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三月，杭州城。
“一百年过去了，西湖的水还是这么清澈。跟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玉露负手而立，绯红色的衣裙轻轻飘扬。
“你真的决定了？”金风也背负着双手，站在湖边。
玉露转头对金风一笑，说道：“物是人非的感觉，并不一定会很难受，我想再看看她。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哭的。”
我倒希望你能哭出来。金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闭上眼睛，我带你去。”
“那里不会有什么蛇虫鼠蚁吧，你知道我最害怕这些东西了。”玉露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点惧意都没有。
金风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吧，只是味道有些怪异罢了。而且，相信我，那里没有什么能伤害到你。”
金风捂住玉露的眼睛，片刻之后，又松开，面前已出现一座苍翠的山峦。山脚下一条幽静的小径，通向两棵笔直的青松，松树后矗立着一道石门，上面雕刻着古朴的花纹。玉露慢慢呼出一口气，绕过松树，走上前，摸着上面的纹路，叹道：“我来看你了，初儿，你还好吗？”
青山原本空寂，此时却有一丝奇特的声音在回荡。玉露撤回手，环顾四周，四周又恢复了寂静。金风走过来牵起玉露的手，带她穿过了石门。
里面一片漆黑，玉露什么也看不见，忽然，金风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一道光芒在两人头顶亮起。玉露看见自己正站在一道墓门前，上面刻着“如初，如归，如玉”六个大字，下面刻着“一点即通”四个小字。
金风正要拉着玉露穿过墓门，玉露突然说道：“金风，我要自己打开这墓门。”
“不是所有墓门都能打开的。”金风劝道。
“我相信这道墓门可以打开。”说完，玉露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门上“玉”字那一点，门震动了一下，有灰尘腾起，墓门缓缓地从右向左滑开。
“你怎么知道‘一点即通’，指的是‘玉’字上的那一点呢？”金风问道。
玉露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冥冥中，初儿好像要告诉我什么。”
墓门后是一座墓室，宏大却又空空荡荡。玉露当先走了进去，只见四壁刻画着四幅图，分别是《五柳先生图》、《蓬莱仙岛图》、《石头城》和《西子湖畔》。望着那幅《西子湖畔》，玉露惊呆了。上面画的是一对新人在西湖边成亲的场景，背景那一排房屋分明是归无期和方初在西湖边的居所。画旁还刻着几行字，“吾儿二十有七，终得佳妇。其时，吾女长子已八岁余。玉露从旁笑曰：‘兄妹生来是同时，怎奈得子不同时？’吾媳脸皮顿红，娇羞不语。他人见之，皆笑逐颜开。——方初”
“怎么可能？我不是被你封在石棺中睡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初儿之子的婚礼上，又怎么会说出那番话？”玉露双眼充满疑惑，看向金风。
“我也不知道。我只在她下葬那天，看过她。”金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也许这个玉露只是她想象中的玉露，她想借此来怀念你。”
玉露没有说话，站在墓室中央，转着圈看石壁上的四幅图。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蓬莱仙岛在东方的海上，石头城又叫做南京，西湖里有西字，唯独刻在北面墙上的五柳先生图并不包含方向，五柳，北方，五柳，北方。玉露踱着步子，低头沉思着，金风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并没有打扰她。
忽然，玉露脚下一痛，原来地上有一块石板高出其他石板一截，玉露并没有注意，一脚踢了上去。看见玉露皱紧眉头，疼痛的样子，金风说道：“不用怕，你只会感觉到痛，却不会受伤。”
“为什么？”玉露回头望着金风。
“还记得吗？我从你的血液里获得了你的记忆，里面有一段是九天玄女给你吃了一颗赤果。那颗果子可是宝物，凡人吃了之后可以百害不侵，长命千岁。”金风缓缓说道。
“什么？我不会受伤，还可以再活上一千年？九天玄女为什么要这样做？”玉露的表情很复杂，有着喜悦有着诧异有着疑惑还有着希冀。
金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表面虽然平静，可是心里不知对九天玄女说了多少句感谢，终于不用耗尽法力让她沉睡了，终于可以让她一直陪在身边了。
“太好了，太好了。”可以一直缠着你了，不用担心时间不够了。玉露扑到金风怀里，偷偷笑着。
笑罢，玉露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又转身望着地上那块突起的石板。这块石板正好在墓室的正中央。玉露试着从突起的石板向北方走了几步，待踩上第五块石板时，轰隆隆声响，五柳先生图正中央的一块石板打开，露出了一道机关。
走到近前，玉露仔细盯着那道机关。只见圆形的石块上，东西南北四方分别有一块小些的圆形突起。望着五柳先生侧向左边的脸，玉露突然明白了，连忙伸手够到北方的那块突起，往左侧拧了五圈。更大的声音响了起来，墓室那面画着五柳先生图的石壁以中央为轴，向左侧转了半圈。石壁正好与里面的一道墙壁连在一起，呈现在眼前的是两间被那道墙壁隔开的墓室。
玉露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先往右边的墓室走去，金风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
里面并排放着两具石棺，一具棺头刻着方初两字，另一具刻着归无期。玉露扶着方初那具石棺，往事又历历在目。几回想要用力推开石棺，却又忍住缩回手来。“初儿，你好好安息吧。”玉露说完，扭头走了出去，稳了稳心神，又走进隔壁的墓室。
那里面放着一具石棺，棺头刻着的，赫然是玉露两个字。“怎么会还有我的石棺？”玉露难以置信，抚过落满灰尘的棺盖，上面有着微小的刻痕。玉露勉强可以辨认，上面写得是“玉露，谢谢你信守承诺，一直陪在我身边。”
玉露用力摇着头，一把推开棺盖，望着里面那一具身着华服的骸骨，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怎么可能？”半晌玉露才说出话来。
金风抱住她的肩膀，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她把别人当作了你。我们离开这里吧。”
又看了一眼那具骸骨，还有石棺里面摆满的金银玉器，珠宝首饰，玉露用力合上棺盖，跑了出去。
把一道道墓门恢复原样，金风带着玉露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站在山顶，一阵清风迎面而来，金风玉露的衣袂都在风中飘飞。玉露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突然，她笑了笑，问道：“既然我还能活那么久，是不是应该找些事来做？”
金风偏头看着玉露，说道：“你身上已隐隐有仙气，不如跟着我修仙吧。”
“修仙？”玉露摇了摇头，说道：“我贪恋凡尘的软红千丈，我不是能静下来修身养性的人，注定成不了仙，不过身边有一位神仙相伴，已经足够了。金风，你愿意陪我一起走遍大江南北吗？”
“下一站，你想去哪里？”金风淡淡地问道。
玉露会心一笑。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