知到那毫厘之间命悬一线的紧迫感和所需的浩然勇气与胆识。

待身体腾至最高处,矛影的上升之势也已到了极点,宁戚猛然下坠,铜剑如穿云红日,向下返进,迫得柳下拓连忙放弃攻势,撤矛相抵……
果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随着两人斗至酣处,你来我往,压箱底儿的招法尽出。虽一时还分不出仲伯高下,却把这场“利剑斗神矛”的双龙会演绎得让人叹为观止,淋漓尽致,不时赢得阵阵满堂喝彩。
连原本想退居幕后的宁天辙都忍不住站出来,探头观望,并暗暗为两人的表现击节叫好。暗自赞叹真是英雄出少年,卫国双龙果然名不虚传,果然名不虚传啊!只可惜了二龙不能并为我用,实乃憾事。
就这样在一旁众人情不自禁的喝彩和惊呼声中,堪称卫国数一数二的两大青年高手在夏末秋初联袂为大家奉献了一场精彩分呈的争雄好戏。
但见人影闪跃、劲风涌动间,炫空而舞的两道红光和绿芒忽而为团、为线、为点、为面,忽而交击、纠缠、相持、飞溅,时而如双龙抢珠,时而如鸳鸯戏水,时而如乳虎啸谷,时而如鹰击长天……
在场观看者无不屏息凝神,张大了嘴巴连叫好都已来不及。
而时间也在这精彩纷呈的对决中不觉间一点点流逝......
而此时的柳下拓全力施为之下却还有另一番想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战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取胜。尽管他也很想全力地与面前这个生平第一个对手痛快地大战五百回合——要知道对于习武之人,能寻到一个合适的对手要比交到一个贴心朋友更值得珍惜。但此时柳下拓却必须压制住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忘记此时的目标是乘机制造混乱,然后于混乱中为兄弟们谋得逃生的机会。
柳下拓暗暗下定主意,把一把短矛使得大开大阖,充分利用场地,以刚猛的劲气迫使四围的守卫退后,再退后,使得包围圈愈来愈大,愈来愈散。
柳下拓原本的计较是寻机会乘机偷袭宁天辙以期制造最大的混乱,却无奈这个宁戚实在了得,一柄青铜利剑逼迫的自己丝毫没有抽身他顾的可能,相反稍一走神都有败绩的危险。
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该如何应对呢?柳下拓不免心急。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不能再等了,怎么说也要放手搏一下。
柳下拓当先变招,一改大气磅礴的打法,而走轻灵的路线。一套小巧的贴身连击技法应手而出,六六三十六式,求的是精准,短短时间便连出三十几矛。宁戚一时准备不足,暂且连连后退以观后招。
柳下拓一见有机可乘,心中不禁暗喜。“再接我一矛!”不动生色地骤然直进一矛逼得宁戚大退两步,而自身却募地凌空一式后翻——竟有七八丈开外,整个身体弓成一只厉矢直射入大门处的一群守卫当中。
“啊!”观兴正浓的守卫不期然竟遭遇这样的变化,还以为柳下拓是被宁戚的劲气击中,弹射至此,于是纷纷避让以防被夹带的劲气所伤,或者新买的衣服上沾染血迹——可不经意间,大门处却暴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出来。
柳下拓心中更是大喜。在空中顺势一拧身,短矛以力扫千钧之势横拨而出,悍然的气势如忽起的骤风,带动周遭空气也发出嘶嘶怪啸。
这群守卫自然没有宁戚那样的身手,“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超强的力道迫得纷纷后退,距离近些的甚至被强大的气流击的腾空而起,跌出五六步步开外。
好一个柳下拓,果然英雄了得。在和宁戚那种级数的高手酣斗良久之后居然还能使出如此强劲的力道。
在宁家寨中人一时茫然未回过神之际,柳下拓见此高呼一声:“兄弟们速度,闪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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