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意随清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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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六的晚上,柳愔愔房里有客要换新茶,其他丫环都抽不开身,玉露就下楼去重新泡茶。刚下楼梯,就被人拉到暗处。玉露吓了一跳。只听那人低低地说道:“小玉露,我是阿大。”
玉露拍拍心口说道:“原来是总管大人啊,吓死我了。有什么事非要在这里说吗?”
阿大握住玉露的手说道:“我的好妹妹,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不知道哥哥惦记你多久了,你却连碰都不让我碰。你当我是洪水猛兽啊?”
不是吧,又来一个骚扰我的人。天啊,谁来救救我。玉露心中有些焦急,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总管大人,您现在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这个院子里这么多长得好看的丫环,就属我样子普通。您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家小姐还等着喝茶呢。”说着,挣开阿大的手,就要离开。
阿大又拉住玉露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玉露一看,正是前日自己为了引开醉汉,扔出窗外的鞋子。阿大说道:“好妹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双鞋子是我从胡掌柜手上拿走的,我记得这好像是你的鞋子吧。怎么?都能送给别人定情信物,就不能让我牵牵你的手吗?”
玉露知道阿大误会了,可是一时半会儿又解释不清楚,只好说道:“总管大人,您的眼睛里什么时候揉进沙子了?那个胡掌柜经常去谁的房间您都不知道吗?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甩开阿大的手,走开了。可是心里明白,这件事还没有完。
八月十七,玉露刚吃过早饭,柳愔愔还在睡觉。柳三妈就一脸不高兴地把玉露叫到了后花园。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活像丢了一千两银子。”玉露想要气氛轻松些,谁知说了这句话,柳三妈脸色更难看了。
“我问你,可认识一位姓金的公子?个子很高,长得还说得过去,看起来没什么钱,其实很有钱。”柳三妈气冲冲地说道。
玉露仔细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位金公子,唉,又有一个人要倒霉了,竟然得罪了柳三妈。看着她生气的脸,不敢贫嘴,小心地说道:“妈妈,玉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公子,不知出了什么事啊?”
柳三妈说道:“你没有见过人家,人家怎么肯花钱替你赎身?”
“什么?有人花钱替我赎身?”玉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位金公子一大早就来了,问我这里可有一个人叫做玉露,他要替玉露赎身。我看他衣着普通,料他没有什么钱,想要他知难而退,就漫天要价,问他要一千两银子,谁知他一下就从包袱里拿出十个足色的百两大银锭。我当下傻了眼,说过的话也不好收回。这下可怎么办?丫头,三妈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不舍得你走,再说愔愔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最舍不得的人一定是她。我这是办了什么事啊。”柳三妈的话语里满是懊恼。
玉露打定了主意,说道:“妈妈,您放心,我不会走的。让我单独去见见那位金公子,劝他离开。有人给我赎身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玉露一个人到了柳三妈的房间,只见一个高大男子身穿黑色长袍背对着门口站着,正在瞧墙上的字画。玉露轻咳了一声,问道:“打扰了,不知可是金公子?”

男子转过身,看了看玉露,点了点头。
玉露仔细看了看男子,只见他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面貌清秀俊朗,只可惜满脸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亲近,减色不少。看过之后,玉露客气的问道:“公子好心替我赎身,不知可否请教大名?”
男子的声音如秋风吹过,让人有阵阵凉意。“我叫金风。”
听完这句话,玉露首先想到的是一首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没有搞错,他怎么会叫这个名字?也许他不知道,因为写这首词的秦少游现在还没有出生,也许还要等上将近一百年,这首词才会出现吧。可是,我知道这首词,我会在意啊。怎么会这么巧?有人叫这个名字,而且叫这个名字的人还要为我赎身?玉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望着金风,觉得他的脸比刚才好看多了,本来就有些信命的她,此时心中更多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姑娘,只要你点头同意,柳三妈就会给你一张凭证,你就能离开这里了。”连声音都变得好听了。什么,我可以离开这里了。等等,等等。我不能走,这里还有初儿,我哪儿也不去。
玉露回过神来,说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而且与公子不曾相识,实在不忍心公子破费。
金风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里如同污水一般,你要在这里随波逐流,不怕弄脏了自己吗?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玉露心中有些不服气,就算你手中有银子,那又如何?你就高我一等吗?这样同我说话,明显就是瞧不起我。“公子没有听过吗?水至清则无鱼,污水里反而养料充足,我在这里怡然自得,不必公子费心。我看公子不像是经常来这里的人,不如早早离去吧,免得这里弄脏了公子的衣服。哦,对不起,公子您穿得是黑色的衣服,就算是弄脏了也看不出来,我少见多怪了。”玉露痛快的说了一通。
金风一愣,说道:“外面清风,你不跟随,偏偏要在这里怡然自得,是我多事了。”
玉露接着说道:“你跟随你的清风,我追逐我的污水,我们各不相干,公子请吧。”
金风脸色更加阴沉,也没有答话,拿起桌上的包袱,推门离去。
得意之余,玉露心中也若有所失,可是这么做不后悔,现在初儿不可能离开这里,自己也只有舍命相陪。
金风走在街上,心中一口气好不容易咽下。这个女子这么固执,真是生平未见。明明是她自己许愿要人给她赎身,我来给她赎身了,竟然还要把我赶走,一点道理都不讲。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久,她是第一个许愿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弄出来,免得其他仙家以为我什么都不做。
夜已深,玉露早已睡着。柳愔愔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看着还很圆的月亮,清风拂面而过。仿佛那个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不论是逐流水还是随清风,这个世上都只有一个柳愔愔,也只有一个归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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