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皇后无冕(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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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给我那道圣旨,但封后大典却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日益临近!有时候,他固执起来比我还厉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三天的时间,他依言将后宫除了皇后——不,现在应该被称作贤妃娘娘的姬滟之外的所有妃嫔都遣散回了原籍!原本废后,再立新后就引发了朝野上下、百姓民间各种各样的论潮;再加上遣散后宫女子这一条,整个菲图皇朝炸开了锅。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为我这个简单的女子镀上了神秘的光环,将我从前开醉枫楼、逃嫁、进宫、被贬皇陵、封妃、被打入冷宫等等情节如数家珍地变作他们日日热衷的谈资。
与此同时,朝中各府的内命夫人纷纷进宫求见,为的就是一睹我的容颜;这种情势之下,宫外的讨论越演越烈,几乎将我传得像下凡的仙女一般。昨天蔷蔷、薇薇带着子鱼进宫来看我,绘声绘色地将所听闻的数十个版本一一讲给我听,差点没把我笑晕过去,直叹传言相差太远,全成了以讹传讹,和我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听刘云说,这些天姬滟被禁足在正阳宫,出人意料地安静。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以她的个性只会在沉默中爆发,不会在沉默中消亡。后宫之中,只余她和我两人,她是不会放过我的,不知道这一次她会做出点什么事来!
“娘娘!”春菊和数名宫女对我拜了拜,拉回神游太虚的我。
“怎么了?”听刘云说,这些天皇后被禁足在正阳宫,出人意料地很安静。
“娘娘,皇上吩咐奴婢们为您试穿礼服!”八个着清一色宫装的宫女托着托盘,托盘上摆满了华贵服饰、环佩、头饰等,件件皆为珍品。
“好吧!”他为我所做下的已经太多了,甚至违背了这个时代该有的规律与秩序!既然这已经是定数,即使我内心不愿,也无法对他再加苛责,因为独宠一人需要有旷古烁今的勇气和魄力。
宫女们紧张有序地为我换下衣衫,从内里的衬裙到外衫、披肩,她们的动作小心翼翼,轻如羽毛。足足一柱香的时间,整套繁复的礼服才中规中举地套在了我身上。接下来,一个生得极为白净的中年女子负责为我梳妆,不停赞叹:“娘娘的皮肤真细!”
听着这话,我想起在木家出嫁时的情形,莞尔而笑:“还好!”眼下的情形仿佛我要出嫁一般,隆重得不像话,心里装的全是淡淡的幸福,脸上不知何时已闪现出陶陶然的欣喜来。看来,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除了幻想丑小鸭变天鹅外,还奢望能得到从一而终的爱情。不过,老天厚待了我,这两个愿望中,前者已实现,后者也为期不远。沐云,这一生,你没白活,除了走不出这皇宫,你什么都有了——有一份真心实意的爱,还怀有一个与他的爱情结晶。
再抬眼,宽大的铜镜之中那个女人是自己吗?镜中人,弯眉似月,明眸善睐,削颊如玉,微微翘起的唇此时正染着诡艳的蜜;头簪晶莹,几只镶嵌美玉的钗斜插在发际两侧,金钿碧瑶铸的圈形后冠穿过密织的发束轻灵地落在额前,两缕细软的发丝悠然垂落于颊边;鲜红如血且滚着金色云边的外衫,金丝细绣的凤纹披肩,玄古的黑色高领勾勒出长长的脖颈线条……原来在这菲图皇朝最传统的华贵礼服下的我竟然可以如此突然地高贵起来!我笑了,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绝世美人,这番打扮下来,自己也还是吃了一惊,看清自己还有这么令人惊异的另一面,三分骄傲、三分英气、三分自然再加上一分满足,俨然成就了眼前这摄魂夺魄的红妆,果真是‘人要衣装’!
“啧啧,怪不得昕儿将你宠到骨子里了!云儿穿上这身装束,真是说出不的优雅!”太后不知何时已站在殿堂之内,对我这身礼服夸赞有加。
“给太后娘娘请安!”我被她赞得有些羞敛,慌忙行礼。
她亲手扶我起来,触到我那一年四季都冰凉的手,不仅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有身孕的人了,别动不动就行大礼。你的手怎么冰成这样?”
“回太后娘娘,臣妾这手一年四季都这样,您别见怪!”
“唉,你真是教人心疼的孩子,难怪好事都尽归你了!”我知道她指的是皇甫文昕这些日为我所做的一切——这原本也是她年轻时的梦想吧!
[第四卷云且留住:第七十三章皇后无冕(2)]
“太后姨娘也在?”眉眼盈盈一望,他的身影已飘在我面前,满眼惊艳。“云儿,你穿上这身礼服,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也是了,他从没见过我这么隆重的扮相,很久之前他眼中的我还是个胖乎乎的肉球,滑稽得要命。
“云儿是打扮得太少了,应该多打扮,别教人看了笑话去!本宫像你这般年纪时,可爱梳妆了!”太后转着圈儿看我这身扮相,谈笑间仿佛看到了她自己年轻的时候。
我没敢为她的话笑出声来,只略微低头,噙了些笑意在嘴角。她哪里知道我从前时代的衣服简单易穿到了什么程度?对于我这样极怕麻烦的人来说,要是天天都穿身上这样的服装,一穿就要穿一柱香的时间,还得在好几个宫女的帮助之下才完成,完事再梳妆一番……干脆啥事也不干,天天照镜子好了!
“云儿是怕麻烦!”看穿我的想法,他微微一笑。关于穿着,他是知道的了。记得有一次我让人照图做了一件短袖的衣裳要穿,他看了半天,说是太暴露硬是给没收了。从此,我再不敢将一些现代的创意做给他看。
“好了,好了,本宫走了!昕儿,可得把云儿照顾好了!老天眷顾,皇甫天下后继有人了!”太后说着,让宫女将她扶出殿,将满殿的温馨都留给了我们。
望着镜中一对璧人,我俩四目相对,深情不移地相视一笑!
“烟波横扫,眉峰紧聚,玉人似水娇花!”一时兴起,他随口吟了几句词来。“皇朝可不只石之彦能吟词,我也可以为你作词的!”
“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久远的事来?那都是过去了。”我宽怀渐笑,到底是了解他的。
“是,都过去了!”
突然地,‘过去’两字突兀地浮现在我心坎上。我在喧闹的宇阳殿挥霍着幸福,被禁足在正阳宫的皇后呢?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镜中,我的眼神黯淡了一些,心里有些不踏实。
“怎么了?”他复而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恬静一笑,我不自在地说:“这身服饰穿在身上,我总觉得不自在,感觉有点怪!”
“习惯了就好!”他轻言,眸光如溪,和缓淡定。
“还是先脱下换回原先的罢,以后再穿!”如果穿着这么隆重,我怕自己自迷失在这禁锢之中,连话也不会说,遂坚持让宫女前来为我换下。
他无意勉强我,顷间茫茫然笑了一回,不语,眼见宫女七手八脚地为我换衫。
*
也许是心情大好,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即是五月十三,离明月满圆的日子仅剩下最后两日。即使这样,我还是从心里抗拒着领受皇后头衔。在外人看来,这多少有矫情的成份,但我却不这么想。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华丽、宽大,却极度缺乏安全感。我想做的只是他的妻子,与他过简单平淡的生活!
因为有了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我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这夜也不例外,早早地沐浴过后,支着烛,品着茶,我捧书而读,直到人实在是困了,再无法等他批完奏折回殿,让春兰、夏兰伺候着宽衣、铺被后便早早地睡下了。
半夜醒来,伸手一摸身侧,他不在,我绷紧心弦,隐隐地觉得不太对劲,急忙翻身下床,披了件厚实的披风,穿了绣鞋,匆匆出殿。走至殿门口,守夜的秋兰和冬兰见得我,连声道:“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皇上人呢?你们可有见到他?”见不到他,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由的惊慌,望眼殿外,黑咕哝咚地一片,厚重的乌云挡住了皎洁的月华,温暖粘温的风拂面而来,薄薄的雾气透着让人不可喘息的沉闷。
“娘娘,皇上这会儿可能还在御书房呢!奴婢们没见他进寝宫。”两人摇头,齐声回话。
“现在几更天了?”
“回娘娘,现在三更天!”
“备灯,我要去御书房!”听她们一说,我眼皮儿直跳,就怕这宫里又生出点事端出来!
事实上,我带着秋兰和冬兰、小德子三人去到御书房,原本该候在门口的侍卫此时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书房里灯明如昼,座椅上却空无一人。案台上的朱笔尚在,一纸奏折半开着尚未批完。我顿时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懵了。他去了哪里?
“娘娘,您别着急,看样子皇上走得匆忙,来不及告诉您!”秋兰掩下眼中焦急,安抚着说。
“娘娘,要不先就在御书房等等看,说不定,一会儿皇上就回来了!”小德子也劝了起来。
“娘娘——”突然,冬兰站在殿门惊讶地叫了一声,“这儿有血迹!”
[第四卷云且留住:第七十三章皇后无冕(3)]
“什么?”血迹?我快步到殿门,细看一眼,地上果然有一片暗淡的血迹。由于血迹快被风干了,又在夜色之下,所以我们进殿时没有发现。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御书房一个人也没有,这血从何而来?难道有刺客吗?心狂乱起来,找不着方向的我慌了。
“娘娘,您没事吧?”冬兰提着灯笼问。
“没,没事!”我凝了凝神,用指尖轻按抽痛的太阳**,费心思考起来,“小德子,你快回宇阳殿,看看皇上有没有派人回去.
“是,娘娘!”小德子飞快地跑去了。
“到周围看看!”我拎起裙摆跨过门槛,心想虽有血迹,殿内灯火尚在,所有的物品都整整齐齐,未见半分慌乱,倒不像是有刺客行刺的样子!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那血迹是谁留下的?他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宫灯明亮,冬兰又掌了灯笼,通向御花园的幽暗通道还是让我打了一个趔趄,几近扑倒!
“小心!娘娘!”秋兰提心吊胆地拉住我轻颤的手,脸色刷白。自从有了身孕后,所有人对我的衣食住行都不敢大意,一门儿心思顾着我的安全。
“我没事!”我轻声说,站稳身体继续前行。哪知一个黑影迎面撞了过来,这回变成了秋兰和我都一坐在了地上。

我刚要出声,冬兰已大声呵斥:“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奴才瞎了眼,竟敢撞贵妃娘娘?给我站住!”
那黑影听得这话,身形定住,哆嗦得不行,慌忙跪地,紧着衣袖细声细气地回答:“奴才莽撞,请娘娘恕罪!”原来是个小太监,不知他走得这么匆忙是要赶去哪儿。
借着秋兰和冬兰的力量,我站起身来,心想若不是夜色迷茫看不真切,说不定他这举动是故意的:“起来吧,哪个宫里的?”
“禀娘娘,奴才原正和宫的。”听我说了话,小太监变得不是那么紧张了,声音大了些,仍不敢抬头。*&qt;>R
淑妃宫里的?淑妃刚走,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黑灯瞎火的,半夜三更,他来御花园干什么?
“说,半夜三更,你走这么急是要去干吗?”
“回娘娘,是皇上吩咐奴才去元福宫请太后娘娘,因为事情紧急,奴才便抄了近路。花木繁多,奴才没看真切,不小心撞到了娘娘,请娘娘饶了奴才吧!”说完,他怯怯地朝我叩了几个头,求饶不止。
“皇上现在在哪儿?半夜三更的,去元福宫请太后娘娘做什么?”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也不知是真是假。
“娘娘,皇上在正阳宫!贤妃娘娘正闹腾着,皇上劝不开,便支奴才去请太后娘娘!”他抬了头,见我没生气,据实相告。
[第四卷云且留住:第七十三章皇后无冕(4)]
他在正阳宫!姬滟在闹什么?还需要惊动太后?我左右猜测着,挥了挥手,说:“既然领了皇命,那就快去吧!”
得了我的话,小太监叩谢着起身,跑得得飞快。
“娘娘,夜深了,要不咱们回殿吧,不用去凑什么热闹了,您的身子要紧!反正十五就在眼前,贤妃娘娘就是再闹,也不济事的!”秋兰劝和了一句。
“不,去正阳宫!”我倒要看看姬滟究竟闹出什么动静,竟需要太后娘娘亲自去?这么说完,那滩几乎干涸的血又出现在眼前,我突然有点晕眩。“快,秋兰、冬兰,我们得走快些!”
到正阳宫时,正阳宫里外灯火通明,里里外外站满了侍卫、宫女和太监。怪不得御书房一个鬼影儿都没有,原来全到了这里!我大感意外之下,我借着一只又一只燃烧着的明亮火把,听着一浪又一浪的叩拜、请安的声音,从众人迅速让开的通道里进了正阳宫,转到正殿。皇甫文昕颀长的身影就立在殿前,背对着我。两三个姬滟的亲信宫女,颤颤兢兢地站在殿门前,挡住了我的视线。才一靠近,夜合花的花香馥郁而来,缠缠绵绵!
只听得皇甫文昕用极尽温和的声音劝说:“滟,你别做傻事!”
我颤动着站定,听着他极致轻柔的话,几分酸涩涌上心间扉。几个宫女发现了我,我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她们就已低身行跪礼:“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宫女的声音清晰地落入殿里殿外的所有人耳里,皇甫文昕木然地转身,眼里布满血丝,讶然于我的到来:“云儿,你怎么来了?”
举目一扫,殿里的姬滟盛装在前,双手握住一把尺长的尖刀。刀身在灯光之下泛着玄妙的银光,冰冷、放肆又极致锋利。她见我,并没有惊讶,只是愤怒地眯眼看过来,目光似无形的利刃一样凌厉。我就知道她是不可能那么安静的,她只是在等待报复我的机会。
我沉默着淡然看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么,沉默着淡然看她。
“都是你——”声音很张狂,显然与她外表的冷静不成对比,那眼光里全是彻骨的恨。与此同时,刀划破了她的外衣,‘嘶’地一声。我的心猛然被提到了嗓门儿口,紧张得手心沁出了汗,皱眉转向他求助……
宫女朝着她尖叫几声:“娘娘——”
我紧张得手心沁出了汗,皱眉转向他求助。
“滟,你别冲动,是我欠你,你别这样……快把刀放下!”他急得满头大汗,眼光紧聚在她手中的刀上,双手捏成拳,准备随时冲过去夺走她手上的刀。
但是,她绝望地拒绝相信他,并灿烂地笑起来,笑音在殿里来回激荡,迅速转为凄厉,最后是令人心神俱裂地悲伤。“啊——”尺长的尖刀没在她胸部,刀柄上的那双纤细的手颜色鲜红,像五月的石榴花一样火热,又没有任何温度。“我要让你后……后悔……是你……欠……我……”
血从她的胸口汩汩涌出,那身象征高贵身份和地位的红顷刻之间便被血染了个透。钗发散乱的姬滟嘴里溢出一口血来,血珠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去,清瘦的脸变得更加憔悴、苍白,和殿内那夜合花一样凉,但她却露出一个噬心的媚笑,话语断断续续,每吐出一个字,她嘴里的血就涌出一些,“是……你……欠……我的……玉儿……是……是她……害……害死的!”她那只染血的手不甘心地指向我,滴着血,很是恐怖。她的眼神绝望、哀伤、恨意绵长,使我惊恐地后退几大步,摇摇欲坠地靠在殿门。
“滟!”原本靠向我的他,惊叫着冲过去,紧握住了她那只骇人的手,也染了一手鲜艳的红。她的身体像秋风中的树叶一样,翩然而下,将她从前的优雅演绎得分外到位,最后软倒在他的怀里,而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仿佛在宣告着她的胜利,眼睛一动不动地落在我身上,僵硬而固执,声如蚊蝇地说:“我……要……你……后悔……”又是一口浓稠的血……嫣红一片……
我哑然无语,疯狂蔓延的恐惧震住了四肢百骸。她用死,来战胜他对我的宠爱!她宁愿坚强地死,却不愿这样卑微地活着在我对她造成的阴影里,以生命为代价来剥夺他对我的爱。她太可怕了!
我满眼触目惊心的血红,红色的衣衫,红色的血,就连她的笑也被渲染成了残酷而妖艳的红色!
“滟——”他长嘶一声,怀里的人已双手垂地,那刀深插在她的胸口,血花将他的衣衫染红了,还爬上了他的脸。那双眉紧紧地结在一起,他的脸漠然了,用结实的臂膀把满身鲜血、毫无生气的她搂住,吼出一声五味杂陈的话:“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报复……你为什么要报复……为什么……”
我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悲愤的声音,第一次看他发狂吼叫的样子……那不是为我,而是为这个出身高贵,宁愿用死来验证爱情的女人!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突然之间变得可贵起来,作为一个倾尽心血为他谋权天下的女人,虽然没得到他一生最可贵的爱,却有一颗如血一般火热的心。不管她是否做过许多错事,却仍是最爱他的女人!如果不是我的出现,这个菲图皇朝将是一个帝后和睦的趋向繁华的王朝……
那刀是她自己握杀的,然而我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时候,所以这一刀不仅仅是结束了她的生命,还深刻地割裂了他与我的感情,而她的脸上,缀着微笑,那是打败了我而发出的笑……我惨笑一声,突然敬佩起这个女人——这个骨子里血性十足的女人。她只用一瞬间就成为了他身上永久的烙印,使他背负上歉疚的罪名,而我正是这份歉疚的载体。一切事物都因为她的血而停滞了,连那夜合花的浓香也因为血的浓重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血,热的血从她身上的刀口处急驰……我忘记表情,忘记叫喊。宫女们也忘记尖叫。殿内静得压抑、窒息,唯有血的腥腻在空气里慢慢弥合。
她死了,一双秀雅的眼带着微笑——不,应该是对我的嘲笑——一直落在我身上,不曾移开!为什么一个这样拥有权贵、聪慧的女子,要选取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的身体在发抖,为她这样的举动不知所措,更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试着叫他一声:“昕!”
他抬头看我,深深地迷惑,像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要来?”
他在质问我!我为什么要来?我也不知道,难道我真的是来看热闹?像秋兰说的一样?因为这句问话,我张惶不安。她说,不是她害死皇甫烟玉!那么,难道是我?我陷入了不可消除的僵局,重新凝视着自己这一双手,难道它们也沾染了罪恶?“昕——”
他抱着她火红的身体,重复地问:“你为什么要来?”怀疑、不安、严酷占据了他的双眼,晦涩地看我,唯独没有爱的痕迹。
“我……我来看你!”也许,满眼的血让我愧疚,或者说是一种油然而升的同情,原本理直气壮的话居然被我说得生硬、结巴。
“你走,回宇阳殿去!”他抛出生硬的言语,再不看我。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已不语的他低头锁住逐渐没了温度的姬滟。她那身张狂的红衣让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路!一个原本坚强的,拥有莫测城府的身为后宫之主的女人在绝望的时候宁愿用死去留住她所爱的男人,也不要活着看这个男人独宠我这个宿敌!而且,她最后还用了卑鄙的一招,将皇甫烟玉的事又套回了我身上,所以深爱我的那个男人犹豫了,冷漠了。
“我走,我走——”做什么皇后?开什么玩笑?他是个君王,可他不该这么冷漠,不该!仅是这么一瞬,我感觉到了他的陌生,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害怕,伸手捂上了小腹,仓皇而逃。好,我走!我没有眼泪,我相信他爱我,但是现在这份爱中间因为姬滟如此激烈的死生出了难以愈合的伤口!以后,我们还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
心乱如麻的我强撑着不堪重负的躯体紊乱的我强撑着不堪重负的躯体,远离殿中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出了正阳宫宫门,太后已到,我诧异着行了礼,不等太后允可起身,旋身而去。
太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都能实现,现在这宫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了,可姬滟却是这么狠地在我和他之间筑起了一堵厚实的高墙。眨眼之间,美好的一切都变作了未知数。想着这些,我思绪起伏,神情恍惚。
“娘娘?您在想什么?”冬兰憋不住地问,杏眼中全是惊乱。
“没什么!”原本渐热的夜被满脑的血红撵淡,收紧披风,我两手交缠,踌躇不前。十五,我不会再穿上那身高贵的朝服,因为从头到尾,我都不想!做皇后的,永远只有姬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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